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自己看吧,我们需要冷静一下。”楚历将那审刑记录丢给了蒋秦,就脱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再次看了眼凑在一起看记录册的蒋秦和宋余,沉痛的摇了摇头,以手扶额做深思状。
这下,殿里没人说话了,只是背着蒋秦眼神乱飘,白旭尧反手戳了下崔钰,“你早知道了?”
崔钰抿唇微笑,“察觉了几丝异样而已。”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一如既往的掩住了崔钰眼里闪过的精光,垂眸时,忽然想起多年前,宋余重伤沉睡时,蒋秦轻触宋余唇角的画面,那声叹息至今似乎还萦绕在耳侧。
蒋秦看过记录册后,并未多说,只吩咐鬼差把云娘带过来。
身影未至,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率先响起,诸位看热闹的陪审团再次压着内心的好奇和八卦,恢复严肃脸在两边站好,楚历也把座位让给了蒋秦,自己和宋余坐在了一旁。
再次来到殿内的云娘比之前狼狈了许多,被锁链捆着,走在外面只能任由其他鬼欺凌,对这种事,鬼差一向是不管的,尤其像云娘这种作恶多端,给他们增加工作负担的恶鬼,鬼差挺乐意见到初来乍到的恶鬼受点欺负,磨磨锐气。云娘自束手就擒来到地府后,对于所遭受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可见到高堂之上威风凛凛的一殿阎罗蒋秦时,如今已成阶下囚的云娘却做不到视若无睹,心里那种熟悉的自卑和涩意再次席卷而来,她努力的挺起脊背,昂头看着蒋秦,好似这样,她就不会感觉到自己有多么卑微了。
蒋秦看着云娘那张脸,愣是在记忆中寻找了许久,才与一千多年前宋家村里那些早已模糊的人对上。一旁的宋余见蒋秦一见那云娘就和她对上眼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顾什么规矩颜面了,越过蒋秦问道,“那玉佩真是蒋秦赠与你的?”
“是啊,”云娘痴痴的看着前方的蒋秦,眼神放空一般,又忆起了往事,“蒋公子喝了红豆汤,便是应了这亲事,离开前还留下了这信物……”
那是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受了齐泰的撺掇,刘绍远以她爹娘的性命威胁她,要纳她做妾,只给了她三天时间考虑,若是不应,那结果可想而知。云娘真的已经绝望了,守着一个空的小店,无法采办,店里也没有生意,村里也没有人愿意帮她,她连告官的钱都凑不出来。
云娘坐在空无一人的药膳馆里,看着那一张张桌子和长凳,好像开店时的热闹就发生在昨天,那时,她的爹娘还会心疼她的处境,想着法儿的帮衬她,可如今……这一想,云娘的鼻头便是一阵酸楚,峨眉轻蹙,不经意间已泪水盈眶,美丽依旧,却早已没了当初的神采。云娘斟了一杯茶,触到了唇边才发现水是冷的,她打了个冷颤,好似这水已经冷进了她心里,云娘突然怀念起蒋公子倒的那杯热茶来,若是蒋公子在这,她就能……
她能怎么样呢?
云娘泄气的收起桌上的茶壶和杯子,却突闻从门外传来的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云娘的心突然快速跳动起来,她知道这脚步声是属于何人的。云娘怔怔的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转头向门口看去,正迎上蒋公子看进来的目光,那一瞬间,云娘眼里迸发的神采好似夜里陡然绽放的烟花,能冲破一切黑暗。
蒋公子往店里看了看,问道,“还做生意吗?”
