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 往日热闹繁华的大街被火光给照映得灯火通明, 街道四处挨家挨户皆大门紧闭, 不敢点上微弱的烛火, 而蔓延着战火的街上到处都是血迹, 周围的各处摊子柱子被推到在地, 七零八落的, 宛如灾难后的模样。
而在城中四处,还不时的传来厮杀喊叫声。
“宁兄,攻过来的人太多了, 咱们还要死守着?”说话的是马明明。
他扯着嗓子问话,一张脸上满是污迹,身上的锦衣也到处破了洞, 撕成了条状, 哪里还有半点纨绔公子的细皮嫩肉的模样?
不止他,围在宁衡四处的男子都是这样一副模样。穿戴得体, 却破破烂烂;手指白皙, 却沾满血痕;脸上脏污, 却目光坚毅。哪怕是宁衡说要死守, 也没有人面色犹豫, 有上半点后退之心。
在他们四周围,还有各府调来的护卫, 还有自发帮忙的老百姓。
这些面容宁衡大都熟识,有他自小的发小, 有带着在街上当霸王的宁家一脉的公子们, 有保皇党派的公子们,有护卫他们平安出入的那些刚毅的人,有工部的同僚,有府中的下人小厮,有挨着边儿的亲眷之家的男子。
马明明、陈破羽、罗绽曲、常侍卿家的公子……表姐夫的亲弟……等等。
宁衡也扯着嗓子回他:“你傻啊,咱们就这不到三百号人,敌众我寡死守个屁!忘了家中都有妻儿老小了吧!咱们拖着那些贼人们一路到宫中,自有人跟我们里应外合!”
话落,围在四周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他们不想神勇威风,用一条命换上贼人几条命,但正如宁衡说的,他们虽是一群纨绔居多,但纨绔到如今这个年纪,家中早就有了惦念的人,那温香暖玉的还没抱够呢,如今不用死了自然是更好的不是?
连马明明那般嫌弃周卫娘,此时此刻也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念想。
“走!拖着他们往宫中那条路走,把你们的弩都给满上,咱们拖着他们走也要干掉一些贼人!”宁衡挥着手,带着人慢慢退着,不时的朝追来的贼人们放上一炮!
他不由庆幸,今晚多亏了这些人的帮忙,否则,只怕到了明日这天就变了。
温家那头没有一下毒死坤帝,宁衡本以为他们有别的后招,不曾想他们竟然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他们没有做足准备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在夜里一举进攻,好在城门紧闭,守城的头子又是月家那位姨母的女婿,因着这些搭边的关系,他们才能拖住那些贼人们,与赶来的马明明等人带着武器提前给埋伏好。
今日的事儿,若是有一点差错,只怕温家早就势如破竹了。
工部的这批连弩只在两年前的端午时拿出来展示过,而后这两年工部的人都在批量制作,若非如此,他们不到三百人对上三千余人,那纯粹就是送菜,也因为有了精良的武器,他们才能撑到现在,还能打贼子一个措手不及,干掉了他们不少人。
宁衡一路带着人后退,而温家那头先前吃了亏,这会儿也有了防备,让他们一时也有些莫可奈何。
月桥那边一路行来倒是没碰到什么阻碍,随后马车停在了月府,先前探路的护卫带着她去了一个隐秘的后门,人没有进去,只小声道:“少夫人,在下就在外头,月大人那头在下已经联系好了。”
“多谢你了。”月桥点点头,随后一手推开门,闪身进了去,而见她进去后,护卫也闪在一旁的阴影里,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月府里头也如同普通百姓家里一样,昏昏暗暗的没有点上烛火,借着微弱的月光,月桥提着刀走在静悄悄的小路上,一路沿着小路到了一个院子里头,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进去时,里头有人说话了。
“进来吧,如今府上一个人也没有。”
是月淮的声音,虽然他们已有两年未见,但月桥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提了提裙摆,踏了进去,走过绿荫小道,前头一下豁然开朗起来,在那石台边,正立着一个人,白衣翻飞,身姿优雅,一举一动皆是温润。
他背对着她,在月桥开口前,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对她道:“你瞧,这月色好看吗?我曾想过许多我们成亲后的生活,其中就有在月下共赏这一件。”
那年,他满心欢喜,想得夜里辗转难眠。
“淮哥,”月桥不知该如何开口,按理说他们之间的缘早在两年多前说开后就断得一干二净,从此她为人妇,他已娶亲,这些少时的爱慕终究如镜花水月一般从他们身边流走,当年迈时回想起来,不过是在心田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没想到,月淮竟然如今还不曾忘。
一时间,她的心里复杂莫测,其中滋味儿只有自知。
“你不必为难,”月淮转过了身,在月色的衬托下,他的面容如玉,却又带着从前不曾有过的稳重,眉宇之间稍稍带着两分愁绪,弯着嘴笑了笑:“不管如何,咱们之间总是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他虽说的轻松简单,但月桥又岂能当做真的只有长大的情分看他?
