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云呢?”云深也不回答,只扶着肚子坐到软榻上,眯眼看着他。
她目光锋利,带着几分气愤,又有几分不甘,反倒让韩望真觉得十分有趣。
“我怎么知道?”他本来还想再气气她,又见她挺着个肚子,怕气出个好歹来,“我让人将她送出临平关去了。”
“嗯?”云深诧异地看着他,“你给她治好伤再送出去的?”
“我哪有那功夫?直接送出去的。”韩望真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云深,你这么大火气干嘛?别气坏了身子。”
“她不是半死不活地倒在你的马前吗?你没救她?”她推开他的手,警惕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答应了你的事,你觉得我会食言?”他揉着她的头发,讨好地一笑,“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呢。”
云深听了这话,忽然抱住他的手,哇哇大哭。
“你这人!明明是你要杀别人,怎么好像是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韩望真想起刚才那个纸团上的“杀”字,对这些妇人之间的争斗,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孟小云肯定跟你胡诌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过要救她?”云深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叫他一阵心疼。
“她说···自己是李相之女。我确实挺震惊的。”韩望真想了想,看向远方道,“若她真是李相之女,就是我对不起李相了。”
“你不信我祖父?”
“我不是不信谢枫,只是有些疑问,当年的案子,也确实有些疑点。”韩望真说着,捏了捏她的脸,“不过跟你没关系,你只管安心养胎。”
“咱们这就写信去问祖父!”云深擦了一把脸。
“罢了,待回了雁京,我亲自去问他。”韩望真看了看外面,西原道的夕阳又美又远,土地广袤却显得有些荒芜,“离开雁京太久了,父皇和母后又被人挟持,我的确要赶紧回去。”
“我也去!”云深一开口就被他否决了。
“不行!雁京如今局势未明,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斗。你安心在齐王府,待生下孩子再作打算。”韩望真说完,就站起身,“走吧,咱们先去好好吃一顿。”
掌灯时分。
齐王府的宴会厅不大,此时聚集了不少人。
齐王和刺史谢林作为东道主设宴,款待太子和太子妃,就连被俘的原安平王之子韩望平也来了。
正在觥筹交错间,一只深蓝色的灵鸟忽然闯进了宴会厅。
谢林一眼便认出是谢枫的灵鸟,便急忙招呼它下来,取下信件来读。
信件果然是谢枫所写。
原来上次收到云深和齐王的信以后,谢枫和郭化很快就查到了中书省与安平王暗通款曲的官员是萧岚。
谢枫和郭化刚想动手除掉他时,圣上却突然下旨封萧岚为丞相,取代了被杀的张相。
最让人震惊的是,圣上重新立了十一皇子韩望卿为太子,而西妃则被立为了太子妃。也就是说,韩望真这个太子如今被废了。
虽然此诏一看就是出自西妃自己之手,可韩望卿不敢说话,满朝文武也不敢。
自从贺守斩了几个不听话的官员之后,雁京余下的官员即使有异议,却无人敢再说什么。
这下韩望真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席中众人都转头同情地看向他,想要看他怎么反应。
“望真···”齐王刚想安慰一句,就见韩望真轻轻一笑。
“离开雁京时,父皇给我留了一封密诏,”韩望真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帛书来,缓缓读道,“圣上旨意,要尔等助本王斩杀妖妃,进宫勤王。”
太子离开雁京时,圣上早就已经是缠绵病榻,久不理事,这封密招恐怕···要么是出自皇后刘氏,要么就是韩望真自己写的。
众人都心知肚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还是一齐跪地直呼“遵旨”。
夜深人静时,齐王府一角的小院中却还亮着灯火。
云深这几日身体不适,总是睡不好,躺了一会儿便坐起来看话本子。
“云深,你怎么了?”韩望真也睁开眼,头靠上她的肚子听了一下,“是小家伙又吵你了?”
“望真,如果祖父真的害了李相,你会怎么做?”云深揉了揉他的墨发,“不让我去雁京,是怕碍了你的事?”
“想什么呢?谢枫是你祖父,我怎样也会顾及你的家人。”他坐起来搂着她。
“你上一世可没顾及。”云深垂眸,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她心中那一缕谢云深的执念,这几天特别不安,仿佛又穿越时空来到了那个谢家被屠的夜晚。
那天下着大雪,谢云深跪在潜心殿外面,韩望真正留怀孕的孟侧妃在潜心殿里面喝茶聊天,商量“要事”。
云深想起来,就一阵火大,又有意无意地在他脸上揪了一下。
“上一世?”韩望真歪头看着她,“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我。”
“总之我上一世被你坑了,”云深扭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又捏着他的鼻子道,“是你欠我的!一辈子都欠我的!”
“唉···怎么又动手?!一辈子都欠你的行了吧!快放手啊!”
雁京。
东宫里秋风横扫,倚风殿内一片肃杀。
一个打扮精致的盛装妇人,正跪在一个清瘦的少年身旁。
妇人的长相是典型的北境美人儿,浓眉大眼,鼻高深邃,却画着中原的妆容,蛾眉轻扫,肌若凝脂。
“殿下,你看这红烛将尽,你怎么就不肯怜惜西雅呢?”
韩望卿瑟瑟发抖地甩开她的手,“西妃,你···你是父皇宠妃,怎么非要嫁给本王?这···于礼不合!”
“殿下,如今睿王的大军就屯在雁京北郊,他若是攻进来,西雅还有活路吗?”西雅焦急地抱住韩望卿的手臂道,“还请殿下怜惜西雅,早日登基平乱啊!”
眼下各路大军不过是看在圣上和皇后被挟持,还有韩望卿的一点面子,因此才会受西雅的控制,可圣上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圣上不在了,还有谁会听命于她?
她本来欲与安平王里应外合,可安平王已死,指望不上了。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她唯一的筹码。
“西妃!父皇还在,你怎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韩望卿站起身来,又想起生母周贵妃因她而死,气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