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淮月的心很乱,她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理清这两天发生的事。六点下班,她将薛瑾度给她的合同塞进包里,关掉电脑,正准备走人。却被钱应松叫住。
“小辛,我这边有个事要麻烦你帮忙做一下。”
“什么事?”她忍住骂他的冲动。
“薛总重新要一份方案,你打个大纲,今天九点前给我。”
辛淮月拽着包包的链条,微笑着说:“钱经理,我现在要下班了,明天做行不行?”
“我急着要,你加个班。”他理所当然。
辛淮月脸上的笑容凝固,她拔高声音:“钱经理。”外面的人都看了过来,“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总是推给我来做。”
钱应松皱了皱眉,把玻璃门关上,说:“小辛,你要是这样,这个月的绩效考核我可没法给你过。”
又来了。
这副嘴脸,她真的看够了。她的手指摩挲着包包的外皮,这里面装着另外一条退路。
“钱应松,我他妈的告诉你,老娘我不伺候了!”
果然很爽,辛淮月把憋了叁年的气发泄出来,通体舒畅,她都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叁岁。可是,她一气之下跟钱应松撕了,明天就真得给薛瑾度当贴身秘书去了。
不过……现在总裁秘书的工资都这么高的吗?
“辛淮月!”在回小区的路上,有人在远处唤她,一阵强风袭来,一辆重型机车停在她面前。摩托车上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他剃了板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的右嘴角习惯性勾起,笑容有着属于少年人的恣肆昂扬。
“辛淮月,走吧,请你吃饭。”他一撇头,伸出手来,示意她上车。
跟周越相识是在去年。
他醉倒在她家门口,她打电话给警察局,来的警察正好是他的同事。调侃说着:“这小子真会挑地方晕。”又向她解释,周越正好住在隔壁楼的同层,应该是喝迷糊了。
再有一次,她在小区门口被人抢了包。他骑着重型机车从路口飙来,极速漂移刹停,跳下车,一脚踹倒小偷,从后背拿出手铐锁上,一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然后揪着这个小偷走到她面前,把包还给她:“看看,东西有没有少?”虽然背脊挺得很直,但懒散的神态总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干警察这行的。
为表感谢,她请他吃了饭,一来二回就认识了。
辛淮月对男女关系很警惕,她拒绝一切企图入侵她生活的异性,而之所以放任周越靠近自己。是因为,他身上有着与薛瑾度很相似的东西。
她看着周越伸出来的手。心想,是时候划清界限了。
“周越,对不起,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这么多的,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吧。”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往前面走。周越将机车停到路边,跑到她面前拦住她,神情恼怒地说:“我有说过喜欢你?”
“嗯,那我可能是误会了,对不起。”
周越被她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见她还想走,手直接抓住她的手腕,一向懒散的姿态变得无比认真又严肃,既然被逼到这份上,不表白就不是个男人。
“对,没错,我喜欢你,辛淮月。”他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眼神如狼一般,“你又没有男朋友,我为什么不能追你?”
“周越,你二十五岁。”辛淮月直白地点出两人的年龄差距,“我叁十叁。”
年龄什么的,都是狗屁,是她拒绝自己的借口。
“就因为我年纪小?”
她点头。
“那你也没有权利拒绝我追求你!”
“随便你。”
辛淮月注视着周越,像是看着某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周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松开她的手,丢下一句,“辛淮月,我告诉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一天没有男朋友,我就一天不会放弃!”
辛淮月感觉心累,只想回床上躺着,什么都不用去思考。丧着脑袋回到家门口,她去包里掏钥匙开门,冷不丁听到身侧一道熟悉的声线,她的手颤了颤。
“回来了?”
右侧站着一个男人,他用着冰冷质问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发现妻子出轨之后的目光。她无视他,打开房门时,被他拉住手。
“你在跟他交往?”他的语气生硬,隐隐夹杂着怒气。
她并不想跟他解释,她现在很累。“放手。”她隐忍着抬头,这样不耐烦的目光令他心惊,他心中无端生出恐慌,手抓的更用力了。
“月月,你不能跟他——”他来到这里之前,无数遍地告诉自己要耐心、要克制,他要一步步来,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或许她能再施舍一次机会给他。可是,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他胸腔起伏得更加剧烈,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他便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疼!”
