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一向贪婪,一旦让他们有了休养生息的空档儿,不出几年,他们必定卷土重来。若是大盛赢了还好,鞑靼会作出一副臣服的样子投降,但私下又偷偷地招兵买马,只等大盛疏于防备的那一天,举兵入侵。若是大盛败北,那他们会毫不收敛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十年前,还曾屠过城!
主子早就谋划着要一举擒了鞑靼的小王子,好叫鞑靼消停几年,煞煞他们的威风...又为何不乘胜追击?按王爷的性子,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无论付出再多,使出再多的手段,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赵显的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有些晦暗不明,“鞑靼内部有动乱,除了小王子,只有颇吉的势最大。但是,颇吉有更大的野心,况且他一向不服大盛,若是他挣得了小王子的地位...”
他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了,让许泠听的云里雾里。
细想就明白了,若是除去了小王子,那颇吉对大盛的威胁更大。放走小王子,还能得一个人情儿,再加上大盛西北五年的安稳日子...这桩买卖确实划算!
想通之后,许泠更为赵显的手段感到惧怕!
他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从头到尾掌控着全局,还让旁人丝毫不能察觉他的打算!
那他是不是早就有放走小王子的打算,偏还拿了她做诱饵,让她担惊受怕的,以此博得小王子的感激?一想到这个可能,许泠就觉得怒不可揭!
但更多的,还是对这个似神又似魔一样的男子的恐惧!
最让她害怕的就是方才那无情至极的破空之箭,带着极致的速度,如死神一般擦过她的耳侧。
想到这里,许泠骇得后退一步。
赵显募地回头,凉凉的看她一眼,“过来。”
许泠呆滞了,叫的是她?
赵十二见她毫无反应,小声提醒她,“摄政王叫你过去呢。”
许泠哀怨地看了赵十二一眼,这一提醒,她就是想装作没有看到,也不成了。
赵十二被她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这小姑娘为何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莫不是被他英明神武的外表迷住了?
赵一低咳几声,“许三姑娘,还请移步。”
赵一就是那天许泠和许桐去阜临街拜谢的时候,带他们进去的侍卫统领。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小姑娘是谁了,但是打量着摄政王没有丝毫反应,他也就没有吭声。更何况当时她还在鞑靼小王子手里,万一小王子想来个鱼死网破,那她就危险了。
许泠也认出了他,不觉有些尴尬。她又想起了那日在阜临街的事,这个统领,总是在她最难堪的时候,让她更加尴尬。
赵显见小姑娘还是莫名的怕自己,微微拧起了眉头。
“我那一箭是有把握的,伤不了你。”
许泠又呆愣了一番,他在跟自己解释?
赵显见她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眉头拧的更深了,“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边说边向许泠走去。
许泠又后退了一步,她不过去,所以他过来了?
缓了缓心神,她才道“回王爷的话,臣女也不知道,只记得落了水,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赵显在许泠面前两步处停下了,他解开身上的披风,用手一弹,许泠身上的那件青色袍子就落到了地上。
许泠双手护胸,眼里满是防备与惧意。
赵显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她以为他会对她这个小身板做什么?
但,当目光扫到她身上那件葱绿色的轻薄纱裙时,他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随后,他又向前一步,然后停下,俯下身子把披风系到许泠身上。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微泛着冷意,又带着暖玉的光泽,似乎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
那修长的手指就在她颈前,他的无名指微曲着,中指轻轻一勾、食指一拉,动作娴熟地为她系上带子,就像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
许泠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迫披上了那件带着他身上余温的披风,鼻尖还能嗅到独属于他的那种干净清冽的味道。
她也想不到去反抗了,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呀!
永安身子骨弱,偏偏爱出去玩。赵显怕她着了凉,身子又要不好,往往都会在她出门之前,亲手为她披上一件披风斗篷。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般专注,所以,才让她有了他很呵护她的错觉......
许泠咬咬舌头让自己清醒。
赵显已经沉默着退开几步。
她全身被披风罩着,只有莹白的小脸露了出来,在那深色的布料衬托下,就如寒山雪一般晶莹耀眼。许泠骨架小,虽然比同龄孩子高一点,但也才十岁,个子只到赵显的胸膛,他的披风在她身上显得过分长,下摆都落在地上。
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看起来滑稽无比。她手里提着衣服下摆,眉头微蹙的看着脚下,似乎对多出来的那一大截很苦恼。再配上她那张精致的小脸,还有那无辜的小眼神...赵显又想起了永安 ,那神态、动作无一不像!
他敛着眉,怎么把她错当成她了!
过了好久,他背过身,去看那蜿蜒的河面,留下一道长身屹立又寂寥无比的背影,“把你带来的人是谁,你可还记得?”
这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硬生疏。
“他们是人贩子,一个叫于三,一个叫张婆。”许泠如实答了。
赵显反手轻扣船舷,“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遇到歹人竟然还能逃得出来...你说呢,许三姑娘?”
许泠犹豫了片刻,实话实说?难道要她说出自己从于三手中逃命的经过?
她怕说出对于三做的事之后,周围人会惊掉下巴。
“回王爷的话,那个叫张婆的人给臣女下了迷药,但是我有所察觉,吸入的量比较少,才提前醒来了。趁着于三睡着了,我就逃了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赵一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了。
“禀告王爷,这是侍卫们搜查时发现的人。可要把他关起来,审问一番?”
