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如意那声“哦”音拉得很长,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
“你笑什么?”
“小姐直接说你担心县太爷被人抢走不就成了?非要绕那么多弯问奴婢,奴婢又没与男人好过哪里会懂得你那百转柔肠?”如意一脸嫌弃。
关欣怡睁大眼睛瞪着得了盒胭脂就尾巴翘天上去的丫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如意举起手中的胭脂盒,眨了眨眼提醒:“小姐说过自今日起到奴婢十五岁生辰前都不骂奴婢,更不会打奴婢。”
确实是自己说过的话,算了,当自己什么都没问。
慕容莲好一会儿才抽空回来,口干地倒了杯茶道:“总算可以休息一会,那个林家小姐买东西太挑剔,好容易将她这尊大佛伺候走了,不过你娘我也没白费口舌,她一口气买走二十盒胭脂,说是除了自己用还要送人。”
“二十盒胭脂得十多两银子了吧!”如意惊呼。
“哪啊,她买的都是最好的,二两多三两一盒的胭脂买了不少,花了五十多两银子。”慕容莲很高兴,一天赚了以往将近一个月的钱,怎么能不高兴?毕竟在青山县这个小地方,能买得起二两以上胭脂的人真的很少。
慕容莲高兴完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闺女。
“怎么了?”关欣怡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这个林家小姐是知府的侄女,就住在县衙附近,听她们的口吻,娘觉得她好像对江大人势在必得?”慕容莲虽不觉得自己闺女会输,但有家世好很多的年轻女子惦记自家未来姑爷可不是多美妙的事,即便这个人不久前刚令自己狠赚了一笔。
见娘亲一副“自家好东西被别人惦记”了的郁闷表情,关欣怡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慕容莲拍了她手一下。
“她什么想法是她的事,江大人又不见得会被她吸引。”关欣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得如意直撇嘴,不知前一刻还“愁肠百转”地提知府侄女的人是谁?
臭丫头什么表情?关欣怡狠狠瞪过去,终于将如意瞪得低下头不敢再撇嘴。
慕容莲见自家闺女有信心能抓住江沐尘的心,她也就不在意了,待了会后又出去忙了。
关欣怡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带着如意去了附近的首饰铺子,像是被设计好的一样,她们进去时林妍刚好也在那里挑着首饰。
掌柜的见到她眼睛一亮,忙热情地打招呼:“关大小姐来了!正好本店新入了一批新首饰,你好好挑一挑。”
正在举着一枚玉镯看的林妍闻言挑眉望向门口:“她姓关?”
掌柜的很好客,闻言忙点头:“是啊,关大小姐厉害着呢,打官司的本事一点不输她作状师的父亲!她打的那几场官司我都去看了!”
感情这位掌柜是自家小姐的崇拜者之一,真是好有眼光,怪不得能将铺子生意经营得这般好,如意与有荣焉地扬起下巴。
林妍定定看了关欣怡一会,然后道了句“女人打官司有什么好”的便收回了目光。
不等关欣怡主仆说话,身为极其崇拜关欣怡在公堂上风仪的掌柜先不爱听了,反驳:“这位客官有所不知,关大小姐虽是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她打败的都是居心不良的歹人,你不亲眼去看自然不会明白,在关大小姐的言语逼迫之下居心不良者慢慢招架不住现原形的场景有多大快人心!”
林妍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再见一把年级的掌柜说着说着居然还陶醉起来了,嫌弃得她干脆将手中玉镯扔在掌柜面前冷声道:“真糟心,不在这里买了,我们走!”
冷不防被嫌弃了的掌柜拿起眼前的玉镯,脸色也不怎么好地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店还不想赚你这笔钱呢,好走不送!”
正带着下人快步往外走的林妍闻言差点没气死,回头瞪了一眼质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知府大人亲侄女吗?你刚进门时就说了。”掌柜的抬了抬眼皮,一点都不怕得罪人,火上浇油,“再是知府亲戚又如何?就算知府大人亲临也没有限制小老儿我崇拜谁的权利!”
青山县居然有如此无耻的掌柜!林妍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和价格观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她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看都没看让她不快的关欣怡一眼,忿忿地冲出了首饰店。
关欣怡感觉很莫名,她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家大小姐讨厌了?
