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的家主带的路,哪会出错?”
“是不是撞上鬼打墙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到这时才发现,林子里不知何时起了浓雾,根本瞧不见走在前面的人了。
许风环顾四周,也觉这条路刚才走过一遍了。他还在极乐宫的时候,曾听说山下布着大阵,但因极乐宫凶名在外,等闲无人敢闯,这阵法有多年不曾开过了。
闫老三等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章程来,最后干脆大手一挥,接着往前走了。只是越走下去,雾气就越浓,到后来只能看见前头那人模糊的背影了。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响起一声惨叫,听着像是闫老三的声音。
许风心神一凛,忙按住了腰间佩剑。他听得耳边劲风一扫,却是有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许风在那地宫中经历了一番生死,武功已是精进不少,这时便拔剑出鞘,一剑挥了出去。
剑光一闪,那黑影立时被斩成了几截。
只是许风的剑上没有见血,手上也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砍着东西,定睛一看,只见那黑影又聚拢起来,飞快地往远处遁去。
许风心知有异,便也不再追上去,收回宝剑一看,却见四下空荡荡的,除了一片浓雾,并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闫老三?”
“杨前辈?”
他叫了方才同行的几个人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应声。
浓雾中难辨方向,许风知道干等着也是无用,就提剑护住周身,继续往前走去。他怕又遇上那等“鬼打墙”的事,一路都在树干上留下了记号。
这密林虽大,但此番来的人也不少,奇怪的是许风走了许久都没碰见别人。是这些人都已遇险了?还是自己一直在原处打转?
许风正想到这里,就又见一道人影闪过。他回身一看,见着那人的侧脸后,却是呆了一呆。
慕容飞?
“慕容!”
许风大叫一声,当即追了上去。
那人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跃进了树林深处。许风追了一阵,方才觉得不对,慕容飞的轻功有这么好吗?
他脚步微顿,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身影,这时却听耳后扬起劲风,有人一掌劈中了他的后颈。
许风的功夫也不算差,竟然一招就给人制住了。
陷入沉沉黑暗之前,他心中忽然想到,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张侧脸,究竟是慕容飞,还是……慕容慎?
第三十一章
许风醒过来时,觉得头疼欲裂。被劈中一掌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他勉力睁开眼睛,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慕容飞就坐在床边,见他醒来,不禁喜道:“许兄弟,你总算是醒了。”
许风叫了声“慕容”,有些茫然地起身四顾,问:“这是何处?我怎么会在此?”
慕容飞扶他坐好,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在此已被关了月余了,昨天突然有人将你扔了进来,可把我吓了一跳。”
许风听他说话不像作伪,心知昨日打晕自己的人不是他了。自打落枫庄外一别,就再也不见慕容飞的下落,许风心中一直悬念,如今终得相见,两人俱都欢喜。
说起别后之事,慕容飞道:“那日我俩在酒楼里畅饮,喝到月上中天时,已是酩酊大醉了。我怕误了明日的吉时,就乘醉骑马而去,当时你还伏在桌上呼呼大睡呢。”
许风听得一怔。他一直以为那天是慕容飞送他回的客栈,现在看来,当是另有其人了。
许风想到那一个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听慕容飞继续说道:“我回到打尖的客栈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因担心我那妹子的安危,就先去了她房里。哪知房门一开,就是一阵异香袭来,我顿时人事不知了。醒来之后,已被关在了这里。”
许风这时已将四周打量清楚,知道他们是被关在一间密室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别无他物。出口是一扇铁门,门上开着一方小孔,当是用来送水送饭的。
许风想了想道:“看来新娘子那时就已被掉包了。”
慕容飞担心妹妹的安全,忙问后来出了什么事。
许风便将落枫庄的事一一道来。
慕容飞听说林庄主惨死,林家上下惨遭屠戮,不由得拍案而起,怒道:“这定是极乐宫的贼人所为了!”
许风心知此事未必跟极乐宫相干,只是不好开口解释,尤其后来在那地宫里发生的事,因涉及到慕容府的管家,更不好对慕容飞说起了,只好劝他道:“无论如何,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再说。”
慕容飞叹道:“我这一个月来,天天想着逃出去,只是谈何容易!连每日来送饭的人都是高手,我曾经试着出手,但只一招就被制住了。”
“对方可有为难你?”
“这倒没有。”
许风暗想,究竟是谁捉了慕容飞来,却又如此优待?他心中隐有猜测,只是无凭无据的,实在难下定论。
他又想起自己遇袭之后,并未昏睡太久,当时他是在极乐宫的山脚下,那现在又到了何处?难道是……极乐宫?
许风下得床来,在密室里走了一圈,又四处摸索一番,可惜并未寻到什么线索。
他跟慕容飞说了这半天话,也不知时辰过去多久,只是觉得腹中饥饿时,恰好有人送了饭过来。
许风只听来人的脚步声,已知对方的武功远胜自己了,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接了饭食,与慕容飞一道吃了。
两人筹谋了半天,始终没想出逃出去的办法。慕容飞担心自家妹子,很是长吁短叹。许风便劝他道:“对方捉了我们来,总归有所图谋,不如静观其变罢。”
密室里不见天日、不知时辰,他们两个人关在一处,总比一个人好熬一些。期间又有人过来送了几次饭,不管慕容飞怎么叫嚷,对方总不言语。倒是递饭食进来的那只手,生得还算好看。
如此过得两天,到了第三日上,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因隔着一道铁门,听不清外面的动静,只知是乱哄哄一片,连那送饭的人也没按时出现。许风跟慕容飞饿了半天,才听得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只是那脚步落地虚浮,却不是平日的那个高手了。
许风心知机会来了,与慕容飞对视一眼,各自贴在了门边。
那只送饭的手一递进来,许风就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对方的手腕。
来人痛叫一声,高声呼道:“好汉饶命!”
