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帆心思如此,桓承之也未尝不是在担心这事儿。可是不管他们这预感有多强烈,赵家人没动静就是没动静,也总不能去主动逼着赵烽来搞事情啊。
  贺宇帆心底暗自吐槽了一句,却也没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舒服的靠在桓承之怀里,就这么眯瞪了一会儿,眼睛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悄悄地闭在了一起。
  对方没去叫他,贺宇帆也便睡了过去。等重新睁眼的时候,却是被一阵压的人心底发闷的灵压给震醒了的。
  这感觉有点儿熟悉。
  双眼瞪直的同时,贺宇帆也正起了身子。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桓承之已经召出了他的本命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灵压的源头,随时准备着与来者一战。
  “你别紧张,这个感觉好像有点儿熟悉。”
  贺宇帆拧了眉头,面色纠结的按住了桓承之,将对方攻击的动作在开始前就阻拦了下来。
  后者一脸不解的扭头看他。
  片刻,贺宇帆才恍然的哦了一声,有些惊喜的拍手乐道:“想起来了,是妹妹!”
  “妹妹?”
  桓承之一时间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但思绪一转,下一刻也便了然的哦了声道:“你说是付哥那个和我们一边儿的妹妹?”
  贺宇帆点了点头。
  也没外给对方再问什么的机会,他起身上前,两步跃下城墙。对着那灵压传来的方向就直直奔了出去。
  不多时,他果然在那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寻到了少女的身影。
  只是比起前些天的那次见面,此时少女身上除了当初被他捅出来的那道伤痕外,在露出衣服外边儿的皮肤上,还满布着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再加上那被树枝划破又脏兮兮的衣裙,彻底是看不出有一丝大家小姐的感觉了。
  贺宇帆被她这种预料之外的情况吓了一跳,在伸手将人扶坐在一旁的同时,也赶忙伸手从乾坤袋里摸出当时祁轩给他的丹药。
  可还没等他把那丹药塞进少女口中,手腕儿就被人先一步抓住。那姑娘瞪着眼睛,用绝望又拼尽全力的样子,闪着泪光朝他哽咽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救谁啊?”贺宇帆拧眉,将手腕儿从对方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又强行把手中丹药塞进人嘴里,他才不悦的继续补充了声道:“有时间关心别人你不如想想自己。就你现在这一身伤的,你是嫌活太久了怎的?”
  少女摇了摇头。
  可就像是终于等到了一个能依靠的人一般,她看着贺宇帆,眼眶中泪水打了两转,便大滴大滴的砸落了下来。
  随着泪水的涌出,少女的哭声也越发响了起来。贺宇帆冲刚刚跟过来的桓承之摇了摇头,又看了看那泣不成声的姑娘,最后还是选择安静的等在一旁,而不是再继续逼问下去了。
  好在那姑娘似乎是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就是几息的功夫,她便深呼吸的调整着自己,一边抹了眼泪,一边直切主题道:“救救我们家里的其他人好吗?父亲疯了,他想用整个赵家来当祭品,如果再没人去阻止的话,家里的所有人都会死的。”
  “你说什么?”
  贺宇帆着实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答案,眉头挑起,他用极为不解的表情看着那少女。片刻,又忍不住确认了一句道:“赵烽在你们自己家里画法阵了?”
  “没错。”
  少女说着,那眼泪忍不住又淌了出来:“父亲前些天发现是我在帮你们,他非常生气。然后就把我关进了家里的祠堂。可是那地方当年关过哥哥,哥哥能跑出来,我自然也能。”
  贺宇帆听着,特别赞同的点了点头。
  君不见一般反派的监牢十个有九个都是摆设,反正正义的那边儿只要稍微努力一把,想逃出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的。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怎么知道你爹想杀你全家啊?”
  少女绝望道:“我亲眼看见的啊。我从祠堂逃出来后,就看见爹爹在画法阵。那东西我见了多少次了,绝对不可能看错的。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估计连反对的话还没说出来,爹就会直接杀了我的。但除了你们之外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了,所以,求求你们,救救他们好吗?”
