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坐着直升机在大凌河守备区附近的机场降落,这一路他被吓坏了,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飞上天空。下了直升飞机的范文程满脸苍白,连走路都是颤巍巍的,两名特战队员紧着搀扶,才能上了大凌河东岸的甲板驳船上。
蒸汽驳船发出剧烈的轰鸣,高耸的烟囱冒着浓郁的黑色烟雾,驳船慢慢的离开河岸边缘的码头,身后还跟了几艘蒸汽甲班驳船,不但搭载了一个营的远东军战士,每艘驳船上还配了一门105毫米突&击炮。
大明使团的营地距离这里并不远,可是他们靠岸以后,岸边仅有十几名明军骑兵守在这里。范文程一皱眉,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还笑着和为首的年轻军将抱了下拳。
“请问这位将军,学生是远东宣教部的特派专员,不知大明天使何时能赶到啊。”
那个马上的年轻军将看了范文程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几位大人正在前方军营中等候先生,还请先生移步营中叙话。”
还没等范文程说话呢,身后的刘捍东就怒道:“大明天使好大的排场,真以为我们远东是蛮夷小国吗?”
那名年轻的军将脸色一冷道:“我只是替几位大人传话,诸位去不去是你们的事情。”他说完打马就带着十几名骑兵离开了岸边。
“嘿……你个小兔崽子,跟爷来这一套,你特么站住,我……”
气的刘捍东大声的喝骂。范文程一把拉住了刘捍东,笑着道:“将军何必动怒。大明的文官就是这样,就算是奴酋皇太极亲至,他们也会如此做派。何必与他们争一时长短。二位若是生气,就在岸边等候片刻,我只身一人前去与他们周旋。”
刘捍东深深的呼了几口气。然后气呼呼的说道:“我们陪你一起过去,我就不信了,我……”
范文程连忙苦着脸道:“将军大人啊,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学生可是来和大明交涉的,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可二位将军若是被那帮没有分寸的官员冲撞。那我可担待不起。”
刘捍东一听,就板着脸道:“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怎能让你独自涉险。别墨迹了,我保证不发火,赶快去吧。把那个什么狗屁册封诏书接过来,我们就回去。”
范文程听了微笑的点了点头,然后率先向远处的营地走去,刘捍东看了眼另一名满脸笑容的特战队员,笑骂道:“你笑个屁,走了……”
十几名骑兵冲进营地,年轻的军将敏捷的跳下马,把缰绳扔给旁边的一个骑兵。小跑着到前方的巨大营帐处。
此时这里正站着几名大明的官员,一名中年军将面色一整,怒道:“你跑什么?毛毛糙糙的。像什么样子。”
年轻军将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这个中年军将正是关宁军的虎将吴襄,历史上大凌河战役中吴襄在赴援时逃亡,导致全军覆灭,因而被判下狱。
可能因为远东的到来,吴襄并没有如历史上那样导致全军覆没。只是稍一接战就率部后撤,逃离了战场。所以吴襄并未像历史上的那样经受牢狱之灾。
而那个年轻的将军。就是吴襄的儿子,后世引清军入关的大汉奸吴三桂。
为首的文官正是礼部郎中吴承严。他看了一眼两位副使,眼里露出一丝焦急。吏科右给事中黄道州,道:“吴大人,我们是不是去迎一迎远东的特使……”
他的话音未落,站在边上的翰林院礼闱黄锦冷笑道:“诸位大人,我们大明连体面都不要了吗?”
他的一句话让旁边的三人都不再言语了。吴承严心里这个不痛快啊,原本他们准备让副使黄道州去岸边迎接远东特使的,毕竟这次是大明主动来给远东册封的,而且远东能灭了后金,实力可想而知。
来之前几位阁老就交代他,尽量放低姿态,尽可能让远东把这个册封诏书接下。至于其他的都不要在意,大明现在就是要找个台阶下,起码要暂时稳住远东。
可是这个黄锦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什么远东只是海外蛮夷,堂堂天朝上国哪有去迎接藩属国的道理。大明天使到了辽东连个迎接的都没有,更别说像样的仪仗了。这哪还有一点受封藩属国的样子。
弄得吴承严心里这个郁闷啊,人家远东根本就没有去京城请封好不好,是我们厚着脸皮自己找上来的好不好。可是这话他可不敢说,这要是传出去,大明的脸可就真丢尽了。
他和两位副使被黄锦的话,弄得不上不下,若是真迎接远东的特使,黄锦回去非参他们一本不可,到时候那些言官能把他们三人骂死。他们这些文官真不怕死,但就怕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所以吴承严只能和黄道州、孙士越两位副使,硬着头皮站在这里。对于远东公司的存在,大明也就是崇祯和朝堂高层才知道,下面的官员和百姓,对远东基本没什么印象。
这个黄锦可了不得,当年魏忠贤想在国学馆西侧建造生祠,执掌国学馆者拟调他专司其事。黄锦呵呵大笑,说道:“彼阉竖也,吾史官也,吾安能以好官预阉事而贻万世笑端乎!”坚决拒绝,并以神圣的儒林之地从此将被沾污,是知识分子的奇耻大辱,要求调离翰林院。
要知道那时候魏忠贤可是一手遮天,连袁崇焕那么任性的人,都在辽东给魏忠贤建生祠。可见当年魏忠贤的威势已经到了什么地步。那几年敢得罪魏忠贤的可都是不怕死的狠人。
不一会儿,范文程和刘捍东三人走进了大明使团的营地。吴承严顿时泪流满面,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大哥。你们可算是来了。
这要是远东特使一怒之下把他们晾在这,他们就真的苦逼了。吴承严非常热情的走上去,笑着道:“先生可是远东的特使?”
