自我跟小麒麟进宫门起,便能察觉气氛不对,每个人脸上神情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四周安静的一点杂音都没有。
坐骑使者天狗显然在此等候多时了,几乎是立刻间便迎了上来,“夫人,大人在正殿等您。”
我从小麒麟身上下来,拍拍它的头,“你在这里等我。”
小麒麟提醒道:“夫人要小心呀!”
我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没事的。”
进正殿前,我先做了几个深呼吸,微笑着走进去。
大殿空荡荡的,只有风隐一个人靠坐在他的王座上,脸色阴沉的盯着我,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看得出,他很生气。
只是擅自出了趟宫而已,我不觉得他有必要搞成这样人人自危的样子,但是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还是先认错的好。
“嗨。”我冲他挥了下手,“我回来了。”
他仿佛没看到我也没听到我的招呼一样,依旧一语不发。
这让我有些尴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对不起,梁雪失踪的事让我有些着急,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就出去了。”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我便想近前,然而他毫无感情的目光却把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样陌生的风隐,我从来没见过。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不仅是我的爱人,还是统领妖界的王。
“你这是要跟我冷战吗?”我站在原地,距离他两三丈远的地方平静的仰视他。
我们之间的确出现了点小摩擦,但是目前这种情况并不是合适的解决手段。
他终于出声了,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在刻意压抑愤怒,“夏三断,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问?”
“再有两天就要大婚,你却在这个关头强行出宫,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从来没把我们的婚事放在心上?”
“那我千里迢迢来妖界所为何事?我忍辱负重接受你们妖界单方面的身份审核又是为了什么?我最好的朋友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我不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梁雪对你而言,可能就是个很久不见的老同学,但是她对我来说要重要的多,是我人生当中为数不多可以信赖并且多次给予我无偿帮助的朋友……”
风隐道:“所以她在你心里,比我还要重要,是么?”
我有些头疼了,“这是两种感情,你不能将它们混为一谈。”
虽然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但是对于这件事,它不应该是风隐关注的重点,除非他想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虽然我想不出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见他盯着我不出声,我便道:“白大人,好歹你也跟我们人类呆了那么多年,能不能注意下你现在的姿势,让我上去或者你下来咱们近距离说话?”
他怔了下,悻悻道:“我又没阻止你上来。”
既然他都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直接走到他的王座跟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瞠目结舌道:“你也太粗鲁了吧?”
我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他沉默着将脚缩起来给我腾了些地方,我摸摸扶手,惊奇道:“这座椅看起来虽然很硬,但是坐起来还挺舒服的。”
“当然,这可是木魌王。”回答完我的话他仿佛失言一样闭上了嘴巴。
来回奔波折腾了一天,我也累坏了,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于是伏波宫的正殿上,我们就像坐在炕头上的一对老两口,形象全无。
尽管如此,风隐还是维持着‘老子天下第一’的超拽语气,“找到什么线索没?”
我摇头,“没。”
他说:“那婚礼怎么办?”
我用试探的语气问:“能延后么?”
他毅然拒绝,“不能!”
见我沉默,他便补充道:“不过我会让人在三界内查找,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这总好过你一个人漫无目的追究。”
“也好,”我思索片刻后点头,“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他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事?”
“关于委然的,”我注视着他的脸。
风隐表情果然变了,“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说:“不要问我从哪里知道,能不能跟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风隐说:“在我成年礼上,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她把鱼化龙佩交给我之后就走了,我甚至记不清她的脸。”
“那她有跟你说什么话吗?”
“她要我做个跟父亲一样忠贞专情的男人,并叮嘱我要把鱼化龙佩随身携带,直到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再把另一半交给对方,就是你现在戴的那块。”
我说:“可是我这块是从我二姐夫路青手里得到的。”
风隐同样不解,“这个疑团我到现在也没有解开,在遇到你之前,整对龙佩明明都在我身上,直到去你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它缺少了一半。这些年我一直都很谨慎,不知道它是怎么遗失的,更不知道它怎么会流落到路青手里,最后又把它给了你,这或许……就是上天的指示吧。”
真的是这样么?我有些不相信,但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次日清晨,阿紫捧来了喜服,“夫人您先试试吧,看看哪里不合身,今天改还来得及。”
我拿着它到屏风后面换了,出来却碰着风隐,连忙退回去,却被他飞快拉住胳膊,“跑什么,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我被他注视的有些紧张,便故作轻松道:“怎么样,好看么?”
