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一变,仪仗队虽然踢的还是正步,但人与人之前的距离却逐渐改变,直到立定,刷一声,脚尖一转,二十个人隔着官道对望,尔后再铿一声,长枪同时落到地面,眼睛再一眨,二十个人另一只手同时束到腰后,拳头紧握,被长裤包裹的大长腿刷一声同时打开一个拳头的距离!
  二十个人组成的仪仗队看起来少,但宣染出来的气氛却成功达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不清的味道,但总感觉不明觉厉!
  仪仗队立定,鼓声再变,从奔涌而出的气势汹涌,变成压抑的山间急流,看着平静可只有知道的人才清楚里面的暗流奔涌!
  随着这鼓声一变,官道那头一队列队整齐,抬手踢脚整齐划一的方正队,在前方将旗的带领下,踏着同一个节奏向楼门而来。
  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斜看又是一条线的方正阵,同样的视线,同样的动作,精确到手臂抬起的角度,整齐划一动作一致,甚至感觉呼吸都在一个频道,就好像这不是一百个人的小队,而是以一为单位的整体!
  什么叫令行禁止?
  这就是!
  什么叫军魂统一?
  这就是!
  什么叫无声肃杀?
  这就是!
  明明平静无波,明明只是踏着军步走过,明明只是一些简单的甩手踢脚,可给人的感觉就像被压抑到极致的炎浆!
  危险!恐怖!戾气冲天!
  原本漫不经心的一些贵族子弟被压制的连呼吸都松,生恐呼吸声大了引起注意,成为这压制气氛的冲破口!
  从九到八,从八到七,随着方正队的移动,观礼台上的人逐渐变的鸦雀无声,就像被掐住喉咙,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石楼上朱棣手指下意思抓紧石狮挞手,眼睛死死盯住方正队从远到近!
  三匹显三角形的高头大马驮着三位身穿戎甲的青年将军,后两位举着将旗,前一位手扶刀柄,监近石楼,刷一声抽出利刃挥出一道刺眼白光。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包含杀气,一百个人的齐声怒吼,试问,这是威胁么?
  薛湛表示,没错,这就是威胁!就是明晃晃赤裸裸无理取闹正大光明的威胁!就问你怕不怕!
  刚得罪大明被狠宰一顿的高丽使臣立时吓的脸色刷白,那表情不用说,心里估计都是一满屏的好怕!
  其余使臣也是脸色发白,轻咳一声问旁边相伴的礼部官员。
  “敢问前头领队的将军是哪位英雄?”
  早被训练出来的礼部官员笑的含蓄,谦虚道:“来使看错了,领头的那位不是将军,是我们的皇太孙殿下。”
  “皇太孙殿下?”问问题的人脸色越发白,眼神扫了下精神抖擞的皇帝朱棣,再看眼旁边同样精神奕奕的太子,然后看领队抽出利刃一脸杀气的朱瞻基,脚跟顿时觉的有点软。
  大明天子一看就像还能活足十年,太子瞧着也是个尊贵难缠的主,现在皇太孙都一副英勇无畏的模样,爷孙三代你们这是想称霸全世界?
  朱瞻基领头是朱棣半图直接指定的,当时还有人反正是不是有点不妥,毕竟朱瞻基是皇嫡长孙,身份尊贵,每天跟个小兵似的训练是不是有点掉身份?可现在瞧着一众使臣的脸色,群臣对此提议无不竖大拇指!
  皇上就是皇上,随意一个提议都是心机满满,臣等服!
  每一个方正中间隔着大半个方正的隔离,待朱瞻基领的这队人过去,第二队也陆续临近石楼,这一队不再是步兵,而是清一色的骑兵!
  高头大马,体态壮硕,身着统一梭子甲的将士挺直腰身,身体随着马匹微微晃动,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刀柄,跨下战马既然也像连成一体般,统一抬腿,没有一匹掉出队伍,也没有一匹掉链子。
  马的血统再好毕竟是牲畜,不容控制,是以当整队骑兵就这么陆续走过,始终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这种骑术,这种控马术,让那些以马背民族注称的使臣纷纷色变。
  他们为什么不惧大明?为什么几万兵马就能跟大明的十万大兵叫板?凭的不就是骑艺精湛控马来能力卓越的骑兵?现在你们大明告诉我你们也有骑艺精湛控马来能力卓越的骑兵了,卧槽!还给不给别人活路?!
