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也发现谢十三不在,算着日子,似乎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那人神出鬼没,之前没放在心上,这会被一板一眼的谢七拦着,反而有些想念起他来,随即蹙眉道:“我不乱走,你护着就行。”
谢七觉得压力有点大,若叫他想就恨不得这谢家大小姐能规规矩矩的待在原地哪儿都不去才最好。
谢蓁正说着就瞥见一抹熟悉身影正端着什么往后殿去,眼中倏地燃起亮光,忙是跟了上去。
后殿分为三座,其中一座是不对外开放的,通常是王公贵族来的时候由方丈引入,谢蓁才来到门口不远,就瞧见殿门前守着先前瞧见过的将军护卫,严阵以待的阵仗。
婉秋与门口的人说了两句就被放了进去,不难猜到里头还会有谁在……
“阿元,蓁蓁没事罢?”一道柔弱女声携着浓浓的担心在屋子里响起。
“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两天就好了。”站在华服女子前面的谢元神情脉脉,周身铿锵之气皆是化作柔情。“你瘦了——”听到这人连着两日担心蓁蓁的吃不下饭的消息,心中甚是疼惜,差了人去买了她喜欢吃的来,让婉秋搁下后打发了出去。
“蓁蓁是从我那出去后遭的,没看到她没事我怎么能安心。”略施淡妆的万贵妃扫过摆在桌上的吃食,狭长凤眸中积蓄水雾,像是震动又像是感慨叹了一句道:“你还记得……”
“与你有关的,怎会忘记。”谢元的眼灼灼地凝着坐着的美艳女子,嗓音有一瞬干涸,携了一丝丝苦涩。
万贵妃的睫毛轻颤,最终轻轻唤了声“阿元”,“我怕是再不能忍下去了,宫里头处处都是算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
谢元看着女子空茫的表情,心中再难抑制疼惜,将人揽入怀中,低声许诺,“快了,他撑不到明年,再忍忍。”
女子依在谢元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身,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满是眷恋意味。“只是反反复复拖着……哎——”然隐在竹窗外的谢蓁却是猛然瞧见万贵妃嘴角的诡异弧度,神情与动作不符的冷静自持,陡然一颤蹲下身去。
“东宫大火那事,现如今人人都疑心我下手害太子……”
“那人挑在太子及冠时行这事,分明就是要将你推到风口浪尖,得益之人显而易见……”谢元话至一半略是停顿,复叹息不舍道,“往后,我总会让你不再被她算计。”
“嗯……那个害蓁蓁的宫女找着了吗?”万贵妃声音紧张问道,似是惊恐于身边被安插奸细的缘故。
谢蓁支起耳朵屏息,便听到谢元陡然低沉几分的声音,“还没有,可能是易了容的,我定会将那人揪出来。”
在一瞬的停滞过后便有嘤咛响起,谢蓁离了墙角没敢在听下去,一脑袋乱糟糟地走着,理着理着愈发心惊。照她看,万贵妃对她爹以前或许有情,可如今只怕是利用居多,那幅神情分明是对至高无上权利的贪念。
利用美色与感情,让谢老爹背黑锅,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尤其是那名宫女,如今想来愈发可疑,心慌意乱间不知走到了哪儿,只瞧见远远聚了许多人,围着一棵参天大树往树上抛着东西,红色布条几乎挂满整棵树。
“妙法寺东边有棵姻缘树灵验得很,蓁蓁去转转……”祖母的话回绕耳畔,谢蓁眺着那株姻缘树,不经意间却瞥见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
离女子不远处,男子身形颀长,着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端得是俊美如铸,引来痴迷无数。
谢蓁定定看着仿若鹤立鸡群的宋显珩,在阳光下是那样显眼夺目,灼人眼球。不难想到在他身边的沈梨妆该多让人艳羡,那俩人……是书里的男女主,好像不该有她什么事,可偏偏又交集了那么多,蓦然察觉心思异动的谢蓁猛地背过身去,向来带笑的眼眸里蒙上一层灰雾,嘴角垮了弧度,说好不动心的,可好像……管不住。
一抹淡淡的沉水香窜入鼻息,谢蓁低落的小肩膀被人扣住抵在了拐角的墙上,耳畔低醇声音道:“看我这么久要负责。”
谢蓁饶是反应不过来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宋显珩,睁圆了小鹿眼往墙上又缩了两下,却是退无可退,抖着声音扬着声调嗯了一声,“负……负什么责?”看看又不会怀孕!