第60章 饶不了她
掌柜的将林妍怼走一事深深地讨到了如意的欢心,她看这个貌不惊人的瘦小精明相的老头很顺眼,扶着关欣怡的胳膊欣喜地道:“小姐,我们就在这家买吧,掌柜的和我们有缘!”
关欣怡无奈摇了摇头,本来就是为如意选首饰,自然随她的意。
掌柜这边见关欣怡走过来,忙将学徒叫过来招待客人,他则堆起满脸的笑迎过去:“关大小姐想买什么样的首饰?你将要求喜好说来,我帮你选最好最合适的,不管买哪一样我都保证比之市场价低两成卖给你!”
首饰不比其它东西,低两成卖那很可能铺子都不赚钱甚至还搭钱,掌柜的话说出来,铺子内听到人都觉得他疯了,包括关欣怡主仆。
“您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该什么价还是什么价。”关欣怡不习惯有人对她这么热情,热情到令她不自觉起了提防之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能作到生意红火铺子中的掌柜一职自然都是人精,眼睛一看便知关欣怡对他起了防心,掌柜不禁苦笑:“既然如此,那就按正常价,关大小姐先看看首饰?”
如意睁大眼睛在发钗、珠花、镯子、耳环间来回看,看来看去觉得哪个都好看,犹豫不决时她忍不住问:“小姐,你觉得奴婢挑哪个好?”
关欣怡扫视了一圈,最后指着一根镶着几颗淡紫色珠子的珠钗道:“这一个不错。”
掌柜的见状忙将珠钗拿了出来递到如意面前:“关大小姐有眼光!这根珠钗就适合年轻活泼的俏姑娘戴,你看这垂下来的两颗莹黄色的玉珠,戴在头上正好垂在脸颊处,显得朝气又可爱,你戴再适合不过!”
如意被夸得心花怒放,将钗往自己头上一戴问关欣怡:“奴婢好看吗?”
“好看。”关欣怡端详了下后点头赞道。
“你们主仆都是少见的鲜活美人,主子呢是平时锋芒内敛,关键时刻又光芒四射,丫环呢则是活泼灵动,笑起来时可爱,看着就让人打心里高兴。”掌柜的笑眯眯地夸起来,因着他已是五十岁老头子,是以夸小姑娘好看的话并不令人觉得反感。
关欣怡到没什么,如意却高兴了,大声道:“是吗?掌柜您老人家真有眼光,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心明眼亮的!”
“哎哟,你这小姑娘果真讨人喜欢。”掌柜的被逗笑了,将她们挑选好的珠钗小心地放入盒子中递过去,“珠花八百钱,关大小姐不想便宜买那我就不降价了。”
如意接过盒子放至一边,掏出钱袋将钱付了。
在场看首饰的人见关欣怡有便宜都不占,均忍不住摇头,有些人觉得她傻,有些人则觉得她有风骨。
买好东西要走时,掌柜的突然将他们叫住。
“关大小姐请留步。”掌柜的自柜台后走出来,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些许犹豫之色,“那个,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移驾至后面休息室谈?”
关欣怡闻言秀眉一挑,眼中闪过了悟,就说事出反常吧?这掌柜的冒着得罪知府亲侄女的风险为她说话,之后又好话一箩筐将她和如意全夸了个遍,果然不仅仅是因着崇拜她会打官司那么简单!
她洞穿一切的目光令掌柜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头不自觉低下去后又抬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关大小姐,我之前说的那些怼知府侄女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我打心里佩服你这一点却是真的,你要信我!”
一个年龄都快作自己祖父的人这么紧张地向自己解释,想到已经去世多年的祖父,关欣怡心立刻软了下来:“我能帮什么忙?”