“你跟他分手。”他用命令的语气。
“薛瑾度,你凭什么?”她急促呼吸着,眼中泛出无数交织的红血丝,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她连续两天都没有睡好觉,“你现在是我的谁,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手术台很可怕的,冰凉刺目的光线,要丢掉羞耻心,在医生面前把裤子脱掉。她能感觉到一个生命的存在。她好像也能听到宝宝在肚子里哭泣。
有一瞬间,她真的想过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那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可是宝宝要是长大了知道,爸爸不要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做完手术,她在床上躺了两天。她恢复得很慢,站不直身体,还一直流血。但是她不可能请那么多天假,每天还要挤地铁去上班。她又不敢告诉爸妈。第四天实在太疼了,她下班了后打车去医院,晕倒在大门口,最后在医院住了一整周才完全恢复。为此,她还丢掉了工作。
“你放手。”她攥紧拳头用力抵住心口,这样好像就会少痛一点,“薛瑾度,我求你,放手!”
他就真的放手了。悲伤又落寞地看着她。
他松手那一刹那,心底莫名其妙产生空落的感觉,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犯贱,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样子,又会去替他想理由想借口,他会不会有什么苦衷,他现在回来,是不是想挽回自己呢。
想完又觉得好笑,他已经拿出一百万打发前女友了,还能有什么苦衷?顶多是男人自尊心作祟,将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所以见不得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当然这一夜依旧没有睡好。第二天醒来赶去地铁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钱应松开始给她穿小鞋了。在部门早会上,他否决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并将她对接一个月项目的主导权给一位才来公司没多久的男同事。而更过分的是,下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与合作商的会议,部门没有一个人通知她改地点了。她在空的会议室坐了两个小时,回到工位上时,看见整个部门有说有笑地从电梯那边回来。看见她,集体都沉默下来,却又不约而同地忽视她。
辞职?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在薛瑾度来公司的昨天,她就有这个想法。
可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辞职的人是她?这是她辛苦准备了叁个月面试,才得到的工作机会。
钱应松这样的傻逼她都能忍叁年,区区一个伤过她感情的前任,她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百万年薪,她再努力几年,E城买房不是梦。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可好像还是没有勇气去当薛瑾度的秘书。
“你说她都快叁十五了,倒不如回老家找个男人嫁了算了。一个女人,还老是想着往上爬,我都替她累。”
“我看你,是不是馋她位置了?”
“嘿嘿,我是馋啊,钱哥都答应我了,她一走,那个位置就是我的。”
“不过你说她,真是怪,明明条件也还可以,我看她来公司叁年了,连个男人的影子都没有。”
“嘿嘿,你怎么看出她可以的。”
“还不是……”
两个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默契的怪笑。辛淮月从隔壁的女厕所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两旁边洗手。狭小的空间陷入窒息般的安静。
她洗完手,面色平静地抽纸擦手。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其中一个男人说:“完了,这下她要赖着不走了。这个老女人。”
辛淮月冷着脸,走到自己的工位上,从包里拿出那份合同,目不斜视走向电梯。
“卧槽,她要干什么?看上去好凶!”
有人特地跟过去看了眼电梯楼层,然后一脸震惊跑回来:“我靠,这个老女人跑到总裁办告状去了。”
“……”
“她有病吧……”
“而且病得不轻……”
辛淮月攥着手里的合同,出了电梯,就没有勇气走去他的办公室了,内心的胆怯几乎压倒了她。要不辞职算了。这傻逼公司,不呆了。
她趴在窗台边的护栏上,看着地面上蝼蚁似的人,想着,现在的薛瑾度看着自己,也是这样的吗。
薛瑾度从办公室里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她整个脑袋耷拉着,失落又无助地望着窗户外边,这种可怜劲儿,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的心揪了起来。加快步伐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手心被攥的紧紧的合同。
问道:“你想好了?”
她听见声音,惊慌地往边上缩了缩,她将合同藏到身后,抬头看他。她的眼睛里有泪。对视了很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嗯,想好了。”她把捏皱的合同递过去,垂下红红的眼睛。
“好,进来吧,我让任宇帮你办交接。”
总裁办很大,占据一层楼的一半,这层楼的另外一边是他们上次开会的会议室。总裁办分里外两间,里面这间非常大,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书和一些看上去很昂贵的装饰品。正对办公桌有一套黑皮沙发,她坐在上面。沙发很软,茶几上还摆放着果盘和茶点,是薛瑾度的助理帮她准备的。
薛瑾度让她在里面等着,她坐了一会,好久没等到人,她的精神也紧绷到了一个零界点,便无知无觉地在薛瑾度的沙发上睡着了。
外间是万任宇的工位,薛瑾度把他叫到走廊外面。眼前又浮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眸中有戾气划过,他压沉了声音道:“任宇,你去把8楼的监控调出来,我要立刻知道这几天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
“是。”
“还有,外面的办公室你收拾一下空出来,这个月,你先去楼下办公。”
“好的,薛总。”首-发:po18x.vip(ωoо1⒏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