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嘛,是不是这样?”
太太笑道:“她也是孕妇,她当然也是这样啦。”
“出事那天,我记得二太太你说,吃完晚饭后你在客厅给宝宝织毛衣,后来睡了会儿,醒来后就去厨房喝了鱼丸汤。从你吃完鱼丸汤到你看见我哥哥被背进客厅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尿急过?”
竺芳觉得这问题问得真是稀奇古怪。二太太尿急的事到底有什么要紧的?
“当然尿急过啦。”银娣倒是回答得挺大方。
“那你上哪儿方便的?”
银娣不假思索地说:“就是底楼的那个厕所啦。”
“就是那个开关坏了的厕所?”
银娣点点头,“是啊,那里近。我懒得上楼了。”
“在我哥哥被背进来之前大约半小时内,你有没有去用过厕所?”
“大概去过。其实我去过好多次,吃完饭,我大概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去一次。哎呀,姑姑你怎么老问这个啊!”银娣娇嗔道。
夏英奇笑道:“我刚刚想了想,二太太,那天晚上,你也许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看见过凶手的人。”
这句话让竺芳心头一惊,再看屋里的其他人,刚刚大家还轻描淡写,把尿急的事当笑话听,现在却都一个个绷紧了脸。
“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太问道。
“是啊,你什么意思?”夏春荣也跟着问。
“我去看过那个厕所,它的窗口正对着外面的一条小路。那条小路是去墓地的必经之路,无论是从主楼还是别的地方去墓地,那都是一条近路。说白了,那天晚上凶手就是从那条路去的墓地。如果那天二太太去过好几次厕所,那她很可能看见凶手从窗口走过。而厕所那天晚上没有灯。也就是说,当有人在里面的时候,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
屋子里霎那间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转向银娣。
银娣满脸通红。
“我,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啊,我只顾着上厕所了……”
夏春荣走到她跟前,“那天晚上你真的去过那里好几次?”
银娣紧张地点头。
“你好好想想!”夏春荣道。
“大姐!你可别逼我!你知道我脑子笨。”
银娣低头想了一下,“我好像是看见一个人,哎呀,我不知道,”她又摇头,“啊,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夏英奇走到了银娣跟前,“二太太,你别急,慢慢想,等你想到了,差不多老爷和警察也都回来了,到时候,你告诉他们就行了。”
“要是我想不起来怎么办哪!”银娣好像快哭了。太太也走了过来,“想不起来就算了呗,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还靠你破案?再说,凶手是谁不是明摆着的吗?”
银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吓死我了。”
唐震云站在冬晋里23号底楼的客堂间,望着烧焦的地板,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他的脑际。上海警察从边门进来时,他终于开了口:“为什么说她是抽烟点着被褥烧起来的?被褥不都应该在卧室吗?可这是客堂啊。”
“因为发现她时,她旁边有木屑和棉花籽,他们分析棉花籽是被褥里的东西,至于木屑,那很可能是木箱,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两床捆扎好的被褥。”上海的警察指指墙角,“就在那儿,估计是她正在整理东西,打算搬家吧。”
唐震云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现场照片,赵卉的脸虽然被烧着了,头发也烧光了,但从轮廓上还能依稀认出她本来的样子。她就是赵卉,这一点已经确认。但至于她的死因,至今仍然说不清。现在只能肯定一点,赵卉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八月出车祸身亡,她的继母在九月去世,这两件案子都跟周子安有点关联。
“你说,她继母是吃错药去世的?”他又问。
“不错。”上海警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我查过记录了,她继母沈素珍是在9月3日半夜摸黑喝了老鼠药。据说她平时很节俭,自己兑了老鼠药放在一个吃剩的药瓶里。那天半夜,她忽然肚子疼,摸黑去拿胃药,结果拿错了。”
这听起来还算说得通,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素珍的死没那么简单。
“她跟继女的关系怎么样?”
“你说呢?”上海警察笑道,“当然是不好了。她宠爱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女儿从来就不闻不问,两人一向不和。”
“既然如此,那赵卉怎么会为了给继母报仇,杀死周子安?”
之前,他们在巡捕房得知张慧真的真实身份后,警察告诉他,杀死周子安的真凶很可能就是这个“赵卉”。因为赵卉的母亲就是之前来夏宅闹过事的女人。
上海警察朝他笑笑,“你说的对。她杀死周子安不是为了她继母沈素珍,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自己?”
“我们有另一路人去查了赵卉的经历,刚刚得到消息。原来她十六岁进桃乐丝舞厅当了舞女,舞厅的人认出了周子安的照片,他们说周子安是赵卉的恩客。后来把赵卉带走了。所以说,他们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上海警察朝门口的警察挥了挥手,接着道,“假设赵卉怀了孕,一心想当周太太,而周子安又没法向老婆开口,那赵卉恼羞成怒的话,很可能会铤而走险。”
“她真的怀孕了?”
