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以晨定下的是她小时候曾经跳过的一个民族舞,中规中矩、不容易犯错。
  方诺欲言又止,只问了句:“你确定吗?”
  郑以晨点点头,没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她对杜阳本就有敬畏之心,那天杜阳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着实让她更加害怕了,虽然郑以晨努力从她的话里最大限度地找出好的一方面。
  只有不出错,她才能有信心。
  郑以晨记得的动作不多,但这个舞简单,之前她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把整个舞跳了下来,这次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细细抠好每个动作了。
  她信心满满,打算开始练习,电话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以晨,我打算告诉苏姨。虽说她也很久没跳,但这些年一直在和舞蹈打交道,应该能帮到你不少。”佟越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喜欢,就算了。”
  郑以晨思忖两秒,答应了:“好。”
  放下电话,郑以晨有些迟疑,她知道方诺对苏婷的不喜。
  “我妈要过来。”郑以晨怕方诺不悦,只能提早告诉她:“就是苏婷。”
  方诺愣了愣,没说话,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尽管她表情平静,郑以晨却还是注意到了她那微不可闻的皱眉。
  郑以晨能够理解那种感觉,自己喜欢的舞者抄袭,会瞬间有厌恶感。
  方诺的舞蹈室很好找,苏婷很快就就赶到了。她上来的时候,郑以晨正在扒动作,放着音乐看着视频在跳。不出半分钟,她就皱了眉。
  舞蹈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苏婷的声音插了进来:“童童。”
  郑以晨转过身去,苏婷站在门口,面色不悦。她心下一颤,预感不太好。
  “妈,您来了。”
  “苏老师,您好。”方诺浅浅笑着,和苏婷打了招呼。
  苏婷朝方诺微微颔首,再开口时语气已有些严厉。
  “佟越都告诉我了,你这是打算拿这个去见杜阳?”苏婷摇摇头,眉间皱得愈发厉害:“这个舞蹈,是从小学舞蹈的初中生都可以跳得很好的。你想要杜阳肯定你,拿这个肯定是不行的。杜阳是个什么人我清楚,她的要求很高,你必须要做到她非你不可。”
  苏婷的话瞬间拆穿了郑以晨的小心思,这个舞蹈是她小升初的时候跳过的舞,在上艺术高中以前,她都是拿这个舞糊弄学校不懂舞蹈的老师和同学们。就是因为她跳得多,她才有底气。
  郑以晨难堪地撇过头去。
  苏婷自知对她亏欠很多,现在生活上万事都顺着她,可到了舞蹈上,便是一丝不苟。
  “我来的时候在车上,根据你的那些视频,找了几个你擅长类型的舞,你过来看看。”
  苏婷说完,拿出自己的平板找给郑以晨看。半天没人过来,苏婷不悦更重,抬头问道:“不愿意?”
  “没有。”郑以晨低了低头:“您说得有道理,我会努力的。”
  杜阳的严格要求郑以晨自然是有所体会,如果不是苏婷这一番话,她大概还沉浸在自己的假想里,自欺欺人。
  郑以晨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请方诺一起选。
  一个下午,郑以晨才算选出了一个适合她的舞蹈,是一个前两年拿了国际一等奖的古典舞。国际一等奖,对郑以晨来说是何等的遥远,可苏婷偏偏要给她选这个舞。
  定下时,苏婷只说了一句话,就把她漂浮不定的心沉了下来。
  “你不用超过她,只需要无限地朝着她的方向努力就好。跳出味道,杜阳就会喜欢你。”
  舞蹈,在于神,在于韵,在于味。
  而这,不正是郑以晨曾经最擅长的吗?
  ……
  定下舞蹈后,郑以晨加大了练习的力度,每天清早就出了门,下午六点才赶回家吃饭。佟越有些心疼,却明白她是乐在其中的,便只能不多阻拦,每天在她洗漱完毕以后,陪她聊聊天,舒缓一下她的压力。
  郑以晨背后的皮肤有些敏感,由于最近的运动力度过大,流汗比较多,每天都有泛红的迹象。尽管每天佟越都给她擦药、按摩,却依旧得不到改善。
  “我今天打电话问了林医生,她说你最近还是不要太辛苦了。本就是愈合后期了,还是小心为好。”佟越便给她擦药膏,便说道。
  郑以晨舒适地趴在床上,静静地享受着佟越的按摩。她最近很累,可佟越愈发熟练的按摩手法,让她感觉舒服不少。脸搁在胳膊上,她闭了眼,感受着佟越指尖在背上温柔打圈。
  “还好呀,我没觉得难受。”
  “那你自己注意,背后瘙痒得厉害就歇一会儿,背不能总被汗浸着,实在不行隔个毛巾,多带几条了换。”
  郑以晨闻言,不禁笑出了声,笑声清脆,惹得佟越脊柱一酸。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呀?还多带几条隔汗巾,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郑以晨的手绕到身后,拍了拍佟越覆在她背上的手:“没关系啦,我有数的。好不容易才恢复成这样,我不想因为流汗又出什么问题。”
  感觉那柔若无骨的手在自己手背的轻拍,让佟越下意识抽回了手,心脏有些不听话。
  佟越给郑以晨擦完药膏,整理好衣服以后,才发现她已经趴着睡着了。
  他失了笑,起身去关了灯。
  郑以晨刚洗了头发,洗发水的香味阵阵飘进佟越鼻内,他下腹有些发热,这不是头一次。这一两年内他已经忍了无数次,每一次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撑过来。
  以前活了二十大几年,从未觉得忍过什么,该发泄就自己解决。那次明明是他喝醉后的行为,没有什么记忆,可那入骨的感觉,却没法忘记。
  佟越凑上去,在郑以晨白嫩的脸颊上落了一吻,又赶紧退到危险范围以外。
  她睡着了,应该不知道他偷亲了她吧?