范文程微笑着拱手道:“学生范文程,远东宣教部特使,让几位大人久候了。”
吴承严和两位特使一听。都愣住了。范文程可是皇太极身边最倚重的汉臣,怎么又成了远东的人了。但他们并不在意,爱谁来谁来,只要来人就行。
吴承严热情的和范文程寒暄着。
“哼……尔等身为藩属,觐见大明天使为何不跪,成何体统!”黄锦满脸愤怒的说道。
吴承严三人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心说坏了。这家伙今天还没完没了了。
刘捍东那脾气,当场就要破口大骂,范文程一看不好,赶紧抢先一步说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远东可不能随意跪拜,我们一跪皇天后土,二跪父母先祖,三跪溘然长逝之人。”
范文程的话,把对面的黄锦气得脸都白了,他张了几次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刘捍东也差点没乐出来,这个大汉奸也太特玛损了。
吴承严连忙上来打圆场道:“远东虽是我华夏一脉。但多年流落海外,风土人情与大明多有不同,黄大人就不要计较了。”
范文程微笑着没有说话。他已经明白了其中因由,所以对这次首长们交代的任务,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这可是首长交给他的第一次任务,说什么都要完成。他可没什么节操,如果他自己来,为了完成任务。他可能真就跪了。
“尔等海外流民,受我大明天使封国辽东。竟然让天朝使团久候。而你身为特使,只身前来。连个仪仗都没有,眼中还有没有天朝上国。”
范文程听了黄锦的话,顿时满脸悲壮的道:“我远东乃宋氏崖山后裔,谨遵先祖遗训,不远万里飘洋回到天朝故土,闻之辽东被后金蛮夷肆意蹂躏,百万辽民蹇罹丧乱,荼苦已极,黔首无依。远东虽人孤势单,为解救鞑虏铁蹄之下的数十万骨肉同胞,却毅然与鞑虏血战数月,将士死伤遍野。
如今战事还未平息,远东将士仍在四处清缴鞑虏余孽,靠血肉之躯抵挡鞑子铁蹄践踏。既然这位大人想要仪仗,那我速速回去为大人准备。远东虽属海外贱民,可还是能倾尽全力为诸位大人凑出一副像样的仪仗来。”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吴承严连忙一把抓住了范文程,你今天来了可就别想再走了,谁知道你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啊。他转过身冲着黄锦呵斥道:“黄大人,你如此强人所难,到底是何居心?哼……”
刘捍东看着满脸通红的黄锦,心里这个乐啊,这个傻逼今天接连吃了两次哑巴亏,愣是被大汉奸挤兑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君子要是能斗得过不要脸的小人,那真是没天理了。
这边吴承严和两位副使一个劲儿的在劝慰范文程。可这货还没完了,眼含热泪,满脸悲愤的道:“文程受圣人教诲多年,身为汉家儿郎,也有着一身铮铮铁骨。为驱除鞑虏,收复故土,甘愿身陷腥膻之地,数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我远东挥兵辽东的这一天吗。”
旁边的刘捍东听了范文程的话,眼前一黑,好悬喷出一口鲜血。尼玛……范文程,光天化日之下,你都敢借着我们远东来帮你洗地,你……你……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接下来一切顺利,范文程和吴承严就册封之事达成了共识,远东还在与鞑子苦战,册封之事一切从简。可就在这时,黄锦又跳了出来,说什么也要过河去沈阳册封,说这样不和礼法。仪仗可以不要,但是远东诸将必须接受大明使团的亲自册封。
范文程一再解释,辽东各处鞑虏遍地,如果大明使团过河赶往沈阳,怕鞑子余孽冲撞了天使,可黄锦却死不撒口,就说这不和礼法。
弄得连吴承严和两位副使也不敢坚持了,如果黄锦回去四处嚷嚷,那一帮闲的蛋疼的言官非把他们三人弄得身败名裂不可。
事情就僵在了这儿,范文程也被气的七窍生烟,本来可以轻易完成的一件任务,却被这个家伙弄黄了,他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留在大明使团的军营里,让刘捍东回去向远东汇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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