“好看,”他来回打量了一番,伸手摸了摸我的短发,自语道:“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阿紫忍不住插话,然后在接受到风隐的目光后噤声。
风隐问她:“你知道少了什么吗?”
阿紫这才大力点头,“夫人头发不够长,所以少了发髻。”
“没错,”风隐道:“到时要做结发仪式的,忘了提醒你要提前前把头发留长。”
我意外道:“结发?那怎么办?”难道要戴假发?我对这玩意儿有些排斥。
“不打紧不打紧,”阿紫摆手道:“我那里有一瓶生发灵药,涂在发梢上,想要多长要多长!请夫人稍等!”
片刻后,阿紫捧了一个瓶子过来,拿一根白色羽毛蘸了里面的东西涂到我的头发上。
“夫人不用担心哦,这是从灵草上液取的汁液,无色无味不会把喜服弄脏的。”阿紫递一面镜子给我。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镜子,竟然当真看到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阿紫在我腰的位置比划了下,“长度到这里可以吗?”
我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自有记忆起,我就没有留过头发,即使最长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肩,如今头发一长,再加上这身喜服,就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一样。
这种感觉,好不真实,恍惚的就像做梦一般,我禁不住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镜子里面的人,也慢慢伸出手。
我才想回头去看风隐的表情,却不妨扫到了镜中的阿紫,身体突然僵住了。
现在的夏三断,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怕是跟阿紫肚子里的女尸更像了吧?!
风隐在后面偎过来,两只手穿过长发捧住我的脸,轻声呢喃如同梦呓,“竟然……当真是你。”
☆、第108章 亲朋好友
竟然当真是你?我疑惑的盯着他的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风隐幽幽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追问我为什么会画梁雪的背影,不是还想知道委然长什么样子么?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你就知道了。”
“委然……长的与我很像?”
“一模一样,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我经常梦到一个长发女人,但是始终看不清脸,现在我终于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了。”
我迟疑了下,伸手将镜子扔了出去,风隐错愕,“夏三断,你——”
“所以,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委然的替身吗?”
“不,不是的。”
“看着我的眼睛,”我转过脸,定睛望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风隐示意阿紫出去,然后盯着我的脸,眼神明亮字字清晰道:“我没有说谎,我喜欢你,跟别的女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却又疑惑了,“那你对委然……?”
风隐很镇定道:“只是好奇罢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她却突然出现在我的成人宴上,并且把鱼化龙佩交给我,没有任何原因和目的,只是叮嘱我要做个跟父亲一样专情的男人。我问过父辈身旁的侍从,他们表示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女人。整个妖界唯一有跟委然接触过的,便是前任首领白泽,但是我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你竟然跟她长着同样一张脸。如果换作你是我的话,会不会同样惊讶?”
我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这太奇怪了。”
我与女尸一模一样,委然则与我一模一样,是我们三者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还是……我们其实就是同个人?
我问:“你这里有委然的资料吗?”
风隐道:“妖界跟时间缝隙并没有什么交际,所以我对她的了解,未必会有你知道的多。”
我说:“直觉告诉我,梁雪的失踪跟这个所谓的时间缝隙逃脱不了干系。”
在两重天全封禁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把人给带走,这点怕妖界长老们都做不到。
“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自语道,梁雪初来妖界,断不至于得罪什么人。她去两重天,是为了帮我查证无名女尸的来源,难道说跟这个原因有关系?如果有关系的话,是不是说明……对方不想让我们查下去?
风隐神情并无意外,想必也早猜想到了,他神情很冷静,“我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大婚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等婚礼完了,你想怎么查都可以。”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
“我着急?你知不知道整个妖界为了这件事筹备了多久?又付出了多少?单你身上这套衣服,就用了六百个织女和三年的时间才制成,更别提凤冠霞帔别的婚庆用品了,日子都是长老们再三商讨定出来的,其中牵涉到无数大大小小的仪式,你现在说延后就延后,究竟置他人的付出于何地?”
最后,我们的对话以不欢而散而告终。
傍晚,阿紫在外面敲门,“夫人,您不要总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了,还是出来走走吧,今天有天空有火烧云呢,花园景色美极了!”
我实在没心情欣赏什么美景,然而却经不起她再三劝说。
当我走出云后,发现门外的似乎多了几张陌生面也,便问阿紫,“这些人是做什么来的?”
阿紫吱唔道:“许是这两天宫里头事多,所以才给我们增派了人手。”
我心下了然,看她样子,八成是风隐派过来看管我们的,为的是防止我二次出宫?
“阿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