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司徒耀华做出下一步动作,一直躲在旁边的一个小太监突然挡在了林庆的面前,将他拉回了自己的身后,眼神冷冷射向了司徒耀华,原因无他,只因为司徒耀华的袖口中一缕银芒闪亮。
没有想到堂堂大梁的太子竟然想要亲手杀了一个人,这让她十分的冷怒,挡在林庆身前这人自然就是赵子慕了。
司徒耀华看见了她神色一愣,不由地怪笑道:“林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罢休吗?我活不成了,今日你也必须死!”
司徒耀华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了,藏在袖口中的匕首一下子扬了起来,一脚向挡在林庆身前的小太监踹去,又一手扬起手中尖利的匕首朝林庆扎去。
君子六艺,礼,乐,御,数,书,射是皇族子弟必备的功课,当然,会这么安排必然不是为将这一个个的龙子龙女都教成君子,只是为了让他们显得比任何人都高贵而已,因为他们是皇族,因此必须比所有人都更优秀!
而就是因为这样的教育,果然没有教出一个君子,但却使每一位皇子都或多或少的具备一些拳脚功夫,司徒耀华自信,以自己的能力必定可以杀了林庆。
他要让他陪葬!
被司徒耀华所握的匕首上闪着黑光,一看就可以猜出他必然是在上面淬了毒,赵子慕身子一偏,带着林庆迅速地往旁边躲去,景惠帝不在乎林庆的生死,可是她在乎。
于是在司徒耀华的眼中,那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带着林庆躲过了他一刀后,身形突然迅速地朝他掠了过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往下一折,啪嗒一声,司徒耀华感觉自己的手腕断了,刀子应声而落。
忍着疼痛朝他对他出手的人看去,还是那平平无奇而又冷淡的面孔,司徒耀华是真的不知道林庆的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一号人了,不禁又忽然朝林庆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愣住了。
司徒耀华从来没有想过林庆这样一直阴沉的脸上竟会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眼神更是没有从折断他手腕之后的这个人身上离开过。
他是谁?
司徒耀华又不禁朝眼前的人打量过去,手腕已经被松开,司徒耀华知道他们不敢拿他怎么样,虽说他很快就会完了,但他的命除了他父皇,任何人都不能拿走,因此他有恃无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怕他狗急跳墙赵子慕才会伪装成小太监跟在林庆的身边,而实事也并没有出乎她的所料。
赵子慕的眼神很冷,恨不得立刻就将司徒耀华毙掉,却因为忌惮他的身份不得不退了回来,她还没有自大到能与梁国的君王相对抗,所以她只想带着林庆远离这个地方,再也不参与到这些纷争中来,到时二人一起周游天下,隐居山林,何处不美,何处不为家?
“你”,司徒耀华突然觉得眼前人的眼神有点熟悉,隐隐跟那引起他注意的人很像,不由喊了一声:“赵子慕?”
赵子慕顿了一下,又接着向林庆走去,却没想到离林庆不远的地方又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的心脏紧缩。
司徒元嚣突然靠近林庆一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眼神阴冷地看向了她,“你是谁?”司徒元嚣这样狠狠地道。
他的刀横在林庆的脖子上,一缕血顺着银亮的刀身淌落,砸在地板上,就好像砸在了赵子慕的心上一样。
“赵子慕!”
赵子慕霍地抬头看向他,司徒元嚣反而被她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非笑非哭的表情道:“难道你是叫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很苦很涩,而她木然。
“第一次见你是因为宁安,那时只觉得你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却硬是将我的小妹迷得神魂俱无,后来……”司徒元嚣没有说下去,只道:“其实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想杀掉你吗?”