  第66章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有了温暖和谐的氛围, 又时时会有些暧昧互动的时候, 郑以晨因为舞蹈动作已经熟练, 却对那个舞蹈感觉的把握却始终达不到她想要的那个点, 而开始了“自我集训”。
  她开始找一些同类风格比较简单的舞蹈或者小片段, 来找回自己对古典舞的感觉。不知不觉,练习的时间就更长了。
  佟越本是觉得有些委屈, 可谁知下一秒,出差的任务就落到他的头上了。
  ——本是佟衍的出差任务,因为佟阮突如其来的高烧, 落到了佟越的身上。
  佟衍和那边酒店的管理人员比较熟悉, 自然也比较快能够解决问题。可佟越的解决方法和他不一样,磨合起来就花费了一些时间。等到回来, 已是一周以后。
  在佟越出差期间, 两人总是每晚会花半小时打电话聊聊天。可不知为何, 总是有些隔阂在其中, 话讲到一半就会无故停下, 而后无话可说。
  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急于解决却难以找到突破口, 只能各自按捺住心里的情绪,等着见面。
  知道佟阮一直断续地高烧,郑以晨抽时间去了一趟她家里。她买了不少佟阮喜欢吃的水果, 又买了一套玩具厨房套装, 带了过去。
  佟阮白嫩的小脸因为高热而变得发红发紫, 虚弱的样子十分可怜。佟衍夫妇一直守在她身边, 吃了药能压下去,不多时却又烧了起来。
  “杨老师说中午睡觉起来,是她自己提出不舒服的。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还是长大了,知道难受了。”佟阮妈妈摸摸佟阮的脸,担忧地说道。
  大致是听到有人在讲话,半睡着的佟阮睁开了眼:“小郑老师?你怎么来啦!是不是要上舞蹈课了?”
  说着,佟阮就打算爬起来。郑以晨连忙抱着她,抚慰地摸了摸她的后背:“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一些呀佟佟?”
  佟阮笑了起来,大眼睛眯成弯弯的月亮,红扑扑的小脸像苹果一般:“谢谢小郑老师,我有时候好,有时候不舒服。”
  看着佟阮生病了却还笑眯眯的样子,郑以晨甚是喜欢,抱着她亲了一口:“佟佟加油好起来,好了才能去跳舞哦!”
  “好!”
  从佟阮家里离开以前,佟阮妈妈拉着她讲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爱跟佟衍吵架闹离婚,没确定下来都是因为他父母真的很好,包括佟越,也非常好。不管怎么说,嫁到他们家,不亏的。”
  她说得认真,郑以晨也听得认真。
  “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我们佟佟,甚至比我更会照顾她。不如就生一个?”佟阮妈妈笑起来时和佟阮很像,一双笑眼十分好看:“他们佟家的孩子都特别乖,除了佟衍是个怪胎。”
  郑以晨被她的形容逗笑,摆摆手道:“我最近在跳舞,还有个比较重要的任务,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考虑。”
  他们现在的状况如履薄冰,不适合生孩子。路要一步步走。
  “你们之间……没什么问题吧?结婚一年多,婚礼也没办,也不打算生孩子。”
  郑以晨因她的话一愣,摇摇头:“这么久他也忙,我也做了手术,又重新开始跳舞,难免会拖一拖。嫂嫂你不用替我们担心,顺其自然。”
  佟阮妈妈送她到门口,郑以晨便赶紧道:“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
  “你不会嫌我事儿多吧?爸妈都没催你,我却在这儿多话。”
  “怎么会,我们都是佟家媳妇儿,多交流是应该的。”
  回去的路上,郑以晨一直在想佟阮妈妈的话。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郑以晨都听得懂。
  她和佟衍之间发生了太多事儿,可佟家人却总是公证的,甚至更加帮着她这个媳妇。作为佟家媳妇,她们非常幸运。大致是被她看出两人之间的隔阂,她才开口劝解。
  她是过来人,希望郑以晨不要轻易放弃。
  郑以晨又何尝不知呢?
  佟家父母对她有多好,她是如何都不会忘的。
  佟越呢?佟越也对她非常好,她不得不承认,他所做的一切,早就超越了所谓的“补偿”。一切本就不是他的错,又何来愧疚?
  感情里,不是受伤的那一方就是弱者,也不是不爱的那一方就是罪人。你情我愿,愿打愿挨,无话可说。
  既然如今得到了他的爱,又何必再多纠结?
  郑以晨咬咬唇,暗下决心。
  等他回来,就好好消除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再把两人的进展提上日程。
  办婚礼,度蜜月,边结婚边恋爱,再生个可爱的小女生。
  想想佟越对佟阮的好,大致是个特别宠女儿的爸爸。那若是生个儿子呢?他是会严厉还是宠爱?两人整天一起运动一起玩?
  郑以晨这样想着,不自觉就微微笑了。
  人生明明那么美好,她为何总是只能看到阴霾?
  ……
  不知是不是心情放松的缘故,郑以晨在想开以后,忽然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每一个踢腿,每一个上步,甚至是一弯腰一举手,都有了感觉。
  这几天舞蹈室并未开空调,她穿着长袖舞蹈服却依旧一身汗。
  又一遍的舞蹈跳完,郑以晨正蹲在地上喘气,方诺的惊呼就传来了。
  “以晨!你做到了!”
  郑以晨一回头,方诺惊喜的表情出现在眼前。她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心中满是欣喜地点点头,而后却又有些迟疑地问:“我真的……做到了吗?”
  “当然!”方诺走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还以为,我的舞蹈室来了一位舞蹈大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