反倒月淮在认真打量了她后,目光落在她手中握着的刀刃上,似乎带着怀念:“小桥一直是个利落的人,如今也依然如此,我倒是自愧不如。”
说完,他自嘲了一声儿,敛起了所有的过往,认真的同她说道:“我知道你来寻我是为何,陛下所中的毒确实是由温家提供给太后的,你是想让我替你拿解药?”
月桥的来意他早已了如指掌,只得点了点头。
月淮沉默了半晌,没有同她说什么“为何要替你拿”“你又如何报答我”等等调侃言论,见她目光含着期盼,心里不是没有挣扎,最后只化作莫可奈何:“我尽力一试吧。”
听他应了下来,月桥顿时松了口气:“多谢你了。”
月淮抬手打断了她:“我也只是尽力一试罢了,毕竟是给陛下下毒,温家又岂会留下这么一个把柄在身上,你……你也莫要抱太大希望才是。”
月桥自是知道,只心里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微微点点头:“我知道的。”
若是没有解药,那也只能说是命中如此了。
而她,也尽力了。
“走吧,事不宜迟。”
月淮走在前头,月桥忙跟了上去。
在这样焦急的时候,温家子弟带着的贼人已经到了皇宫下头,宁衡等人前脚入了宫门,后脚宫门一关,早早埋伏在城楼上的禁卫军便拿出了连弩朝着下头一顿狂射,倒是让温家带来的人一时死伤无数。
“快,抬撞木来撞开宫门!”
“盾牌盾牌!”
乌怏怏的人群上头,一道道盾牌被高高举着,护着撞门的人,须臾,宫门破开,被一直打得抽手不及的温家军怒火沸腾,领头的温家子弟举着刀刃,狂怒的吼着:“冲,冲进去!”
后头的军士跟着喊道:“冲啊!”
只是他们冲进去才知,先前的宫门里头早就空无一人,冲在庄严肃穆的宫道上时,两侧突然响起了声音。
“温家王八,看爷这里!”
“温家王八蛋,看爷这里!”
“……”
城墙两侧,宁衡带着三百号人兵分两路,埋伏在温家军进入的路上,一群纨绔子弟猖狂的冲着他们大喊大叫,为首的温家子弟抬头一看,还来不及对着宁衡等人咬牙切齿,只在见到墙上一排的木桶时,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好,快盾牌!”
墙头以宁衡为首的公子哥们嘿嘿直笑:
“晚了!”
“你们这群龟孙子的,爷爷何时被撵得这样狼狈过,今儿就给你们开开荤!”
宁衡大手一挥:“开始,倒!”
他的话落,墙上的木桶顿时被推了下来,下头的温家军没有全部躲过,不少人被木桶里倒出来的污垢淋了一身,浑身都臭烘烘的,这还不算,正当打头的温家子弟恨着牙招人跟着时,被淋中的军士们突然摇摇欲坠,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这真不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
“温大!爷对你好吧!”宁衡还在城墙上问了一句,得意的模样别提多让人恨了。
“宁衡!”马上的温家嫡孙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放起了狠话:“爷等着看你求饶的时候!走!”
人一走,一群人就围在了宁衡身边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与禁卫军汇合!”没了温大,宁衡一张脸就淡了下来。
温大在损失了这么多人以后还能放狠话,并非无的放矢,温家荣耀了两朝,隐藏的人定然不止是这明面儿上的三千人,为了对抗温太后等人,禁卫军都不敢全军过来支援他们打温家一个措手不及,就怕绣春宫的坤帝和贵妃遭了殃,而在城外驻扎的那三万人,属于皇帝的私兵,只有皇帝手信才能调动,陈珍如今还没即位,三万兵士根本就不买账。
要不然,温家哪里来的胆子敢逼宫!
他们到时,禁卫军正与温家军打得如火如荼。
远远望去,温家军的人又多出了不少。禁卫军们不止与温家军对峙着,还分了不少在房顶四处,手拿着连弩,替下头的禁卫军开着路。
宁衡等人紧随其后,他们正面跟有经验的军士对冲定然不行,只得藏在别人够不到的地方使劲的下阴招,什么阴险投什么,一时两方倒是打得难分难舍。
温家军身后,温家一脉的俱在。
温阁老、温太后、温皇后以及温家几位老爷和子弟,还有朝中拥立温家上位的朝臣、宫婢等等,稀稀拉拉的很大一群人。
有人朝着他们一方就劝了起来:“你说你们图什么,贵妃母子下毒谋害陛下,如今太后娘娘要清理门户也实在是深明大义,尔等还阻止什么?”
更有人嗤笑了一声儿,接着说道:“可不是?早日放下屠刀,待二殿下登基还能饶了尔等一命,跟着宁家做事,小心小命儿不保,就算你们不顾自己,那家人呢?”
宁衡从柱子后头探出了头,扔了一把毒粉,骂道:“滚!臭不要脸的,谁赢还不一定呢,若是你们现在投降,爷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才是!”
到了这个时候,宁小侯此人已经不再让人害怕了。
当下就有人不屑了起来:
“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可不是,要耗着谁怕谁,看谁先完蛋!”