“唔,这么看,我会忍不住。”
“啊?”
后知后觉的一声惊呼被一点不留地封住,舌头叩开她的齿列,滑进她的口中。宋显珩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就抵在背后的墙上,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望着她的跟睛却深沉似水,流淌出柔软的意味来,吻得优雅沉静,力量却像是飓风,她试着挣扎,双手却被他牢牢握住不容反抗。
似乎是想通过这一吻传递所有澎湃而不得宣泄的心绪,谢蓁睁眼仔仔细细看着这人,从最初喜欢到穿越之后的惧怕,明知是深渊,却阻挡不住一次一次往后退的步子,直至彻底沉沦。
饶是如此,却是不甘的。
这股不甘变成熊心豹子胆,谢蓁空出的双手主动缠上他的脖子,粲然一笑之余猛地咬上宋显珩的薄唇,霎时血腥气混着沉水香充斥。
宋显珩吃痛分离,尝到铁锈味儿,轻抿了下再看向少女,便瞧见那人轻舔唇角的动作,不由眼眸更深,扶住腰身,再次凶狠掠夺。谢蓁不再挣扎,迎合而上,有钟声敲响,同心跳一起振聋发聩。
作者有话要说:
辣个荣亲王家的两只改成宋姓,宋瑾瑜和宋煦之,作者蠢,不要计较tut
不远处,还在努力扔姻缘卦的沈梨妆一回头就发现人不见了,“……”所以已经急不可耐地要把自己抛下,好歹等她把姻缘卦扔上啊!
☆、第62章
宋显珩因为她略是凶狠的回吻而气息不稳,一双黑眸浓墨不化,仿佛能将一切吞噬干净。谢蓁在好不容易被放开喘息之余,瞪着水漉漉的眼看人,心思几转,半晌低了声音开口,“昭王殿下可否给个解释。”
问出口的刹那,呼吸屏住,两人四目相对,仿佛是一场博弈厮杀。
最终是宋显珩败下阵来,薄唇轻抿,勾着细小的眷恋弧度,又似无奈,“心驰意动——”
谢蓁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怔怔看了半晌后,猛地挪了视线意外瞧见了被宋显珩手下捂嘴拦着的玉瓒,一副既期待又看纠结的模样,一眼就能让人看穿此刻正想什么,“……”
目光回正,看着似乎在等她开口的宋显珩,谢蓁眯了眯眼,陡的面上带起了几分恶气。这人现如今的表情实在自负自傲得很……叫谢蓁生厌,何至于会让他这样笃定自己听了他这话就要欢喜起来?“昭王殿下一句心驰意动就能……就能随心所欲不论旁人愿与不愿了?”她故意厌弃地一抹唇,嫌弃地相当明显。
宋显珩:“……”一双漆黑的眼眸中神色翻转不定。
谢蓁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便要去拉玉瓒走,见宋赟并不放人,直接拽过了人安置在了身后,回身对上宋显珩,扯了唇角冷冷一笑,眼里嘲讽意思分明。“管好你的手下,再乱动我的人休怪我不客气。”不止是玉瓒,连谢七都不见,定是这人搞得的鬼。
玉瓒被小姐护着,只觉得小姐说这话的时候形象特别高大不凡,就是怎么觉得小姐方才扑上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她来,当然这话她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宋赟朝主子看了一眼,心说他只抓了玉瓒一个,她的那些护卫不见与王爷可没关系。
“你……”宋显珩眼中酝酿风暴,而那人却不等他说完便翩然离去,不置一顾,自己成了落在下风那个。他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更是为谢蓁忽然起的厌恶而游移不定。
在宋赟身后的一干侍从,尤其是经历过听风楼那遭的,都觉得有点脸疼,再看了看自家主子,嗯,可能更疼。
被谢蓁拉着走出好远的玉瓒不住往后头瞧了瞧,见昭王还望着这方向,有种变成活靶子的感觉。
“小姐……”
谢蓁在偏僻一角的垂花前停了下来,注视着玉瓒,耳根子微红。“什么?”
