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出血不叫大问题，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大问题？”
她的态度颇有些咄咄逼人，他唇动了几番，没能说出话来。
她心底是有些生气的，唐煜说的那些话她听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在得知他的身体状况之后，昨夜唐煜说的那些话就在她脑中不断回响。
他自己根本就没有重视自己身体的意识，过去没有，至今也是一样。
傅子遇觉察到她的怒意，也没了脾气，许久，声音沉了一点，“我以后……会注意。”
那模样表情，倒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路念笙又气又觉得好笑，心头蓦底软了一下。
她抬手按了按额头，想问傅承修说过的事情，却又不知道要从何开口。
毋庸置疑，她是怕的，傅承修其实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结果尚未有定论，恐慌其实为时过早，但这个消息依然像是乌云笼罩心头，让她彻夜不能安睡，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她才能下定决心。
她问他，“你没话要和我说吗？”
他怔住，蹙眉，不解地看着她。
她本指望他直接坦白，见他表情，心口一紧。
他不愿意让她和他一起面对，不然就不会刻意隐瞒，她早该想到的。
她眼眶酸涩，又张嘴，有脚步声打断思绪。
有佣人经过，收拾餐桌，磁盘碰撞一阵清脆的响，她脑子又乱了，一个问题千回百折问不出口，她面色颓然，睇向他，幽幽叹口气，手在下巴比划一下，“怎么都不刮胡子了？”
他“啊”了一声，手摸到自己下巴的胡茬，有些懊恼地皱眉，“忘了。”
要是知道她来，肯定不能是这副邋里邋遢的颓废样子。
他起身，“那我上去一下。”
她哭笑不得，也站起身来，“我帮你吧。”
他脚步微顿，看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
剃须水在下巴脸颊打起泡沫，她拿着剃须刀，目光专注地帮他刮胡子，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唇角眉梢有笑意，忍也忍不了，她有点无奈，“别笑了……”
他“嗯”了一声，可还是忍不了几秒，又笑起来，“你其实不会吧……”
“别笑！”她有点恼，“小心弄破了。”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面颊，他眸色微微一沉，还真就不笑了，只是静静看着她。
整个过程磕磕绊绊，她满头大汗像是做什么大工程，好容易刮完了，拍拍他肩头，让他洗掉。
傅子遇这会儿配合得很，转身洗干净了，看一眼镜子，回头靠住了洗手台，指着自己下巴问她，“这你第一次给人刮胡子吧？”
“废话，”她抬手，指尖触碰到他下巴，露出满意神色，“我觉得挺成功的，这样不是好看多了？”
他眯着眼笑：“好看？”
“……”她默了几秒，这个问题就是个套，但她还是答了：“好看。”
他笑意淡下来，听见她又出声。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特别好看。”
他瞪大眼。
“我那时候还没小混混的本事，打架不在行，我被人欺负，对方好几个人，你帮了我，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特别清楚……”她手指攀上他面颊，轻轻摩挲。
“那时候我觉得你很帅。”她笑起来，眼底一片晶莹，“一直想再见你，后来在网页上看到过你一回，才知道原来你是名门傅家的少爷，那时候我觉得完了，身份差距太大，我没什么希望，但是后来我爸妈找上门来，我才找到机会。”
他唇线紧抿，一言不发听着。
“知道可以和你结婚，那时候，我特别高兴，真的……”她眼圈逐渐红了，喉咙也有些哽。
他抬手，攥住她的手，贴紧自己的唇。
“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是想嫁给你，后来哪怕你讨厌我，我还是不想离婚，有了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要可我还是想要生下来，我想给你生孩子，傅子遇……”
他心脏骤然一阵被碾压的钝痛，手触碰到她眼角一点湿意，“别说了……”
“不，我要说，”她深深吸口气，“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怕，我甚至不够了解你，我想也没想过未来，我也不怕受伤，可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话音湮没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里，他抱住了她，眼底充满疼惜，“对不起，念笙，我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
一腔为爱情奋不顾身的爱情，在和他的婚姻里换来一身伤痕累累，对不起三个字不足以弥补，可他已经找不到话来说。
她抬手，抓紧了他的衣服，嗓音沉而缓，“昨晚我想了一夜，我不想变成这样，我想像那时候一样，无所畏惧，我不想想什么未来什么以后，不想去想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想去想会发生什么事情，傅子遇，我……”
她停了一下，眼泪溢出眼眶，“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216章 舍不得
傅子遇脑海有几秒的空白，背脊是僵硬的，怀里的女人柔弱无骨，肩头微微颤动，他鼻息间是路念笙身上的一点淡淡馨香，神思有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路念笙等不到他反应，在他怀中抬头。
他看到她面颊上赫然泪痕，心口狠狠抽着痛，抬手，有些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你别哭……你……”他神情变得无措，手指在她眼角摩挲，皱着眉头，片刻，沉默下来，眸色沉沉似在思索。
