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巷和萧王府所在的霖雨巷是两个极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路程相当的远。
辰时出的门,巳时三刻才到。
两世为人,苏子衿却是第一次到萧王府来。
前世和萧王并无交集,外加上萧王把王府建在金陵城最偏僻的霖雨巷,所以苏子衿从未见过萧王府是何模样,没想到如今一见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同于其他王孙府邸的繁华气派,反倒是简雅,或者是素简之中带着低调的奢华。
王府并不算特别大,四周用青砖围墙,门头用的是沉香木和红梨木,低调却显出品质。八根顶门圆柱漆红漆,面上雕刻不算深的盘龙纹,栩栩如生。
中灌鎏金的琉璃盖瓦在阳光下泛起缕缕金光,简雅里透着尊贵,檐下挂着千年楠木打造的牌匾,镀金浮刻的萧王府三个大字威严十足,带着皇家的气派。
“苏大小姐可算来了,小人在此恭候苏大小姐多时了。”苏子衿刚刚走下马车,一个三十四五岁,管家打扮带着四方绣锦鲤纹帽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
“恭候?”苏子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微胖,眼小,一笑起来眯在一起,两颊的肉拱起来像个笑面佛一样,想来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我未向王府递来拜帖,你怎么知晓我会来,还在此恭候?”
“小人哪里会知晓,是君公子神机妙算,说苏大小姐午时前定会到王府来,命小人在此恭候。”
苏子衿心思一沉,好不容易隐下去的怒火又撩起了几分。
这个君故沉还真是神机妙算!不仅吃定了她会来,便连着时辰都算得一刻不差。
这个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见苏子衿面露半分怒色,男人立即身子一侧,伸出手笑盈盈的道:“这外面太阳烈,苏大小姐请随小人如府吧,君公子已在竹林涧等候了。”
苏子衿本就是来会君故沉的,自然也不会拖拉,领着冬梅就随着中年男人往萧王府内走去。
萧王府内虽不算极致奢华,但也比门头的素雅来得多一分颜色。
府内高台楼阁,假山池水,花卉林树…一步一景,处处不同。
随着走动,下人们遇见自然会行礼,从下人的尊称中能知晓这带路的中年男子姓薛,是这王府的总管。
苏子衿也听说过这一号人,原是萧王萧裕景手下的一员先锋官,但在几年前的一场战役中伤了腿,落了残疾被取消了官职,萧裕景照拂把他带进了王府做了管家。
没想到这人八面玲珑,比在战场还来的如鱼得水,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更是长袖善舞,在拉拢人脉这方面为人称赞,也算是萧裕景的一方谋臣,人称黑狐狸。
原苏子衿以为就是一上得台面的一方管家,没成想竟然是这黑狐狸。
君故沉竟然能让这薛总管到府门外恭候她,这在王府的地位实在是有些太高了点,毕竟苏子衿听说这个黑狐狸只听萧裕景的,在这府里可是二把手。
“薛总管,这君公子我听闻和萧王爷相识不过三月不足,入王府来也才短短一月,竟能动薛总管做事,这身份真是高啊。”苏子衿故带几分嘲弄,看着薛总管的侧脸想看透些什么。
没成想这薛总管脸色半点不变,依旧笑盈盈的道:“小人不过是王府的奴才而已,君公子是王府的客,小人自然要为君公子做事了。”
“薛总管,我虽年幼,但不无知,客能让总管做事,还是做这等小事,身份只怕不一般吧。”
薛总管的笑容僵了一瞬,最后摇了摇手,似服输了一样。“苏大小姐真是个较真的人,这君公子自然不是普通客了,这可是我家王爷几顾茅庐才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王爷都要听他几分,何况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呢。”
苏子衿没想到薛总管会这么容易就松口,说得这般轻松,仿佛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
难不成有什么意图?
“苏大小姐,到了,由此进去便就是竹林涧了,君公子有规矩,不得召请外人是不许进的,小人只能引您到这了,进去后自有人引您。”还不等苏子衿细想,薛总管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抬起头来,看着回廊尽头处的大片竹林,苏子衿这才明白为何人人都说这萧王府的竹林涧是最美的竹林。
数以万计的翠竹高高耸立,绵延一眼看不到尽头,薄薄的轻雾漂浮在中空,仿若仙境。
竹林中央被一条青石铺就的断断续续的小道撇开,蜿蜒向前,直入深处的轻烟之中,影影绰绰的影子看不清是何物,却美如美人面掩纱,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不得不说,这君故沉还真会选,将这王府最美的竹林涧划入囊中,独享这美景。
既然君故沉就在前方,苏子衿自然也不再多思考这薛总管的那话的意思,反正无关要紧。
浅道了一声谢后就带着冬梅顺着回廊往竹林涧去。
如薛总管说的,脚才刚刚踏入竹林涧的青石板上,两道身影就从两侧的竹林闪出。
苏子衿面色不变,立在原地,冬梅飞速抽出腰间的佩剑,挡在苏子衿身前,一双眸子似护犊的母豹子,凌厉之中带着锐气,谁敢上前就杀谁。
“姑娘不必惊慌,我们二人没有敌意。”一落地,牧野就赶紧抬起双手解释。
“你这臭…咳咳…”御风后脚落地,抬头就要说,可一见眼前这张冷峻的脸立即给呛住了,连连退了几步,小声嘟囔:“怎么不是那臭丫头了。”
御风的声音虽然极小,可苏子衿的听力是特别练过的,比常人的听力要好得多,自然把那话听了个满耳。
听那话,估计这少年就是夏荷口中的小侍卫的,倒是眉清目秀,不过就是莽撞了些。
再看御风身旁的牧野,二十六七的模样,沉稳干练,功夫只怕和她不分上下。
看来这个君故沉倒是在某些地方和她不谋而合了,一动一静。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苏子衿对他的丝毫看法,反倒是让她心里更加对他多划了一条必须远离的线。
“君公子在何处,引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