玉瓒凝着谢蓁,并未错漏她眼底一晃而逝的狡黠,蕴着星星点点,甚是古灵精怪,心中已是确定昭王摊上事儿了。
然还未等开口,便听见旁边不远有人轻唤了一声谢姑娘,沈梨妆一身白底绣秋海棠湖绸襦裙,淡然一笑,“还真是你,真巧。”
谢蓁眼中明晃的笑意流于暗淡,轻扬嘴角,“沈师傅。”差点忘了宋显珩是陪她来的,他……
沈梨妆笑笑,道了还有人等,便要离开。廊檐下,一名小沙弥急急呼着沈施主匆匆跑上前去,却将东西递给了谢蓁,“沈施主,你要的经书。”脸盲的压根没分出二人区别。
“我不……”谢蓁方开了口,便教直袭向自己的几名劲装男子打断,小沙弥慌慌张张大喊了一声救命就被一剑刺穿了胸口,颓然倒地。
在场的几人都被这一幕吓呆,谢蓁忙是捂住了玉瓒的嘴,又是拽过呆若木鸡的沈梨妆一道向后退去,地上小和尚溅开的鲜血触目惊心,而那些人直奔自己而来,个个都是凶神恶煞,谢蓁心中一片冰冷,惊叫堵在嗓子里不敢叫出声来,怕重蹈那小和尚的结局。
最前面的那人脸上刀疤横亘,却没有匪气,瞧着不像是寻常贼匪,目光却是紧紧盯着自个,显然是冲自己来的。
谢蓁一边退着,往后瞧了一眼,已经到了池子边缘。这处是后池,引流往前就是放生池,入冬后,此处几乎不见人影。面前明晃晃的刀光挨近,谢蓁尚来不及想出对策,便瞧见门前又冒出一伙人来,那伙人见着刺客似乎甚是意外,随后领头的啐了一声,叨了一声抢饭吃的,呼喝了身后的手下蜂拥而上,与先前的刺客打了起来。
一片混乱中,谢蓁几人离池子远了点,跟着沈梨妆的丫鬟慌慌张张地伺机逃跑,却被刺客飞出的一柄长刀钉在了墙上,死不瞑目地睁着大眼,淌下一地鲜血,也刺激的谢蓁三人不敢再乱动。
“小、小姐……”玉瓒几乎吓得肝颤,因着方才她也冒了要去搬救兵的念头,孰料慢了一步,就瞧见这幕,差点没有腿软晕过去。
谢蓁看那些刺客几乎是一面倒地屠杀,越看越是心凉,只待解决了最后两个,下一个便是她们了。噗嗤,刀剑没入肉体的闷钝声响起,地上横七竖八地铺就十数具尸体,黑色锦靴踩着鲜血在地上烙下血脚印,往自己而来,谢蓁心跳如鼓,一步一步被逼后退,直到临到池子边缘。
抓着沈梨妆的手在微微颤抖,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她的,谢蓁看了她一眼,不管有她没她,这人都是陪宋显珩相守到老的那个,生死关头,想到那人孤冷独行的模样,一刹松开手,将玉瓒同沈梨妆一道推下了池子,而自己来不及跳就被人擒住。
“大哥,那俩个怎么办?”其中一名刺客看着落下水花后再没动静的两个,皱眉问道。
“无妨,反正少主只要沈梨妆。”为首那个面无表情地一个手刀劈在挣动的谢蓁后颈,后者昏过去前,一句脏话哽在喉咙憋得脸色涨红。
那些人来得无声,去的更快。殊不知这一幕悉数落在蹲守不远处的谢文清眼里,那双眸中闪过惊慌,恐惧,直到刺客离开才喘出了那口气,再看里头地上的尸体微僵着身子上前了两步,又是顿住。
只是……谢文清虽面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可眼眸之内全是触及一片的冰凉刺骨。
“三妹妹?”谢文褚的声音不期然响起,手里捧着只锦盒,看不远处转过身来的谢文清脸色苍白,便要往她张望的那处瞧看,“发生什么事了?”
谢文清瞬时将人拦住,故作自然地挡在跟前,“姐姐找到檀香了?先前抄经书的时候我也闻到过,能不能分我一点儿?”
“当然可以。”谢文褚温和笑笑,思及前些时候谢文清与她一道看书时说起岚国时的异样,掩去眸中暗芒,由着她挽着自己离开。
谢文清心中一腔复杂,渐渐化为平静。岚国是个极其富庶的小国,男人居多,女人不到一半,便造成了高价买卖的生意,人贩子铤而走险,从大梁运送美人,但美人的结局都不大好……谢蓁没让那些人绑走卖去岚国,落到那伙穷凶极恶的人手里只怕更难逃一死,眼中精光大盛,连老天爷都在帮忙。
日近西山,钟声又一次敲响,妙法寺山门前几辆华贵马车停驻,其中一辆将军府的马车旁谢元与谢老夫人一并立着,前者离开后殿就遇着了老夫人,便随了一道。
“可找着大小姐了?”谢元拧眉问道。
谢七一脸凝重,心中叫苦,“尚未,属下失职该死。”
同样等在外头的宋显珩离得不远,恰好听见,亦是拧起眉头,忽的瞥见裹着宋赟外衫的沈梨妆被前者扶着走来,二人脸色俱是难看。
到了跟前,沈梨妆发髻散乱,浑身湿漉狼狈,见着宋显珩噙了哭腔,“珩哥,快去救谢姑娘!”刺客离开前那句她亦听到,想到谢蓁是替自己挡了灾,到底没过自己心底那关。
“你说什么——”一旁谢元此不经意听见,大步走到沈梨妆面前,虎目一瞪。“你说蓁蓁怎么了?”