“当然,蒋公子好久没来了,快进来。”云娘起身抹了抹桌子,将蒋公子迎了进来,她暗自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勉强保持住语气的平稳,“今天要吃点什么……对了,这几日我有点事,有些食材没来得及买,怕是要委屈蒋公子吃点粗简的。”
“无碍,你看着来吧。”蒋秦隔着衣袖把玩着里面的玉佩,并不在意。
“嗯,多谢蒋公子体谅了。”云娘转身欲往厨房走,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染了一层红霞,她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回身望着蒋公子,见蒋公子疑惑的看了过来,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期期艾艾,“不知、蒋公子可知我们村里的一碗汤,是由红豆所做而成,寓意……”
“嗯嗯,就做这个吧。”蒋秦随意应到,这两日感应到宋余会有一劫,心里便有些不平静,所以他也没心思再和云娘聊上几句。
“蒋公子真愿意喝云娘所做的红豆汤?”云娘眼角眉梢都含了羞意。
只是蒋秦可注意不到这些,因为云娘厨艺不错,所以他每次来宋家村里都会到这待上半晌,至于云娘做什么吃食却是不怎么在意的,他又不挑食,所以蒋公子只是随手挥了一下,“去罢,我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那一碗红豆汤啊,软软糯糯,甜香扑鼻,承载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欢喜,双手捧着端出来时,云娘走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放在蒋公子面前时,她的手都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蒋公子低头嗅了嗅,不怎么喜欢这太过甜腻的味道,不过见云娘那紧张的模样,还是拿着汤匙搅动了几下,放入嘴中,红豆已经煮得软烂,入口即化,沙沙的口感包裹着味蕾,滑入喉中时又意外的香滑,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甜腻,倒是有一股涩涩的回甜。蒋公子嘴唇抿着,带有一丝极淡的笑意,“好吃,我很喜欢。”
云娘莞尔,眼角已经发红,好似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蒋公子不曾嫌弃她是寡妇以及那些污名,她心里那块大石终于落地,此刻低眉垂眸,攥着自己的衣裙,羞得不敢再多看蒋公子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你喜欢就好,我很开心你能接受……我、我再去给你舀一碗粥来。”说罢就小跑着去了厨房。
一碗红豆汤将将喝完,蒋公子眼睛突然一亮,宋余醒过来了!
来不及也没心思和云娘打招呼了,蒋公子离去时,衣袖在桌上掠过,匆匆留下一些银钱,便消失了,一块莹白剔透的玉佩和几两纹银静静的放置在桌上。
第49章
那玉佩环绕祥云,中嵌瑞兽,小小的“宋”字隐入其中,没有一点突兀,触之生温,剔透无暇,透过晨光,玉佩里似乎还氤氲着雾气,缓缓流动。云娘的指尖来回的在玉佩上滑过,眼里漾起的笑意,恍如暖风吹过湖面,层层堆叠,当真是秋水含情。轻拍了几下发烫的脸颊,云娘暗恼,怎么又看着这玉佩失神了!轻叹了一口气,云娘重新拿起一旁的红色绸布,专心致志的绣着自己的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次,只想着能得了蒋公子的喜欢。
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云娘低呼一声,手从绸布中拿出,血珠已经冒了出来,放入嘴中吮了血,再看那红色的绸布上也沾了少许血渍,好在这血痕一干就看不出来了,正准备继续,却闻药膳馆里传来杂音和喧闹声,细细一听,竟是那齐泰,云娘身子一僵,强装镇定的起身,欲前往查看,齐泰却已经带人闯了进来,她本是坐在窗前的小榻,木窗又正对前院的药膳馆后门,是以,齐泰刚从那后门出来,闯入内院时,便透过支开的窗户,瞧见了云娘的身影,已经她手上的一大片红色。
这小娘们儿竟在绣嫁衣,是愿意做妾了?
齐泰带人绕过小院中央那颗老树,嗤笑的看着云娘,“既为妾,还敢肖想那大红嫁衣?”
云娘将那做了一半的嫁衣拢到身后,冷着脸对上齐泰,“与你何干?”
“三天时间已到,我就是来给你个口信儿,二爷已经把你爹娘请入宅子中做客了,但多日不见女儿,想念得紧,二爷便让我来请你到府中一叙,不知小娘子是愿还是不愿呀?”