  步兵,骑兵,重甲步兵,弓步兵,轻骑兵,单人战车,双人战车,三人战车,弓骑兵,重甲骑兵等等,半个多时辰下来,朱棣看的心神激荡脸色通红,大明群臣也是看的情绪激动咬紧牙关才把叫好声压下去,反观众使臣就刚好相反,一个个看的脸色刷白,提心吊胆,生恐那些肃杀恐怖的大明将士冲上来把他们砍瓜切菜一般跺了。
  毕竟个别几个邻居关系实在不好,不说鞑靼,赤力巴里,单说高丽吧,使臣肠子都要悔青!这么粗的金大腿不仅没巴结上还给得罪了,这是天要亡他们高丽吗!
  高丽使臣捶胸顿足的悔恨看的另几个邻居使臣到很是意动,这么粗的金大腿要不要抱上去?
  所有方正队展示完毕,以为结束的各国使臣松了口气,瞧在眼里的大明群臣勾了勾嘴角,这就完?还早!
  鼓声一变,原本摆着的硕大屏风被快速撤下,石楼另一面宽到让人侧目的官道显现在人眼前,而些时之前空无一物的官道,早就被之前展示的将士占居。
  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
  各国使臣纷纷惊出一身冷汗!
  朱棣携太子下石楼,坐上早准备好的两匹马战车,两辆战车一前一后,相继驶出石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血性十足的呐喊让朱棣情不自禁的起身,手臂轻挥:“众将士平身!”
  “谢陛下!”
  朱棣的车驾驶过,太子的车驾随后就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朱棣起身也跟着起身的太子压抑住激动,挥手:“众将士免礼!”
  “谢太子殿下!”
  一个简单的检阅仪式,把皇帝跟太子凝聚的军心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君主制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民心,军心,人心?不,在此之前或许还要加个帝心。君主,是国家的统帅,他若深得民心,那么随后的军心人心将会凝而不散!人人都会为了国家奉出自己的所有,人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国家踏上征战的路途!
  这才是一个君主制国家最可怕的地方!
  因为它会有取之不尽的粮食,会有用之不尽的军人!只到战尽最后一滴血!
  这不是君为重的意思,而是一个阶级划分,一个皇帝有了凝聚力,百姓会心甘情原的为他倾近所有!
  或许该说,这也是国之领袖的魅力。
  第86章 大阅兵末
  战车在官道打了个转,朱棣的精神已有明显的疲惫, 太子两步并作一步迎上去, 咬着牙半搀半扶把朱棣弄下战车。
  朱棣借着太子的搀扶站直身体, 脸色苍白紧紧抓着太子的手:“替父皇守好这江山。”
  从来没应过这种话的太子,今日却是眼眶含眼紧紧回握朱棣的手, 以坚定又感激的语气回应:“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检阅仪式原本只有朱棣参加,是朱棣亲自指定太子一道参与,说太子是储君, 是未来的君主, 理该一同检阅, 受众将士参拜。
  当时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心神具震。
  这代表什么?代表朱棣满意太子, 代表朱棣百年后会传会给太子, 代表太子的储君地位在朱棣这里绝不会在更改!
  也就是说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 什么汉王什么寿王都是白日作梦!
  这消息在太子一脉来说自然是普大喜奔的大喜事, 而于汉王一脉来说无疑惊天霹雳!自汉王长成出宫建府,朱棣的偏心宠爱让多少人误以为他要重立太子?又让多少人投到汉王手下妄想着从龙之功?好几年的争斗早已成斗鸡眼, 结果临到头, 一句‘太子是储君, 是示来的君主, 理该一同检阅, 受众将士参拜’,轻飘飘一句却砸的汉王一脉美梦苏醒恶梦来临!
  皇上,你这是让臣等去死呀皇上!
  话说好好的太子不跟, 去跟个居心叵测的汉王,这是自己作的死,还怨得了别人?
  石楼下有着屏风的遮档,太医早侯在那,一瞧朱棣脸色吓的一涌而上,把脉的把脉,施针的施针,直恨不得把人供起来。
  太子也是一步不敢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太医:“如何?可有恙?”