“把他还我,”赵子慕冰冷地盯着司徒元嚣道:“还有,司徒元嚣,你们说的是我妹,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放了林庆。”
司徒耀华也觉得他们是弄错了,毕竟这两人相差太远了,他是亲耳听到过赵子慕提起她大哥的事的,因此觉得自己是搞错了,但司徒元嚣仍然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被他控制在刀口下的林庆反而笑了,侧过头对司徒元嚣道:“五皇子殿下,她是我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她都是我的人,就算我死了她也不会是你的,杀了我对您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赵子慕面无表情地将脚尖移到了司徒耀华所掉落的匕首处,在司徒元嚣因为林庆的话转而目光阴狠地看向他时,一把伸直脚尖,将刀子直直地朝司徒元嚣的左肩踢去,狠戾而又迅捷。
噗嗤一声,是血溅出的声音。
“赵重”司徒元嚣手中的匕首已经被震落了,林庆被赵子慕迅速地拉回,司徒元嚣苦笑着道:“我还是叫你赵重吧,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啊。”
赵子慕面现冷色,司徒元嚣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司徒耀华迫害景惠帝的事中,但他因为一直是跟司徒耀华站在一起的,所以难免就会被牵连,因此索性也不怕做出更出格的事,也不怕景惠帝会因为这种事而怪罪他,说来倒是与司徒耀华一样了,也并没有将林庆放在眼里,因此才想最后一搏,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林庆,却没想到出了赵子慕这个意外。
赵子慕真是一刻也不想跟这两个疯子兄弟待在一起了,不由分说地拽着林庆就往外走去,司徒耀华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直接一脚踢开,并且踢晕了,如此他再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会恨我吗?”身后传来司徒元嚣幽幽的声音道。
“不会。”不曾在意又何来恨意?赵子慕脚步不停地牵着林庆往前走,两人的手紧握着,身后只传来司徒元嚣幽幽地叹息。
想了,也念了的,却不是自己的。
第144章 慈悲与恶劣
赵子慕不是个容易感情外露的人,即使是对着林庆通常也不会有很激动的时候,但这次回去了之后她却毫不客气地狠狠地将他修理一顿,不为别的,主要是气的。
气自己没有护好他,也气他太大意,明明看着挺能耐的一个人却为何老是被人用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总是让她慌乱得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没有被让跪搓衣板,但林庆受到的惩罚也很轻。
没敢去揉自己打的地方,他也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弱势有时大部分是他故意放纵造成的,只为了让她的心完全的放在自己的身上。
林庆喜欢看着赵子慕为他着急,为他生气恼怒,他也知道她爱自己,可他依旧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样算计她的一切,细细的,甚至搭上他自己,只为了将她完全占为己有。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自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多疑,只能时刻怀着阴暗的心思一点一滴地算计着她的心。
他知道她会因为自己而心软,于是便以弱势的姿态来吸引她的关注,整个大梁都知道他阴险歹毒的九千岁又怎么可能真的在面对两位皇子的时候,被人家从始至终地威胁着呢?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在作怪,身边的人都被他赶得七七八八,没带在身边,虽然月一等人很优秀,但偌大的缉事府也并不是什么能人都没有。
但自从她表明对他有意了之后,他更多时候用的不是实力,而是算计。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人性,一个人若对一件东西付出的越多,便会越在意,越放不下去。
而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地让她越来越靠近自己,将心放在他身上,因为一早他看得出来,赵子慕并没有喜欢他,她只是心疼他。
这让他既悲哀又兴奋,也知道这是他的机会。
天下男人千千万万,即使最差的也比他好,他也不是没想过以为她做点什么来打动她,可她需要他为她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
因此他才算计她,算计她的心,算计所有人,也算计他自己。
即使卑鄙又怎样,他赢了,她现在不仅会为了他心疼,更会为了她愤怒,为了他冷漠,为了他慌张失措,即使她掩饰得很好,但被司徒元嚣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之后,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疼痛,来自于她自己的痛苦,只因为他落入了别人手中。
从那一刻起,林庆就知道自己赢了,只有将心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才会因为那个人痛苦。
因此他不后悔,即使真会没命他也会赌这一把,司徒耀华是个疯子,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付出一切,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他却是为了她。
赵子慕为他包扎好了脖子之后便沉默了下来,
林庆看向她,却猛不及防又被她扬起手对着臀部狠狠地打了一下。
林庆被她激得有点恼怒地道:“我老了,打出问题来你负责!”
赵子慕盯着林庆看了良久,最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好。”
倾身而上,将有点愣住的他拥上,你的一切,我都负责,你的心意,我全部收下。
……
赵子慕和林庆离开了以后,不久宫中便传来太子刀杀五皇子的消息,这让所有人都愕然,太子怎么又跟自己的亲弟弟对上了呢?
不要说司徒元嚣是司徒耀华的亲弟弟,就说司徒元嚣无论什么时候都跟司徒耀华站在一起司徒耀华也不会这么做啊?