“你们……”云娘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嫁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知蒋公子的归期,又如何敢惹怒了齐泰和刘绍远呢?云娘垂下眸子,“你且告诉二爷,待我做好嫁衣,自会前去,望他……照顾好我爹娘,否则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呵!谅你也不敢耍花样,走!”齐泰招呼着同行的人,匆匆离去,就怕那煞神再次出现,他今天带了不少人来,心里却还是虚得紧。
又是两日一晃而过,嫁衣已经做好大半,只待最后压边的金线,但蒋公子还未归来,云娘看着那如火的嫁衣很是矛盾,索性放在一边,决定今晚早点就寝。窗外刮的风呼呼作响,云娘理了理耳边被吹乱的发,走到窗边往外面看了看,无边的黑夜下,小院里落了一地的树叶,乌云黑压压的,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是要下雨了吧……”取下支着窗户的木棍,将窗户关上,云娘梳洗一番,吹熄了烛火,便躺在床上,这两日皆是整晚噩梦,很是疲惫,因此,没过多久,云娘就沉睡了过去。
轰隆的雷声接连响起,时而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夜空,将这屋子里也照得甚是清晰,许是感到些闷热,云娘亵衣无意识间扯下,水红色的肚兜露出一角,圆润的肩头也暴露在空气中,黑发缠绕在白皙修长的颈间,红色与黑色的冲突只显得云娘的肌肤白到透明,在电闪雷鸣下,美得惊心动魄。那潜入房间的黑影看到这一幕时,血液都沸腾了,齐齐往身下涌,不过片刻已经是胀得发疼,哪里还忍得住,借着酒意,直接就扑了过去。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云娘猛地惊醒,闪电的光刚好照进屋内,男人狰狞的眉眼,淫.邪的目光通通映入眼帘,被压在身上,几乎没有阻隔,男人炙热的体温烫得她想要立刻死去。
这一定是噩梦。
雷声一夜未断,哗啦啦的大雨似乎想要冲刷掉某种痕迹,女人的尖叫哭喊,男人的闷哼低斥,通通被掩去。
充斥着罪恶的欲.望总在这黑暗的夜里发生。
男人耕耘半晚,酒意挥发,睡得很熟,女人睁着空洞的双眼,却是一夜未眠,身上无一处不疼,但是心里的恨却让她忘却了所有的疼痛,只觉得屈辱和绝望。
她脏了,她更加配不上蒋公子了。
云娘伸手在枕边摸索,接触到那玉佩时,酸涩的眼睛再次被泪水盈满。撇开酣睡的刘绍远,云娘随意披了一件外衫,虽两脚发软,却是挣扎着走到铜镜前,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衣衫凌乱,满身的紫红色吻痕,还有掐痕和牙印,腿间甚至还有尚未干涩的白浊混合着血液缓缓留下……
——真脏啊。
她原嫁的夫君刘少卿从小病弱,她嫁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冲喜,一年的时间,刘少卿那破败身子吃药都来不及,怎么顾得上行那夫妻之事,所以刘绍远才将主意打到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嫂子身上,她不堪忍受,故意惹怒婆婆,才能如愿被休,回到宋家村来。也因此,她才有勇气希求蒋公子要了她,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视线突然就凝在铜镜前的发簪上,云娘拿起发簪,紧紧握在手心。
当发簪尖端全部没入刘绍远脆弱的脖颈,刘绍远终于睁开了眼睛,惊讶,愤怒,凶恶,就是没有一点悔意,怎么会后悔呢?他不过是睡了即将入门的小妾而已。云娘嘴角勾了勾,在刘绍远挣扎着来掐她脖子时,云娘用尽全力抽出发簪,在鲜血迸溅而出时,又插了进去。刘绍远捂着自己的脖子,脚无力的在床上蹬了几下,云娘甚至听见了他喉间传来的“咕噜咕噜”呛血的声音,真好听啊!染了血色的发簪,被云娘机械的拔出,再狠狠插.进去,刘绍远是什么时候没了呼吸都没注意到,只是手上再没有力气时,才无力的顺着床沿瘫坐在地。
血痕逐渐蔓延,浸湿了床单,又顺着床边落下,“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不一会儿,床下已经积了一小滩的血。浓郁的血腥气终于将糜烂腥臭的气味压了过去,云娘手指沾了些血色,在地上无意识的画圈,渐渐的全写成了蒋公子的名字。
像是忘了床上还有个死人,云娘洗了一个澡,将身体搓得差点掉了一层皮,这才换上衣服,坐在窗边,一如既往的绣着嫁衣,但眼里再无喜意。除了绣嫁衣这件事,忘乎所以,手被扎了也毫无所觉,使得嫁衣上多了血色无数,整个人无波无澜如行尸走肉。