  “这个……”
  贺宇帆被她扯着胳膊,一时间却有些不知该应什么了。
  抬头看向桓承之的方向,后者却直接摇头道:“你决定,别问我。”
  贺宇帆嘴角一扯,狠狠斜了对方一眼。
  桓承之则是错开视线,那副不想面对的样子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少女不傻,见两人这副作态,也便明白了对方犹豫的心思。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也不想让你们去救我爹爹。可是我们家里的仆人和侍从是无罪的。他们只是听命于我爹而已,就像是洛安城的百姓一样。我真的没想到,我没想到我爹会疯成这样的。”
  她这一说,贺宇帆脸上表情却是顿时诡异了不少。
  其实就说实话,在这姑娘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确实是惊讶,但惊讶过后,又免不了的有种,好像事情发展到这种状况才是对的的奇怪感觉。
  毕竟赵烽在他眼里,那形象一贯就是这么不堪。所以杀全家这种事儿,认真说来也不像是他做不出的就是了。
  不过关于姑娘的这个请求啊……
  贺宇帆扯了扯嘴角,略显尴尬道:“其实我也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如果可以的话,也确实是想帮你一把。但是就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贺宇帆说着,脸上的尴尬又更甚了一筹。
  可那姑娘就像是只听到了他前半句似得,原本已经绝望的目光重新被欣喜所代替,看向贺宇帆的眼神儿也仿佛是在看神明一般,在激动之余,还写满了崇拜的味道。
  贺宇帆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儿大。
  头疼的在额角按揉了两下,他认真道:“先听我说完,我连你家都进不去的。”
  “我可以带你进去啊!”少女一脸激动:“赵家虽然是铜墙铁壁,但是也是有自家人专用的道路的。只要有我来带路,进去主宅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的。”
  贺宇帆皱眉。
  思考片刻,还是犹豫了一句道:“我再叫些人一同过去行吗?不然就只有我和承之的话,想去你们家主宅阻止家主的决定,怕是有些天方夜谭了吧?”
  此时得到了他的同意,那姑娘的精神状态也恢复了平静。
  冲贺宇帆咧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一边点了头道:“我也没打算现在就回去的,我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不然怕还没把你们带进家门,我就得先不行了。”
  话说到这儿,大家也算是差不多统一了一下想法。然而当贺宇帆要带那姑娘进洛安城时,后者却再次摇头拒绝道:“我从父亲那边儿的消息知道,哥哥现在也在城里对吗?”
  贺宇帆点头:“你要是不想见他的话,这事儿不告诉他就行了。”
  “还是算了。”姑娘笑的很甜,但眼底却染着一层浓浓的悲伤。
  她说:“我就在这儿等着就好,伤药我身上有带。你们也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的劝我,还是先回去找人吧。毕竟我父亲可不知会何时动手啊。”
  贺宇帆还有些不太愿意,但桓承之却是在停了一秒后,冲那姑娘点了点头,便扯着前者的胳膊,将他强行朝城中拽了回去。
  在两人离开的时候,少女又犹豫着在后边儿补充了一句道:“这事儿……能别告诉我哥吗?”
  贺宇帆闻言一愣,回头看了她一眼。
  却不及应声,又被桓承之扯着离开了原地。
  待两人走远,贺宇帆才忍不住拧了眉毛,不满的嘀咕了声道:“你抓我干什么啊?她那伤……”
  “死不了的。”桓承之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他说:“跟你说过几次了,别小看人家赵家的伤药。”
  贺宇帆拧眉:“可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桓承之点头,面色不变道:“但是也是你交给我的,像这种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儿,得让她自己想通才行。别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的。”
  说着,他又重新安慰似得揉了揉贺宇帆的头顶。
  后者抿唇沉默片刻。直到两人重新回到城下,才忍不住又问了声道:“那这事儿不告诉付哥行吗?”