掌柜一听有戏,忙来了精神:“对关大小姐来说并非难事,我们换个地方谈吧,休息室里有婆子专门伺候茶点,正好你也坐下歇歇脚吃些点心。”
有婆子专门伺候着茶点,这也等于是变向地说室内还有其他女性在,让她们放心的同时,也令在场其他客人们不会因此事传出闲言碎语。
关欣怡到不惧什么,她也偶尔会来这家铺子买首饰,掌柜于她来说并非全然的陌生人,于是带着如意去了休息室,进去后果然见到那里侯着位婆子。
“关大小姐请坐。”掌柜的向婆子使眼色让她沏茶倒水。
关欣怡在桌旁坐了下来,如意站在关欣怡身后。
掌柜在她面前坐下后,关欣怡问:“您可是想请我打官司?”
掌柜姓刘,闻言挑起眉头赞道:“关大小姐果然聪慧,我所求的事还真是与此有关!”
关欣怡并不觉得自己聪慧,这事本来就不难猜,刘掌柜自见面起便不停夸她官司打的好已经能说明什么了,何况自己除了这一点也想不到其它能让人求助的事。
“关大小姐以前上堂都只是为了家人辩诉,情有可原,若是为别人辩诉就得以状师的身份,姑娘家作状师,这事委实有点……唉,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开口,不知你愿意接官司为人辩诉吗?”刘掌柜小心翼翼地看着关欣怡,眼神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怕被拒绝的忐忑。
关欣怡没想到买个首饰会被人恳求打官司,不过原本她就有当状师的打算,到没对掌柜之前耍的小心思有多反感,思索了下后问:“你是为自己开的口,还是为别人?”
刘掌柜见有门,立刻提起精神,深吸一口气道:“我这是为我表妹开的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不知关大小姐可听说过周麻子这个人?”
“周麻子?是城西头开饭庄的那个吗?”关欣怡有一点印象。
“对对,就是他!”刘掌柜语气含恨地道,“你看,这才几年?只要问起这个人,大家潜意识里都将他当作老板,其实那个店是我姑姑的,姑父姑姑不在后店传给了我表妹,周麻子是入赘!那个店原本叫郭家饭庄,而非如今的周家饭庄!”
“居然是这样!这是将他人财产据为己有了?”听得入神的如意惊呼出声。
关欣怡也惊讶了下,因着离得远,她总共就没见过周麻子几次,那个饭庄她只是听人说过饭菜做得越来越不好吃还贵,别的她根本不知情。
“我姑父姑母两人这辈子只生有一女,便是我那个可怜的表妹,因着郭家富有且二老舍不得掌上明珠嫁去别人家,于是便考虑找个老实的男人入赘,周麻子便是那个幸运被选中人!”刘掌柜在忿忿不平中将过往一点点说了出来。
郭家在闺女年满十五想招赘时,周麻子正好带着老母来到青山县,当时母子两人身无分文,周麻子十七岁,看着挺机灵也孝顺,虽脸上稀稀两两长了些痦子,但模样并不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很朝气。
很巧的事,当年郭母带女儿去上香,因白日刚下过一场雨导致路上泥泞不堪,回家途中马车陷进泥坑里,周麻看到就跑过来帮着车夫将马车给抬出了泥坑。
“那周麻子当时几日没吃过饱饭还生着病,抬完马车后眼看要晕倒,我姑母原本就感激他,得知他父亲死后母子两人被族人赶出家门,便大发善心地将他们母子都带回了家。”
“周麻子到郭家后人勤快,又会说好话,本来只是在郭家帮工,时间一久便讨了姑父姑母欢心,让他作了赘婿,当时周麻子母子高兴得很,从身无分文差点饿死病死到吃饱穿暖有钱花,这可都是因为郭家!姑父姑母活着时他们夹着尾巴做人,对我表妹也好,几年后老人相继过世,周麻子母子起初还老实着,等我表妹因着操持生意几年未孕,好容易有了身孕却不小心小产后,他们母子便慢慢地露出了小人本性。”刘掌柜给关欣怡倒了杯茶,给自己的杯子也续满后仰头喝光了茶。