不过一日,并没有人到云娘这儿来找刘绍远,毕竟于一个经常留宿青楼妓馆的男人而言,时常不见人影也是正常。而云娘的嫁衣终于绣好了,金色的丝线勾勒在大红的嫁衣上,很是精致,云娘面无表情的将嫁衣换上,又不紧不慢的描眉抹胭脂,只是淡淡一层妆,却也是美艳不可方物。
宋家村依山傍水,流淌而过的水恰好将整个村子环绕了大半,而云娘的药膳馆并未建在村子中心,而是在外围一带,恰好离那河水不远,又远离其他几户人家,所以即使云娘穿着一席大红嫁衣走到河边时,并未有人发现。
云娘手心握着那块玉佩,一步一步走入水中,曳地的裙摆铺在水面上,渐渐的连那妖艳的红也被水吞没。
大雨冲刷过后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残阳还挂在天边,周围的晚霞恍如覆盖了轻纱,流泻而下,在橘红的余辉照映中,澄澈的河水,波光鳞鳞,暖意无限。
蒋公子,来生再见。
第50章
随着云娘的娓娓道来,蒋秦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中了无数箭,而每当从云娘口中吐出“鱼蛋”一词时,宋余看过来的目光让蒋秦更是坐立难安,他就想不通了,他到底错哪儿了?宋余知道自己陪他去尘世中历练,不是应该别别扭扭的拉着他的手说点推心置腹的感激之言的吗?
云娘已经开始讲述起那些年杀过的人来,顶着殿内是不是扫过来的诡异目光,蒋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挥手打断了云娘的回忆,“我并不知那红豆汤的意思,那玉佩是别人赠予我的,不慎落在了你的店内,想来我也从不曾说过对你有意的话,这皆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且不说你杀那害你之人可以算是有理可循,但这一千多年,因你之故,无缘投胎轮回之人何止千百,再大的怨气也不能成为你伤及无辜的理由。”
蒋秦这番话不可谓不绝情,将云娘曾以为的一切美好都打破,云娘呆怔的望着高高在上的蒋秦,惨白的脸色越显得灰败,“我……一厢情愿……”云娘手上尖利的指甲刮在地板上,无声却莫名刺耳,外翻的指甲透着黑气,她不可置信的环视这威严无垠的大殿,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好像都带着怜悯和嘲笑,恍如无数根刺扎在她早已经腐烂的心脏上,生生的疼出泪来,她是流不出眼泪,只有一串串血珠从眼眶滴落。云娘摊开手掌接住那一滴滴血泪,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蒋公子你说你是捉鬼师,我做了那么多恶,为何你不来捉我?一千多年啊,你一次都不曾出现过,我都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又是一箭直插蒋秦膝盖,蒋秦嘴角抽抽,哔了狗了!害人的原因竟是为了引他出现,该说这云娘是偏执还是蠢?要不是那玉佩的庇护,地府早就将她抓回听候发落了。蒋秦可不会觉得这云娘对他有多痴情,从她开始杀人起,云娘只不过是是众多恶鬼之一罢了。“押下去,一殿一殿的审,务必将她害过的性命逐一查清,我看这十八层地域都不够你轮的。”
“呵……”云娘低着头笑起来,声音嘶哑而凄厉,她身上冒出的黑气也越来越盛,阴兵一时间都无法靠近,等她再抬眸时,双眼已成血红,不过此时她看去的方向不是蒋秦,而是宋余,“你就是鱼蛋吧,蒋公子可真在乎你啊……”那恍如实质的黑气将捆绑在她身上的锁链都腐蚀了,落在地上,在一阵惊讶声中,云娘也化作黑气的一部分,向宋余扑去。
蒋秦大怒,起身就要将云娘打个魂飞魄散,宋余却好像料准了蒋秦的反应,第一时间阻止了蒋秦的动作,同时将手上的幽冥之火挥向云娘。幽蓝色的火焰,安静无声的将那团黑气整个包裹起来,与其说那是火,更像是氤氲了极寒之气的幽泉,一点点的将那黑气扑灭,直至云娘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没了黑气的保护,云娘被静静燃烧的火焰困在其中,她死死的咬着唇,盯着宋余,虚弱的魂体止不住的痉挛。
宋余手一招,那包围圈瞬间缩小,悬空漂浮在手心上,像是一个透明的玩具球,云娘就是被困在其中的装饰娃娃。宋余戳了戳幽蓝的火球,意有所指的说道,“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小看我呢?我长得很弱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宋余恶劣十足的对云娘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我也是阎罗,第三殿宋帝王余,下一个审你的就是我,你可以慢慢说,另外,那个玉佩,是我送给蒋秦的。”
蒋秦听了宋余这番话,心头微喜,宋余竟是知道吃醋了,好极!