许风手上用劲,捏得他腕骨咔咔作响,道:“你拿钥匙来开了门,我便放了你。”
对方只是嚎啕惨叫:“小的只管送饭,哪里能有钥匙来?”
许风心知有理,却还是捏着他手不放,说:“那就去找钥匙,或是去找兵刃来,否则你性命不保。”
说着朝慕容飞使个眼色。
慕容飞早从墙上搓了粒泥丸下来,手指一弹,便送进了那人嘴里,高声道:“这是我慕容家的独门毒药,半炷香内若不服下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是生是死,且看你的造化了。”
那人声音打颤,哭爹喊娘道:“小人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许风这才放脱了他的手。
对方便跌跌撞撞地走了。若在平日,此人绝不会如此听话,但如今外头乱作一团,他尽顾着自家性命,果真去找了柄剑回来,从那小孔扔进了密室。
慕容飞言而有信,又搓得粒泥丸丢了给他。
许风得了兵刃在手,就将内力凝于剑尖,用尽力气朝那铁门斩落。也亏得他武功有所精进,这一斩之下,竟弄出来一处缺口。
慕容飞大喜,忙也上前相助,合他二人之力,总算推开了铁门,得以重见天日。
两人出得门去,见是一条长长的暗道,等出了暗道,却是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厢房。许风见案上摆着琴,床头悬着剑,也不知是何人住在此处。
等出了厢房一看,见外面乱得不成样子,有一伙人在院子里捉对厮杀,又有一些人抱了金银细软四散奔逃,远处更是火光冲天。
慕容飞随手抓了个人问:“这是何处?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急着逃命,嘴里嚷嚷道:“那群正道人士打上极乐宫来了,为首的就是那慕容家的家主!宫主已去了正殿迎敌,只是他旧疾未愈,怕是凶多吉少了……”
慕容飞吃了一惊,道:“这里是极乐宫?”
接着又是一喜:“我爹也来了?”
他说着放开了那人,急忙要赶去正殿,只不过他是头一回踏足极乐宫,这一个月来又一直被关在密室里,哪里认得这正殿是圆是扁,是在何处?
好在许风是认得路的,忙扯了他同去。
两人一路上又见着不少厮斗的人,只是无暇他顾,径直往正殿去了。刚到得门口,就觉一阵劲风激荡,却是有人在殿里比拼内力。
许风朝里一望,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自激斗不休。
那白衣的温文尔雅、衣袂翩翩,自然是慕容慎无疑了。那穿黑衣的眉似冷峰、鬓若刀裁,相貌生得极俊,却是贺汀州。
那日别后,许风还是头一回见他的面,心中不觉怔怔。却见他二人高手过招,一招一式皆是妙到巅毫,瞧得人眼花缭乱。
边上围观的人,泾渭分明的站成了两拨。许风打眼看去,见极乐宫的几个堂主俱在,连林昱同那锦衣少年,也都站在一旁观战。
而另一拨人则是随慕容慎一块来的。
慕容飞知道这等要紧时刻,一丝一毫也分心不得,因此虽见了他爹,却忍着没有出声。倒是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原是与他相识的,摇着扇子道:“慕容公子,你是何时来此的?你爹可一直在寻你下落!”
慕容飞压低声音道:“我是被极乐宫的妖人掳来这里的,刚刚才趁乱逃出来的。”
“大伙都说此事是极乐宫所为,果然不错。”
慕容飞问:“怎么只有我爹一个人与那魔头对阵?”
“此事说来话长。”那书生摇头叹息,道,“我等接了慕容前辈的英雄帖,本想除魔卫道,一举剿灭极乐宫的。谁知刚到了山脚下,就被山下的阵法所迷,多数人失陷在那大阵之中了。只有我们这几个人随慕容前辈杀上山来,原打算设法救人的,哪知极乐宫的人一见着我们,就说我们抓了他们一个堂的兄弟,反叫我们交出人来,真是一笔乱帐。”
“极乐宫的人惯会花言巧语,怎么能信他们的话?”
“是啊,大伙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们是来剿灭极乐宫的,索性同他们打了起来。不过,最古怪的还是慕容前辈。”
“我爹怎么了?”
“慕容前辈一见那极乐宫的宫主,就取出一枚玉佩来,问,人在哪里?那宫主也不答话,仅是冷笑一声,掷了一柄宝剑过来。两人僵持半日,最后便说要比试一场,输了的人好像要交出什么人来,我也闹不明白。”
慕容飞摸了摸腰间,说:“那定是我随身的玉佩了!我刚被掳来此处时,玉佩就给人搜了去,想必是那魔头以此来威胁我爹。”
说着,转眼去看那柄宝剑,却呆了一呆,扯住许风的胳膊问:“许兄弟,那像不像是你以前的佩剑?”
许风早将那柄剑看在眼里,心中也自纷乱。
这剑是他前几日在山脚下失落的,怎么又到了贺汀州手里?若是慕容慎拿了宝剑相胁,又如何会将他跟慕容飞关在一处?
许风想到这里,心底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只是一时抓它不住。
那边贺汀州和慕容慎斗到百招开外,出手忽然慢了下来,一招慢似一招,却又一招沉似一招,两人袍袖微微震动,这时内力激荡的缘故了。
其余人等只是站着观战,已觉阵阵劲风扑面。众人都知这一场比武到了要紧处,人人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做声。
唯独柳月目光微闪,转身走进了内堂。
过了一阵,只见她竟从内堂领出来一群女子。这些女子正当妙龄,个个容颜娇丽、体态婀娜,只是素衣素裙,皆是未施脂粉,只管站在那里低声啜泣。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