  太医松开手:“还好,只是疲劳过度,需要静养几天。”
  闻者无不松了口气,朱棣让太监服侍着擦了把脸,瞧一众模样反到笑了:“朕的身体还没到草木皆兵的时候,”说着示意贴身太监:“扶朕起来。”
  太子抢先一步,半强迫性的把朱棣送回软椅:“趁离午时还有段时间,父皇先回宫休息,各国使臣那儿臣去应服。”
  阅兵仪式的余威还在,相信没人敢去挑这点礼。
  一旁的太医也适时劝了两句,朱棣欣然应许。
  目送御驾离开,太子转身上到石楼,拿出一国太子的气度,得体的应酬各国使臣,于朱棣先行回宫一时却是半句没提,给众使臣一种原本就是这种安排的感觉,大明朝臣却是心里哥噔一声。
  太子一边面带微笑招呼各国使臣,背在身后的手却是摇了摇。
  读懂意思的朝臣暗自舒了口气,打起精神应服各国使臣。
  问皇太孙殿下可有婚配?哎哟,当然已有婚配。
  问刚才阅兵的都有哪些人?问这呀,那可多了去了,让我想想哈,有禁卫军,有锦衣卫,有镇北侯的边防军,有忠国公的雄狮营,有定远侯世子的虎豹营等等,如果使臣大人实在想了解,不如去问问其他使臣?
  镇北侯的边防军嘛,使臣大人可以去问问瓦剌、蒙古、女真部等使臣,相信他们会很乐意跟你们交换信息的!
  镇北侯之所以封‘镇北’不就是镇北嘛,说起这个,长年被狄真压的抬不起头的瓦剌、蒙古、女真部,那可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呀!
  雄狮营可以去问问鞑靼、羌人、赤力,这几年就属这几个最喜欢蹦哒,可惜每次蹦哒的欢,被摁下去的时候也比较利索!
  至于虎豹营,呵呵,你去问这个赤力王太子跟高丽太子会跟你翻脸信不信?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意动的几国使臣,在与其他使臣交换信息后,现在却是十打十准备行动了!这么粗的金大腿现在不抱更待何时?那是妥妥的要抱呀!
  礼部尚书笑呵呵应酬几个想抱大腿的使臣,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这样的大阅兵要办!一定办!必须办!哪怕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也要办!
  户部尚书也是颇为意动,大阅兵从开始那天,银钱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心疼那是肯定的!只是现在吧,扫眼噤若寒蝉的几个邻国使臣,户部尚书笑呵呵摸把胡子,银子可以再挣,国威却不等于银子,一年办一次有点困难,三年办一次可以考虑!
  完美谢幕的大阅兵在各国使臣心里落下深刻烙印,在百姓眼里那也是激动神荡难以把持,甭管是贵人子弟还是民间雅士,几乎半个月都嘴不离大阅兵,见人就说,逢人就讲,自己越说越激动,见别人眼里的羡慕那就更把持不住了,口沫横飞,手舞足蹈,恨不得让当日情景再现才好!
  朱棣高兴,太子确定地位,户部银钱有抱大腿的友邦添补,礼部狠狠添了几件功绩,工部工程完善到位,吏部调度到位,兵部那更是从上到下一片喜气洋洋了,可以说从朝堂到民间,从皇帝到普通百姓,没一个不高兴的,那见人就笑的模样看起来比过节还让人高兴!
  有这种从上到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薰染,福建暴出有人触犯禁海市令就如同小水花了,虽然朱棣气的砸了两个笔洗,不过被太子一劝反到意动,把重开海市一事提到朝堂商议。
  “众爱卿以为如何?”
  薛湛低着头,背地里却连连跟朱麒麟使眼色。
  朱麒麟看他眼,示意收敛。
  知君莫若臣,朱棣既然把重开海市提上朝堂商议,自然已是意动,有大阅兵在前,民心凝聚在后,谁傻谁去摸龙须!
  户部尚书首先表态:“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重开海市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不显山不露不的全票通过了,至于暗地里有多少人胆颤心惊魂飞魄散,除了参与的人外,怕只有太子跟薛湛最为清楚了。
  高丽借兵,薛湛领虎豹营走水路抄了倭寇老巢,从中抄出的物件除了大量的金银,还有京中富贵人家流出的宝贝,不用特意只需顺藤摸瓜就摸到好几家不顾禁海市令顶风作案的,其中幕后黑手跟京城几户人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