“喔~~”殿内一片嘘声,阎包子更是严肃的总结了一句,“原来,千年前你们就有私情了。”
“谁跟他有私情!”宋余当即反驳,将已经被气得没有意识的云娘甩给阴兵,余光都没扫蒋秦一眼,就甩袖匆匆离去。蒋秦笑眯眯的整理了下衣襟,也不介意他们打趣的眼神了,“私事不可外传,懂?”说罢也懒得管这一群无聊透了的货,不急不缓的走出殿外,一转弯就步履匆匆的去寻宋余了。
看了热闹,又赢了赌注的白旭尧和崔钰都很愉快,又能逍遥几年,不管地府的公务,至于沈青却是突然想到豆包的事,“现在豆包应该不受云娘影响了吧?”
崔钰垂下眼帘,嘴角挂上一如既往的浅笑,“应该没问题了,只是这次吃撑了,又得沉睡上几日,保持魂体状态恰好可以待在地府。”
现在所有事都解决了,白旭尧兴致勃勃的拉着沈青去参观地府,崔钰自然是去捣鼓自己的事,不打扰这两位培养感情。因崔钰的住处离阎罗殿较近,所以豆包是放在他这里的,此时的豆包又多了两只耳朵和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将他小小的身子盖的严严实实,就露出个脑袋来,鼻尖时不时颤动几下,睡得很熟。
崔钰摸了摸豆包的耳朵,那支尖尖竖起的耳朵颤了几下,躲开外界的触碰,喉咙里还反射性的发出呜呜的警告声,惹得崔钰的眼里染上几分笑意,“又多了项不确定因素,真是麻烦啊……”
……
阎罗殿在酆都城中心,呈环形分列排布,酆都城门口在第一殿和第十殿之间,而出口则是在第五殿和第六殿之间,以两道城门为界,酆都城外围地区可分为两部分,一侧是鬼界堡,就是在地府落户,排队等着投胎的鬼魂休息的地方,鬼界堡以修罗场为首,里面住的都是地府武力排行榜前列的鬼魂,另一侧就丰富得多了,包含了供养阁、天地银行、网络游戏区域、员工宿舍等建筑群。供养阁就相当于连通地府和人间的邮局,阳间亲人烧的东西都是通过供养阁发到众鬼手上的,而在地府设的几个吃食分卖点就在网络区域,以后沈青要开私房菜馆也只能开在这些地方。
沈青来地府之前把自己放在出租屋的几个酿酒机和做菜做饭的那些工具全都收到了空间里,就怕出个什么意外,那几个鬼徒弟也是通通放假。至于沈青一个人怎么能待在地府的问题,唔,他现在也是魂体,本来就不是原装货,所以身体和灵魂分离时意外的容易,白旭尧都惊讶了许久。本来白旭尧是要设个结界把沈青藏起来的,不过沈青有空间,空间是绑定在灵魂上的,所以对于空间的使用并没有妨碍,把身体往空间一甩,一切搞定。只是沈青的灵魂属于生魂,自然不能在阴间多待,顶多一月,但也足够在地府玩上一趟了。
“你住哪儿?”沈青一路看着地府的景色,除了光线不足,没有花草车辆之类的,也并无太大不同之处。
“我?”白旭尧蹙眉想了会儿,“我好像没有特定的住所,鬼界堡和员工宿舍两边晃,有时在阎罗殿待,有时去野外待上一段时间。”
想到白旭尧在地府担任的工作,沈青会意,“保安打手什么的,是该四处晃晃。”
“诶!我听你这话……是在损我吧。”白旭尧两步上前,和沈青并肩,侧目看着沈青的侧脸,白旭尧心头一热,腆着脸握住沈青的手,“美人,那天晚上的事……你可要对我负责的!”