  “是她不让说的。”桓承之摊手道:“况且你要知道,这事儿如果告诉了付醉。那等他们说清楚,那基本也不用去救人了。况且不说清楚的话,见了面也都是心病,不说别的,总归还是会误了计划。”
  贺宇帆听他说完,纠结了一会儿,也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其实这道理不需要桓承之来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那姑娘能跟他们这么提要求,应当也是同样想到这儿了。
  可理解是理解,但想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儿。
  贺宇帆紧了紧攥在身侧的拳头,却被桓承之自一旁牵了起来。他说:“等这事儿完了之后,他们可以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来谈论这个问题。所以现在等等就等等,你也别再干着急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贺宇帆又纠结了一秒,便也点头应了下来。
  之后回城找增援的过程不提,几人大概商量了一下,为了保证人手够用,在潜入前还不会惊动赵烽,这潜入的人数,便直接被控制在了一只手能数过来的范畴里。
  贺宇帆和桓承之是肯定要去,再带上风慕良和莫空,再加上一个能释放幻术打个辅助的楚岳。这跟随那小姑娘的队伍,就基本上算是确定下来了。
  至于韩子川和端木阳他们,则是在外面儿打个接应。一来能在里面儿需要增援的第一时间闯入进去,二来也是保证,万一那姑娘说谎,他们也终究还能有人来保护洛安城。
  对于韩子川的这种布置,在场众人倒是都没意见。
  而这说定之后,贺宇帆五人也没再耽误时间。加快步子朝城外冲出,倒是也没用太久,就找到了按之前所说那般,仍旧等在原地的赵家姑娘。
  此时比起刚刚,小姑娘已经换了身纯黑色的武服。又或许是因为伤口经过处理的缘故,就精神面貌看起来,也确实比之前要强了不少。
  她看到贺宇帆几人的时候,那目光中的笑意丝毫不加隐藏。待人走到跟前,她才冲贺宇帆甜甜一笑,柔声道:“小女子在此谢过贺前辈了。”
  “客气了。”贺宇帆摆了摆手,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眉头一拧道:“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或者总得给我个称呼吧?不然咱们行动的时候我想叫你,连开口都不知该唤什么好了。”
  “贺前辈提醒的是,是小女子方才太着急,不小心疏忽此事了。”
  那姑娘听他这一说,小脸一红,也赶忙应道:“我叫赵缨,前辈们的名字小女子倒是都在家父的文件上看过,也不必再介绍一次了。”
  这样一说,几人在感叹赵烽那老狐狸果然知道太多的同时,倒是也省了个自我介绍的时间。
  这话题告一段落后,大家也都闭上了嘴,抓紧时间跟着赵缨,向赵家主宅的方向赶了出去。
  此时正值黄昏,山林间的冷风吹在身上,虽说算不得冻,但多少也有些冰凉的感觉。
  夕阳的光泽将天地皆染成了一片橙黄,但这明明应该是温暖的色泽,却怎么也没法让人燃起一点儿舒服的感觉。
  “黄昏是阴阳相交的时刻,也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甚的时候。”
  桓承之低头看了眼贺宇帆的表情,伸手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抓过来握进掌中,又轻轻捏了两下,才柔声解释了一句道:“你也说过,最近这些天是百年一见的阴盛阳衰。那在这附近这种本就利于鬼气滋生的地方,会觉得难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贺宇帆闻言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前方越来越密集的树林,他撇了撇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道:“我有点儿想不明白,你说既然这周围阴气这么重,为什么还会有人选择在这儿安家啊?”
  “因为赵家从最早那辈儿开始,就是以鬼道立足于修真界的。”
  这次开口的人是赵缨,她目视着前方,笑的有些无奈道:“所以我们家里的陈设布置,还有里面儿的各种树木吊坠,都是按照风水,一步步算出来的。虽说最近这几代在鬼术方面的天赋越来越差,但家里那地方还是块儿宝地,不管周围变化如何,我爹是舍不得搬迁出去的。”
  “这不搬家的理由,除了舍不得之外,怕近日这些事情也是原因之一吧?”
  一旁楚岳听她说罢,忍不住插了一嘴道:“我入你们人类的修真界算不得太久,但就这点儿时间,也多少听到了些关于赵烽的传闻。”
  “赵家百年难遇的废物,就是靠着一堆法宝和歪门邪道才当上家主。修为卡在合体后期几百年的时间,怕是寿命也该走到头儿了。”
  不等楚岳说完,一旁赵缨就接过了话题。倒是意外的十分了解,她轻笑两声道:“其实这传言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爹会弄出今天这档事儿来,也不过是因为他怕死罢了。”
  “怕死还要作死,这真是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