她攥住他的手，因为他的沉默和迟疑，心底居然生出些忐忑来。
她不会怀疑傅子遇对她的感情，但是她怕，怕他不给她这个机会，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各种可能性。
许久，他唇角微微动了动，也红了眼眶，“你说的……认真的？”
她点头，笑了。
“我……”
他张口，才说一个字，唇又抿住。
难以置信，可心底的欣喜又掩不了，出院的那一天，他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几天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说万念俱灰也不为过，在路念笙离开以后，他甚至不太关心以后的检查结果，活着或者死，对他来说，仿佛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本以为此生了了，努力过那么多次最后还是只能向命运屈服，可她回来了。
她说她愿意回到他身边。
突如其来，令他觉得那么虚幻，他目光闪烁，“……我在做梦？”
她笑出声来，眼底泛着泪光，他这样子有些呆，冒着傻气，但却又让她心疼，她沉了口气，攥紧他的手，紧紧贴着自己面颊，她眼泪又流下来，可她还在笑：“你给我重新买个戒指好不好？”
他一愣。
“你给我的戒指，被那些人抢走了，我本来想拿回来的……”
他怔了几秒，也笑了，手捧着她的脸，话音有些哽，“好……我们重新买。”
她点头，掌心覆着他手背，又说：“你妈可能还是不喜欢我，说不定还会让你觉得很辛苦……”
他打断她，“没有关系，我不在乎，只要有你就好。”
她语无伦次，甚至结巴起来：“我，我……可能不够好，我也许有些毛病会让她觉得——”
“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
她安静下来，看着他。
而他也凝视她双眼，无比专注，无比深情，那眼眸像海一样沉，她心里一动，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他微微一愣，旋即很快就回应，占据主导。
唇舌间的交织带着迫不及待，这个吻深而长，两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凌乱，分开，又吻在一起，他的手捧着她的脸，而她无意识环住了他脖子，呼吸尽数被他掠夺，铺天盖地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这个气息让她头重脚轻浑身发软，一次又一次，他吻的深而重，不知疲惫。
她无法思考，也没有时间感，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他和他的气息，从不温不火变得炙热，她抱紧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贴着她的唇，鼻尖亲昵地蹭着她鼻尖，嗓音微微嘶哑，“我以为你以后都不要我了……”
细细听，还听出点委屈。
她想笑，可又笑不出。
他环着她腰的手收的很紧很紧，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面去，“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哪怕明明知道你恨我也没办法放弃，这几天我都在害怕，怕有一天看到你真的属于别人，你可以忘记过去，可我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她被他抱的太紧，他箍着她腰部的手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疼，可她并不想推开，她贴着他的耳朵，说：“我现在属于你了。”
他笑了，他没有想到此生还能有夙愿得偿的时候，脑子里面原本想要说的话，突然就都不想说了。
这一刻太美好，他不忍心用那些不确定的消息来打破这个瞬间，他甚至想要时光就此停驻。
……
徐媛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美容院，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留点空间给路念笙和傅子遇。
她和路念笙的关系一直说不上好，以前她做过的荒唐事儿太多，路念笙受的伤害太重，导致她现在在路念笙面前说话其实并不是那么有底气，可为了傅子遇，她是努力拉下老脸来了，从美容院出来，看时间还早，又去附近茶馆坐了一会儿，到下午的时候才回家。
傍晚时分，连日来阴雨沉沉的天，却放晴了，天边一抹红云灼眼，车子驶入傅宅车库，她离开车库，见到傅子遇和路念笙刚从房子里出来。
她紧走几步，想过去，却又停下来。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到傅子遇拉着路念笙的手，路念笙也没有躲避。
两个人在说话，傅子遇在笑，脸上有了这一段时间来都没有的神采。
她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出来。
她依然不怎么喜欢路念笙，听到路念笙很难怀孕，打心底里更不支持路念笙和傅子遇在一起，可是有的时候，她不得不认输，不得不认命。
当年她竭尽全力将两人拆散，她以为还能给傅子遇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结果，路念笙的离开，掏空了傅子遇的心，而这一次傅子遇为了路念笙奋不顾身，更是让她看清了，若是重蹈覆辙，她可能真的会害死自己的儿子。
她心肠再硬，也不能不顾傅子遇的死活，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时候，其实她恨死了路念笙，可是恨有什么用？到现在，能够让傅子遇好好活着，活的有个人样的，这世上也就路念笙一人。
傅子遇不经意抬头，对上徐媛目光，笑了一下，路念笙也看过去，徐媛敛了思绪，走过去。
果然，路念笙在看到徐媛的一瞬就有些心慌，手也缩了一下，似是想要挣脱，傅子遇拉的更紧，微微蹙眉偏过头看她，“怎么了？”
别墅院子很大，见徐媛过来还有一段距离，她小声道：“你先放开我，你妈过来了！”
他眼角含笑，“难道你想和我地下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