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思考,在发现了端倪之后,再去注意,就不难发现了。
轻轻地捏了捏怀中的婴孩的脸颊,看着他不满地撅起的嘴唇,君柔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她究竟是他的母亲。
在最初的几个月,君柔连灵力都无法动用,而后来,许是她的身子已经习惯了,或是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减缓了,君柔的感觉好了很多,实力也恢复了□□成。而在这期间,她和沈异之间的争吵一直未曾停歇。
再一次与沈异争吵之后,君柔看着身旁眼中满是惶恐的孩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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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晚了一步呢……”看着眼前早已熄灭的火堆,沈异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树下坐了下来。
从君柔和君无颜离开魔宫开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而沈异,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跑了一个多月。
知道了君柔离开魔宫的消息,处理好了内部事情的仙族就跟闻到了血的狼一样,紧紧地咬在他们身后,这一路上,沈异都解决了好几拨仙族的人。
闭上眼睛靠在树干上,沈异忍不住想象着君柔待在这里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沈异突然就想起了以前自己将君柔放走,过几天又去重新将人抢回来的事情,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少许笑容。
明明知道,不论逃到哪里,不论怎么躲避,都依旧会被他找到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尝试呢?只为了那一个……会要了她的性命的孩子?
沈异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并没有想过要君柔的性命,他只是想将人带回去而已——像以前一样。可君柔却好像总是能够摸透他的想法似的,总是早他一步离去,而当他赶到之后,只能见到满地的鲜血与狼藉。
“她已经死了。”
——沈异不止一次得到这个消息。
“仙族不会在除了仙界之外的地方留下尸体,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是当沈异试图反驳时得到的回应。
“你难道真的以为,单凭她一个人,能够抵挡得住整个仙界——哦,不对,现在应该再加上一个人界——的追杀吗?”
沈异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守在边上,看着他的尸体一点点消失。他突然有些怕了。万一——万一君柔真的死了怎么办?她的尸体会和这个人一样消失,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而他,甚至连对方究竟还在不在世都不知道。
君柔真的能够避开仙族与人族的追杀吗?那些他见到的血迹当中,真的……就没有君柔的吗?
——不,即便君柔真的躲开了追杀,也没有意义。
只要君无颜还待在君柔的身边,她就会死——会死。死在他不知道、也找不着的地方,而他却一无所觉。
沈异的身子一震,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流露出惶恐的情绪来。
“她终归是要死的。”沈异听到了自己过分平静的声音,他看着前方,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与其死在其他人手里,不如由我来动手,不是更好吗?”
“更何况……”仙族,是能够复生的啊。
那些仙族,面对长老之女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不也正因为这样吧?
只要到时候他去仙族,像从前那样将人再抢过来也就是了。若是从小就待在他的身边,想必也就不会再生出逃离的想法了吧?
沈异扬着嘴角,一双黑色的眸子异常明亮。
当君柔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沈异的心里甚至是感到无比满足的。
“看,我早就说过,你逃不掉的。”在君柔的耳边轻声呢喃着,沈异亲昵地拿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然而,面对沈异的到来,仙族的人却露出了可笑的表情:“你说君柔死了?你是在逗我笑吗?”
君柔没有重生。她没有回到仙界。那么,他又该去哪里找她?
沈异抱着君柔的尸体呆坐了一天一夜,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万年玄冰,做了一张冰床,将君柔安置在上面,而后,他便发疯一样地,不停地带着人与仙界开战。
然后,那个少年出现了。
他有着和君柔相似的容颜,笑容温和,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地生出亲切之感。沈异听到他说:“父亲,好久不见。”随之而来的,便是险险擦过他腰侧的长剑。
沈异认得那把剑,君柔用了它一千多年,即便是离开魔宫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将它带上。而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这把剑落在地上,再也无法被她捡起。
当初的那个孩子,活了下来。这个以君柔的生命为养料的孩子,他凭什么——活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少年与君柔相似的模样,沈异却只觉得格外的扎眼。手腕一转,紫色的长鞭便直直地朝着少年的胸口攻了过去。
“为什么你活了下来,”沈异的声音里满含着恶意,“而她,却没有复活?!”