沈梨妆面对这个害了她全家的中年男子,心中涌起强烈怨恨,垂首抿唇竭力控制,还是宋赟发现异常将人护住,“谢将军,谢小姐的丫鬟与沈小姐落水得救,谢小姐不知所踪,应是被贼人抓走——”
宋显珩不置一语,尚来不及关心沈梨妆情况,紧闭着唇立即飞身上马,奔沿着着道方向策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蓁:艹你大爷!(╯‵□′)╯︵┻━┻绑架能不能认真点!!
☆、第63章
偌大的宫殿,大理石柱之间的石阶上垂着妖红的纱幔,随着涌入的冷风摇曳晃动,轻薄质地映出虎皮搭着明黄椅子上坐着的那人容貌阴柔,指节不经意地叩着椅子扶手,一下一下,敲在前来复命的人心头,恍若催命符。
“少主,属下来迟甘愿领罚。”刀疤脸的男子神情僵硬跪地,将掳来少女过程不易咽了回去,毕竟少主从不是听解释的人。
男子起身,黑色莲纹锦靴踩在颜色纯青的玉砖上,砖面光洁,映出颀长人影,走到了手下面前。
少女仍旧昏着背对,刀疤脸被男子目光冷冷一扫,立刻推了一把,将人正面朝着少主。
一张姿容绝艳的脸撞入男子眼中,他眼瞳骤然一缩,嗖然转身几乎是同时出手扼住了刀疤脸的脖子,眉眼之间蕴着浓雾般的阴鸷神色,“这就是我让你抓的人?”
刀疤脸被那股力道钳制,却是连反抗都不敢,生生涨红一张脸,咳着称是。实则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得罪了主子,惶恐不安。这桩事做来本来就为栽赃谢元,没成想谢元本人居然也在妙法寺,这番天时地利正好坐实了,却不明白少主为何是这副神情。
年轻男子骤然戾气暴涨,毫不留情地扼断了他最后一口生息,松了手,尸体软软倒地,正对着谢蓁。后者听着耳畔模糊对话悠悠转醒,恰好对上一双铜铃大的眼,尤是死不瞑目的样子,登时骇得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惊恐至极。
不到半刻,谢蓁就将被绑来前后的事儿串到一起,得出了绑错人的结论,颤悠悠地瞥过一眼地上的尸体以及更悄无声息的那群贼匪,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而面前背对着的那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少主,为什么要绑沈梨妆,威胁昭王?
脑子正飞速运转着,却见原先背对的人有转过的趋势,明显是个大头目来的。瞥见大头目会不会被杀人灭口?谢蓁心中一怯,忙是捂住了眼,“那个绑错人没事,回头重新来就是了,要不……先把我放回去呵呵?”
话落,大殿里又是一阵静得可怕,谢蓁心里头擂着小鼓,生怕那位一言不合又拧脖子,可也不敢挪开手看,万一瞧见了真面目那必然逃不过灭口了,可这么蒙着听不见响动,心里更没底了。
良久,一声低沉笑音近在耳畔响起,低哑得很:“我怎知你会不会去告密。”
谢蓁觉得后颈被温热触感拂过,顿时浑身寒毛炸开,连手都不捂了,猛地对上半蹲在她面前的人,入目是一张银色面具,面具之上一条飞舞腾飞的银龙盘旋,漆黑的眸子凝着她出奇的深邃。
“……”谢蓁盯着那面具心情饶是复杂。
“何况,抓都抓了,不妨物尽其用。”那人低低笑说,起身离开。
用——?谢蓁倏地睁大了眸子,瞪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怎么用,有本事说清楚再走啊!
是夜,将军府内灯火通明,谢元裹着一身寒霜从外头步履匆匆而入,临到游廊,脚步一顿拐去了枕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