沈青脚步一顿,他好不容易将这件事忽略了,这白旭尧又提,无奈的递去一眼,“我真不记得了。”
白旭尧沉吟片刻,二话不说的将沈青带到角落处,倾身将沈青困在自己的臂弯,贴近沈青,亲昵的蹭了蹭沈青的鼻尖,“这样……讨厌吗?”白旭尧尾音渐低,略带些暗哑,一股脑的钻进沈青耳朵里,恍如一层薄纱划过皮肤时带来的感觉,有点痒又诱惑十足。
面前是白旭尧放大的脸,漂亮的眉眼带着侵略性,那一双黑眸含了些笑意,深潭漾起的微澜不外如是,对上他的视线时,便会有种专注深情的错觉。鼻尖萦绕的气息也在提醒着沈青这个男人的存在,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呼吸交融。沈青眨了眨眼睛,睫毛好似与之相碰,眼睑不自在的颤了颤,想要偏头避开白旭尧的视线。白旭尧却不容拒绝的抚上沈青的脸,迫使他面对自己,再次靠近,两人的唇一触即离,偏又保持了暧昧的距离,只要一说话就会再次黏连在一起,白旭尧却是明知故犯,“这样呢?讨厌吗?”所有的话好像都含在了舌尖,辗转几次才吐出,不可避免的,软软的触感,像是羽毛划过唇瓣,一次又一次。
同样没有温度的唇,恍惚中却好像染上了彼此的热度。
“不讨厌……”沈青回以浅浅一吻,眉眼间也带了些迷离的笑意,随之唇瓣轻启,贴着白旭尧低语,“可是,我也没说喜欢啊。”
第51章
白旭尧一怔,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是迎头一盆冷水,那是从头淋到脚!
察觉到沈青推开他的动作,白旭尧猛地将沈青抱紧,瞪着眼睛看他,牙痒痒的,可是对上沈青云淡风轻的眼神,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或者就那么算了的意思,白旭尧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拿沈青怎么办才好。不高兴的哼哼了两声,白旭尧忽然就咬上了沈青的下嘴唇,不轻不重的磨了几下,沈青却依旧是睁着眼睛,任他动作的淡定模样,只是被咬痛了才会蹙眉,抿一下唇,却又像是含吮着白旭尧的唇瓣,白旭尧莫名觉得被安抚了,胸口浮着的那点子闷气早就消失无踪。
白旭尧挫败的将沈青按进怀里,“你在逗我呢吧!反正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了,谁敢打你主意,我弄死他们……”
沈青转了转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白旭尧肩头,没有回话,安静的看着远方,神色恬淡而安然,半晌才在白旭尧腰际戳了下,“我饿了。”
白旭尧在沈青耳廓吻了下,“我也饿了。”
“……”
跟二货在一起,智商真的会拉低的。
作为地府进口食品的最大且唯一供销商,沈青也不指望从别人那儿弄到吃的了,算算时间,空间里的咸鸭蛋和皮蛋也不知道好了没?
“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吧。”
白旭尧领着沈青到员工宿舍申请了一个最大的房间,那宿舍管理员虽然没见过沈青,但也听说了小道消息,所以二话不说的拿出一个小木牌,当着白旭尧他们的面摆弄了几下,才十分殷勤的双手呈上,“这个房间已经加上临时厨房了,请不要嫌弃!”
“嘿!小子挺懂事儿啊!回头给你加薪升职!”白旭尧冲管理员眨了下眼睛。
管理员惊悚的打了个颤,避开白旭尧的视线,低着头说,“能让我先占个位买吃食吗?这么久我就摇上过一次号,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