“因为……”不躲不避地挨了沈异的一招,君无颜的唇边溢出些许鲜血,他弯起唇角,在沈异欺身而上之时低声说道,“复活了的,是我啊。”
沈异睁大了眼睛,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而下一秒,他就感到了胸口传来的冰凉触感。
略有些迟钝地低下头,沈异看着穿透胸口的那柄长剑,突然有些恍惚。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中握紧了长鞭,可看着对面的少年,他突然就想起了君柔抱着孩子,笑着说“我们的孩子以后肯定比我们强”的样子,不知怎么的,那只手就挥不下去了。
长剑被一寸寸地拔了出去,沈异看着少年脸上不减的笑容,突然有点莫名的想笑。
果然,我们的孩子比我们都强呢。
长剑被彻底拔-出,沈异的身子晃了晃,直直地倒了下去。
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沈异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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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煦番外
由纯白色石材建造而成的建筑高大而圣洁,偌大的空间里安静异常,远处的金铁交接的声音也因此而显得更加清晰。
小小的孩童站在门边,踮着脚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可映在他眼中的,依旧是那无暇的白色。
“魔界的人又打上门来了,简直欺人太甚!”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有人低下头看了那个孩子一眼,突然说道,“天君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被称为“天君”的孩子听到这话之后,脸上不由地露出局促表情来,眼中也带上了些许忐忑与期待,“可是我这么弱,过去的话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说话的人笑了笑,“如果天君亲自过去的话,肯定能够鼓舞士气的!”他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天君也不用怕,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过几天天君就会在天池内复生的。”
“所以,死掉也没有关系哦。”
孩子愣了一下,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刚才的期待与激动一下子就褪去了,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类似的话他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心情也从最开始的疑惑懵懂,变成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可他们终究也会因为我而分心的,还是算了吧。”冲着身边的人笑了笑,孩子转过身往里走去,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对身旁的人挥了挥手,“你不用跟着了。”
玄天宫很大,光光是那种植着各个季节的植物的后花园,就占据了不小的面积。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来这里走一走。
爬到树上将自己藏在茂密的枝叶中,孩子靠着树干晃荡着两条腿,心情好了许多。实际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不好,只是觉得……有点闷得慌。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他低下头往树下看去,就看到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女孩子,正抱着一大堆东西,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走,结果脚下一个不留心,就踩上了一颗石子,狠狠地摔了一跤,下巴都磕出血了。
孩子吓了一跳,连忙滑下树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帮着她将东西都收拾好搬到屋里去,孩子忍不住舒了口气,他看着她下巴上的伤口,有些担心:“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去上点药?”要是换了他,就算只是擦破了点皮,也会有人大呼小叫地捧着最好的药过来,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伤口,可眼前的人明明下巴上破了那么大一道口子,她却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没关系的,过一阵子就好了!”她笑着说道,“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东西给搬过去呢!”她的一双眸子弯成月牙的形状,脸颊上有着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我叫温敏,你呢?”
“我?”孩子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答,“我没有名字。”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她睁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我真的没有名字。”孩子的眉头皱了起来,有点不高兴。他并不觉得“天君”是自己的名字。
“这样啊……”她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弯起了双眼,“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叫温煦怎么样?我娘说了,如果我是男孩儿,这本来应该是给我的名字!”
孩子愣了愣,不知怎么的,就点下了头。两人坐在树底下聊了很久,直到远远地传来了呼喊的声音,两人才在约定了第二天的见面之后分开。
然而第二天,孩子并没有见到温敏。据说她因为砸坏了赵长老的一个茶杯,被打死了,从天池中复生的她,也已经被她娘领回去抚养了。
那之后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天君的生活也不会因为他有了一个名字而发生什么改变——事实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就在天君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那个叫做温敏的女孩。她站在天池边上,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匕首插-入了一个婴儿的脖子里。温热的血液溅上了她的脸颊,让那稚嫩的脸颊带上了几分诡异。
“这些都是渣滓,是不应该存在的!”注意到天君的目光,她转过头,对他说道,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仿佛在期待着夸奖。
天君踉跄着逃走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当初两人相遇的地方。
呆立了许久,他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仰头看了看依旧高大的树木,抱着树干爬了上去,然而,许是太久没有做过这件事了,也或许是他的心情有些慌乱,他的脚下踩空了,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他的脑袋狠狠地磕在了树下的一块石头上,血液一下子就流了满头满脸。
“你看起来快死了。”有人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他曾经见过他,也知道他被邓长老称为“最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长老”。
常子轩低头看着这个不足十六岁的孩子,挑了挑眉:“你怕吗?”
孩子愣了愣,似乎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常子轩会问这个问题,他只是下意识地根据自己的平日里听闻的回答了:“就算我死了,也会在天池中复生的,所以没……”
“我是在问你,你想活下去吗?”打断了孩子的话,常子轩一字一顿地问。
……活下去?
“或者你想就这样死去,然后如他们所说的,从天池中复生?”
孩子的眼前又出现了温敏的样子,他想起了温敏满脸笑容地和她抱怨着厨房的大妈总是少给她饭菜的模样,可没一会儿,她就出现在了天池的边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切断一个又一个婴儿喉管。
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连脸上的血迹都被冲刷掉不少。孩子哽咽着,吐字有些模糊,声音带着让人动容的酸楚:“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孩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昏睡了过去。常子轩看了看陷入昏睡中的孩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刚刚那样骗一个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好?实际上他的伤根本就没到致命的程度。
不过,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了。
唇角向上翘了翘,常子轩抬手覆在孩子的额头,用灵力将伤口愈合,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这才抱起他,往他的寝宫走去。
只希望,事情能够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