尽管司徒耀华并不承认,但司徒元嚣中的是刀伤,而那把插在司徒元嚣肩上的匕首却被证实了是司徒耀华的东西,而且刀上淬着的毒的解药也是司徒耀华主动交出的,就算他解释司徒元嚣肩上的伤不是他弄的也没有人相信了。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本来也是一个罪无可恕的人,他的父皇是绝对不会留着他的。
司徒元嚣因为中毒而昏迷不醒,毕竟司徒耀华专门准备给林庆的毒肯定是霸烈异常,因此即使司徒元嚣已经服用了解药,仍旧是要昏睡一段时间。
这反而倒让林庆省却了一番功夫,要是司徒元嚣清醒着却针对赵子慕的身份威胁他们的话,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司徒耀华还没死,林庆绝不会让这期间有什么意外发生,因此即使司徒元嚣能醒,林庆也是不会让他这么快醒来的。
而在景惠帝回宫的第二天,司徒耀华便被下狱了,而等待他的必将是白绫三尺或鸠酒一壶,赐死一个太子如此重要又让皇家脸面无光的事,景惠帝必定会选一个他现在最信得过的人去办,而这个人必是林庆无疑了。
果然,七天后。林庆便接到了景惠帝的命令,给了司徒耀华三样东西,长剑、白绫、毒酒,只留给林庆一句话。
“让他好好走。”
这真是天地下最仁慈的死法了,竟然还给出了这么多的选择,就像将一桌子的菜摆在桌上让你选最喜欢的一样,但无论选那样不过就是一个死字而已。
这便是天家骨肉亲情啊,也难怪司徒耀华那么想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了。
林庆接到了命令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将赵子慕带上了,九千岁的心思说来也挺好笑,带着自家夫人过去,也不过就是耀武和扬威了,憋屈了这么久,他要把之前的全部报复回去。
赵子慕自然是很温顺地跟他走了,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和林庆一起出现在司徒耀华面前。
昏暗的天牢里,只剩下了林庆赵子慕和司徒耀华三个人,当司徒耀华看见赵子慕的时候他的目光是有点粘滞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都没有找到,林庆却好像随时都和她在一起一样,可如果她真的无时不在他身边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向林庆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庆并没有马上就回答他,只是先将景惠帝赐下的东西摆在了他的眼前,目光掠向他道:“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
“也是你的意思吧。”司徒耀华嘲笑道。
林庆并没有在意,反而拉过了一旁站着的赵子慕,揽着她道:“殿下,我知道您厌恶我,讨厌我,想要杀了我,您看不起我,在您眼中我就是个恶心的老太监,折辱我,您心里畅快,要是能杀了我,可能更会成为您平生最快意的事了,可是现在我就站在这里,我想告诉你的是。”
林庆顿了一下,眼中突然露出了疯狂的神色道:“我虽然是个太监,可是除了一样我跟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凭什么你们可以肆无忌惮的针对我,迫害我!我是太监,可是我并没有对不起谁!
平心而论,我可曾主动地与您为敌?
我所做的都是我该做的,我并没做错!
可是你们都想让我死!凭什么!”
林庆冲着司徒耀华吼道,满身尽是不甘,悲怨,他与别人不同,可是凭什么他就该死,侍候景惠帝快二十年了,他从未曾蛊惑景惠帝做过不该做的事,可是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认为他该死!
他可曾做过一件该死的事?
朝野争斗,各安天命,这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他也不曾干过对大梁不利的事,更没有无缘无故地残害平民,甚至每一次百姓出了什么大事而却没有人管的时候,那一次不是他逼着户部工部的那些人腾出财力物力来平灾遣祸,甚至西北那些鄙视对他不敬的人他也忍了,可是他却恶名满天下,这让他如何不恨!
“都说太监只能孤独终老,可是我也有想爱的人,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来觊觎我的人!凭什么!
现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林庆缓缓地对司徒耀华道,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又道:“你要死了,我比你好。”
是的,林庆赢了,所以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会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走下去,而司徒耀华输了,他即将面对的是死亡。
他的结局比他好,他不如他,这就是林庆最终想要跟他说的话。
太监又如何,被所有人痛恨又如何,他仍然比他们强。
司徒耀华沉默不语,而赵子慕则扣住他的衣襟,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轻磨了一下,低声道: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如果重来,我会更爱你。”
世间万般委屈心酸悲愤痛苦无奈尽在这一句话中化为了虚无,因为有她,所以他这一生,无论怎样都行。
老天就像个恶劣的孩子,在抢了你的糖让你伤心欲绝的时候,却又给你送来一块你最爱奶酪,而之前不管你怎么伤心,最终却只会笑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