这种赘婿在夹着尾巴作人几年后,一旦找着机会,那定是铁了心要翻身,能压制住他的长辈已经不在,继承家业的女方又是自己娘子,当时郭家的亲戚并不多,刘掌柜家算一个,但是当年刘掌柜还只是个学徒,家里也穷,除了找周麻子打架外根本帮不上大忙,只能眼睁睁看着表妹在小产后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然后周麻子顺理成章地接管了郭家的产业,换掉郭家铺子中的老人,架空了郭氏的权利。
若仅仅只是这样还没什么,偏周麻子在作了几年被人看不起的赘婿后打心里厌恶郭家人,在掌管了郭家产业后以妻子多年无出为由纳了妾室,几年后有了两子一女,家里是这个妾室当家,郭氏因身体病弱根本争不过渣男恶女,最后明明是郭家堂堂正正的财产拥有者,却被“外人”挤兑得搬去别院,身边只有一个婆子伺候着,日子过得很艰辛。
“这种不平事难道她就没想过去报官?”关欣怡本就是好打不平的人,听完这件事气得猛拍桌子。
“怎么没有?不但我表妹告过,我也代她告过,但是没用!”刘掌柜脸色阴沉,拳头捏紧咬牙道,“以往的两任县令根本不为百姓做事,谁给的好处多便向着谁,当时郭家的银子全攥在周麻子手中,我表妹拿不出银子贿赂县官,败了官司不说还被骂为人刻薄连丈夫都防着,最后一次我表妹甚至被关入牢房长达半个月之久才放出来,打个官司不但没为自己讨回公道反到引来了牢狱之灾,换成你们还会继续告吗?反正我表妹没有再告了,她已经认命。”
“那些个狗官太可恨!幸亏江大人来了我们青山县,终于有人能为受冤屈的人作主,令做坏事的恶人受到惩罚了!”如意扬起小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道。
刘掌柜重重点头:“就是因着江县令公正严明还不收受贿赂,我才重新燃起为表妹讨公道的念头!
之前是不知找谁帮忙,接连看了关大小姐打了几场官司后便想请你帮忙,只是一直不知如何开口,今日突然见到便想着这兴许是老天的意思,便冒昧提出了恳求。”
接官司的事关欣怡不排斥,想了会道:“这毕竟是令表妹的家事,得她自己点头了我才能接这个委托。”
“这个放心,我一会儿便将这事告诉表妹!”
“听你刚刚说的话她一直生着病?如此的话便不用她来找我,她答应后你让人去关家通知一声,我亲自去见她。”关欣怡正色道,决定接委托的话得亲自见当事人,弄清官非是其一,酬劳等都是要商量的。
“好,就这么定了!”刘掌柜欣喜地站起身,冲着关欣怡一揖,“刘某先代表妹谢过关大小姐了。”
事情谈妥后,关欣怡带着如意出首饰铺回了关家。
“小姐真的要作状师了吗?”如意雀跃地问。
“对。”
“那岂不是要和老爷作竞争对手了?”
“不会,我会劝我爹适时收手,今日的事回去先别说。”关欣怡嘱咐。
“奴婢晓得了。”
话说林妍自首饰铺出去后气愤地回了离县衙不远的别院,她的堂兄,也就是林知府的长子刘琛见状开口问:“怎么了?谁惹着我们家大小姐了?”
林琛今年二十有五,长相斯文身形偏瘦,模样中等,已经成亲,中了秀才后学业上便未再进一步,如今在府衙里作文书类的工作。
“一个卖首饰的掌柜都不将我放在眼里,却对那个姓关的女人热情得很,若是别人就罢了,偏偏是黄大人提过的人!”林妍脸色不好,说完就回房了。
林琛闻言后脸上闪过了悟,黄兴去过府城后有提过关欣怡,称江沐尘对此女极为关注,两人疑似有男女之情。
因着黄兴将江沐尘的容貌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家世又是那般好,自小被全家宠到大的堂妹听了后便坐不住,非要跟着他来到青山县见见江沐尘,结果昨日他们来到了青山县,堂妹见到江大人的第一眼便被迷住,自然对黄兴口中的隐性情敌关欣怡看不顺眼了。
林妍回房后坐在床上生闷气,丫环见状忍不住道:“小姐别气了,以后不去那个铺子买首饰便是!
那掌柜的真是瞎了眼,不知小姐在林家有多受宠,虽不是知府老爷的女儿却胜似女儿,林家三房之中嫡出的只有小姐一个女孩子,在老太太那里,小姐可是比大爷还要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