赵显回过头,看见这人的惨状,他微怔了片刻,才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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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
“你是于三?”赵显的声音带上了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虽然是问于三的话,但是目光却瞥向许泠,带着审视。他记得,刚才她说是趁着于三睡着的时候逃的?
“正是草民,大人饶命!不知草民犯了何事?”于三的声音都不成调了,不仅是疼的,还有怕的。他于三什么时候怕过人?官爷的妻女他都掳过!但面前这位年轻公子却不同,他随意往那一站,就散发着一股威严,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卑躬屈膝。
做他那一行,要的就是眼力劲儿,他一眼就知道面前的人是个大人物,或许就是张婆口中的那个贵人。
半天也不见有反应,于三偷偷抬起头去看,结果快给他吓尿了!
那个祸害丫头怎么还在这里!
他不仅脖子疼、命.根.子疼,连脑瓜子都是疼的!再加上失血过多,他双腿一蹬,昏了过去。
赵一又询问,“王爷,可要派人给他医治?”
“私下贩卖人口,本是大罪!”赵显扫了一眼于三的尴尬处,淡声道,“就任他自生自灭吧,另外,把张婆也抓过来,拘起来审问。”
他再看向许泠,心里有些诧异,这伤是这个小姑娘造成的?
怎么还会有姑娘这样“彪悍”...跟她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招数也是一样,同样的外表娇弱,内里又带着些调皮,十分招人稀罕!
许泠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面上却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禀告王爷,臣女在逃跑的时候把他惊醒了,他就威胁着要把臣女捉回去打死,臣女无奈之下只得反抗,不曾想却伤了他。”
赵十二抽抽嘴角,这姑娘反抗的力气真不小,都快把人整残了!但他对于三这种人素来厌恶,若不是他们,他也不会自小就不知道家人是谁了,幸好被当年还是长宁侯世子的摄政王救了...恶人自该有恶报,这样的报应,还算轻了些。
于三刚醒来,乍听到许泠的这番话又晕了过去!他什么时候明着威胁她了?
不管赵显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却没有说出来,让许泠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青衣军们开始收拾画舫上的诸事,捉拿了张婆和于三,又安抚了受惊的人们。
不得不说,赵显驭下的手段确实了得,他的手下办事效率奇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办完了所有事情。
赵一向天空中放了一个小烟花,只干瘪一声炸了,却引来了一艘大船。
这艘大船很大,外表有些奇特,它的外壳是用铁水浇铸成的,看起来坚固无比。
许泠猜测到这是赵显安排来的。
赵显上船的时候,淡淡瞥她一眼,“我要去平阳府办事,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还是跟我一起罢,免得又遇到什么危险了。”
许泠当然是乐意的...前提是,让她离赵显远远的。
赵显又顿了顿,“我会派人与许运同知会一声,届时,再让你父亲去平阳府接你。”
经这一提醒,许泠才猛地想起来,许家人该急坏了吧。
赵十二安慰她,“许姑娘放心,我们的人个个身手了得,保证不过半个时辰就把口信送到许府。”
许泠谢过赵显。
赵显受了礼,然后转身离开,长腿迈步,直接进了船舱里。
许泠又在船上磨蹭了好半天,吹了好一阵的凉风。她本来就落了水,受凉了,现在再吹风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直到赵一来请,她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进去。
万幸赵一给她安排的房间离赵显的很远,中间隔着近十个房间。许泠点点头,她很满意。
“许三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你,我家王爷休息时不喜人打扰,我只好给你安排了这个房间。”赵一有些愧疚,给人家小姑娘安排这么偏的房间不是他本意,但是一想到自家主子不喜人接近,尤其是女人,这两年连个侍妾都极少近身,赵一又释然了,天大地大,他家主子最大。
这几日主子对这个小姑娘的特别他不是没有看出来,但是,在他眼里,这小姑娘还是个孩子,长得水灵讨喜,估计任何人看了都不忍心。
许泠一点都不在意。她环顾四周,这里布置的简单大方,帷幔什么的极少,只在内室与净房间有一块云间松鹤的屏风。该有多都没少,她已经很满足了。
过了一会儿,赵十二带着一位侍女来给许泠送热水,还带了一套粉色的襦裙、寝衣。那个侍女虽然一副丫头的打扮,但是她步履轻伐,胳膊比寻常女儿家的粗壮一些,许泠猜到她是个练家子。
赵十二走之前把那位侍女留下了,说是摄政王安排了服侍许泠的。
这是许泠上船之后见到的第一位姑娘,许泠心里自然不排斥。这里都是男子,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在这里说出去也不好听,有个姑娘相伴,还会点武艺,许泠觉得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安危问题了。
那侍女叫青音,长得有点英气,身材也比一般姑娘高挑一些。她对许泠的态度很是恭敬,一直都是敛眉垂目的,让许泠挺满意。
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许泠舒服的躺在大床上打滚。
这张床可以被称作是木板床,因为它是在太硬了!许泠知道自己不能挑剔,但是常年的养尊处优让她很难适应。
她来回翻了数十个身,青音都看不下去了,她打开柜子,拿出了所有的棉被为许泠铺上,许泠才好过一点。
青音做完这些就坐在了不远处的凳子上,闭目养神。
许泠有心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奈何青音一直推脱。许泠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她占了青音的棉被,青音碍于身份不好说...许泠觉得自己脸都臊红了,她对自己唾弃不已,出门在外,这么娇气干嘛!
她从床上爬起来,要把棉被让与青音。
青音跪下,“许姑娘不必客气,奴婢自小就少眠,长大之后更是几天都不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