“差不多三个月。”
唐震云还是觉得这些线索听起来有点牵强。
“那周子安来过这里吗?”
“我们还在查。”上海警察皱了皱眉。
唐震云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太多了。
“最后一个问题。”他道,“你们为什么认为,她是自己点火烧死了自己?”
上海警察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你问的还真多。”
“不好意思,我不是想干涉你们破案,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对这个案子颇有兴趣。”
他强调“局外人”这三个字,上海警察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事早晚会公布。赵卉定了棺材,预定是11月8日送到。这是我们通过电话记录查到的,棺材店老板也确认正是赵卉自己定的。所以,这也可以认为是自杀,虽然自杀的方式有点奇怪。”
“姑姑,你真要藏在里面?”银娣轻声问她。
夏英奇躲在银娣的衣柜里,朝她点了点头,“我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刚刚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你说,那个人可能会来找我的麻烦。可是,到底是谁啊,你说的是凶手吗?张慧真不是已经死了吗?”白吗?
“嘘……”
她悄声道,“我可以跟你赌一把。如果凶手是张慧真,我就输给你五块钱。”
银娣妩媚地朝她一笑,“好吧。姑姑既然这么说,我就跟你赌这一把。”
笃笃笃,有人敲门。
“有人来了。”夏英奇道,她拉住急着去开门的银娣,“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衣柜里,明白吗?无论是谁。你大姐、梅琳,无论是谁都别告诉。这是你跟我之间的秘密。还有,无论谁给你吃的东西,你都不能吃,不能当着他的面吃,明”
笃笃笃,笃笃笃。
“你记住没有!”她真怕银娣的脑子不够使。
“我知道了。你可别被闷死,姑姑。”
银娣笑着关上了衣柜门。
等银娣去开门时,她小心翼翼地翕开了一条缝。
房门开了,她发现来的是竺芳,她手里端了个盘子。
“二太太,这是太太吩咐让我端给你的。”
“燕窝?”
“是啊,”竺芳把盘子放到了桌上,“太太说让你补补身子,怕你太伤神。”
“她是让我补脑子吧。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竺芳笑了笑,“太太说没关系。你赶紧趁热喝吧。”
“好。”
银娣才要喝燕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哎呀,我等会儿再喝,我现在不想吃东西,芳姑,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我先出去了,一会儿我叫人来收碗。”
“好。”
竺芳走了。
银娣赶紧走回到衣柜门前,“姑姑我刚刚差点喝了燕窝,可是太太不会害我吧。芳姑也不会。”
刚刚夏英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小心为妙,少吃一顿燕窝也没什么关系。”
她道。
“那倒是。这里面很热吧!”
银娣见她出汗,递了条香喷喷的手绢给她,“姑姑,你擦擦汗。”“你别管我了,你……”她话说到一半,又有人敲门。
“这又是谁啊!”银娣丢下她,打开了门。
原来是春兰,“二太太,你的电话。是你家亲戚打来的。”
“我家亲戚?谁啊。”
“不知道啊。是一个女的,听声音好像很急,哎呀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你赶紧去听。”春兰好像很着急。
被她这么一说,银娣也有点着急了。“好的,我这就去。”
银娣急匆匆地跟着春兰下了楼,夏英奇想,电话在客厅里,那里人来人往的,如果有人要对银娣下手应该也不会在客厅。
她正想着希望银娣能快点打完电话回来,这时,已合拢的房门忽然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她霎那间全身僵住。这肯定不是银娣!她进自己的房间不会这么小心翼翼!这个人如此轻手轻脚是因为害怕这里的响动会惊动走廊里的人。
门慢慢开了,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英奇虽然早就猜到是此人,但真的看见这个人以凶手的面目出现,依然胆战心惊。她悄悄掏出了手枪。很显然,电话是此人打来的,“他”冒充银娣的家手了。
背后。
人把她骗下楼,好偷偷溜进银娣的房间躲起来,然后,等银娣一出现,就可以下眼下这个人正在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地,幸亏衣柜很小,根本容不下这个人,不过当“他”走近衣柜时,她还是心头一阵狂跳。
那个人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他看到了门背后那个挂满了衣服的衣架。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是银娣来了。
夏英奇看出那位闯入者也是一阵慌乱,门开的时候,“他”立即躲在了衣架“怎么回事啊!到底谁给我打电话!”银娣在门口抱怨春兰。
“哎呀,二太太,我骗你作什么,那人真的说是你亲戚。她说得清清楚楚的”。
“那我过去接电话,怎么电话断了?”
“那我怎么知道啊?”
春兰好冤枉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