目前场上的形式,却是是太子一方稍稍处于弱势,他们虽目前弹药充足,但后头没有补给,实在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形下被温家给打了个正着,虽说应对得宜,但在准备上却是要差些。
而如今的情形,只要稍微流露出疲态,那就离输不远了。
从龙之功,足以让所有人跟着冒险一番。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宁衡都面目苍老了,今日这一番场景也历历在目。
那时,从夜深,焦灼一直持续到落日,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在放手一搏时,他还记得有几个人朝他砍了过来。
但,预料的痛楚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面前娇小的女子手持刀刃,目光淡然,一身冷傲,一个回旋踢,一个手起刀落,端的是霸气不凡,那明艳的衣衫也在这暗沉沉里仿若一道亮光,不断的翻飞舞动。
挡在他面前。
而那冷傲的眉眼他再是熟悉不过。
此刻那冷艳的眼斜了过来,语气强硬:“还杵着做啥,要么找地方躲着,要么拿着刀在后头守着。”
总之,都是不让他正面对着。
宁衡丝毫没有觉得被看轻,此时此刻的心里只充满了高兴,都顾不上问她怎么来了,只握着刀柄,狠狠点着头:“媳妇你放心,我不给你拖后腿!”
这一幕,远远的被人看在眼里,随着宁衡一路奔波的纨绔们先是震惊,难得的没有觉得宁夫人把人吃得死死的。
毕竟,此时此刻,他们也想要一个这样霸气的娘子啊!
马明明远远的给竖起了个大拇指:“宁兄,你可以的。”
而温家那头见来帮忙的只是一个女人,顿时便笑了起来:
“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莫非一个女人她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可惜了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就要消香玉陨了。”
“……”
宁衡气得狠,正要开口,却见身后绣春宫的大门咯吱一声儿大开了起来,在门框处一前一后两道衣摆拖曳而过,随后,只见原本应该中毒躺在床上的坤帝竟然苏醒了过来,虽看着身子有些弱,还被太子被搀扶着,但面目上看着却是大好了一般。
“陛下……”
“是陛下……”
“不是说陛下中毒了吗!”
温家军在坤帝出现的瞬间就乱了阵脚,无论后头温家人怎么安抚都没用。一向面不改色的温太后此时才变了脸色。
她脑子一片混乱,正要开口,却被坤帝抢了先。
坤帝看着她,目光里再不复往日的恭敬:“母后啊母后,朕待你向来有礼,朝圣进贡半点不怠慢,岂料,皇家母子却无半点真心。”
这话,就是直指坤帝中毒是跟太后有关。
温太后慌乱了不过须臾,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皇帝,若非不是你做得太过,当母亲的又岂会做出这等事情?”
坤帝冷笑两声,把到嘴的话吞咽了下去。
自古皇家无真情。父子、母子、兄弟……
“父皇……”小太子的一声唤让坤帝回了神儿,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
老天还是待他不薄,有贴心的爱妃,有合意的子嗣,别的,实在是不敢奢求。
从坤帝醒来,温家就知大势已去,这不,不过短短几句话间,在外驻扎的军士就赶了过来,为首的首领抱拳行礼:“陛下,微臣来迟。”
“不!”坤帝看着面色灰败的温家人,道:“爱卿来得刚刚好,把这些乱臣贼子都押下去吧。”
说完,他侧过脸,摆了摆手。
“是!”
首领很快带着人把作乱的臣子们带了下去,留下一地的苦喊呼救,就连温家人也被强行的带了下去。温阁老一言不发,本就年迈的脸更是难看得可以,他只有一句话:“陛下是如何苏醒过来的?”
若不是坤帝突然苏醒,此局胜负还未可知。
但,那毒,是他亲手布下,解药更是藏得格外隐秘,到底是谁,能解了这般霸道的毒?
坤帝招了招手。
从宫里,缓缓的走出了一个人。
温家人震惊的看着那布出来的人,简直不敢置信!
“呵,原来如此!”温阁老颓然的被押着,再也没有开口。
黑暗慢慢降临,黎明又缓缓到来。
不过一夜,金陵城又恢复了往昔,竖日的朝堂上,坤帝露了面儿,但把所有事物全权交给了太子做主。小太子还脸嫩,处理政务的老练却是有着坤帝之风。
他第一道旨意,就是召外放的有政绩的官员入金,补上因为温系一脉叛乱带来的官位空虚。
第二道旨意,他封了所有抵抗贼人的人,或赐予黄金,或赐予小小的官位,任他们施展才华。
曾经金陵城街道的纨绔们,纷纷摇身一变,成了有功之人,素有恶妇首位的宁五少夫人因为救了坤帝,斩杀了贼子,被赐封超一品夫人,封号“桥”。后称她为桥夫人。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太后被困,皇后被废,太子接手了政务后,这一日,大理寺的牢房里,身着素衣的男子站在了叛贼温家人面前。
“你还有脸来!”
温芩最先反应过来,扑在牢笼里,朝他齿牙咧嘴:“吃里扒外的混蛋,借着我温家往上踩,你别以为你就能平步青云了,没有我温家,你什么都不是!”
余下的温家人没说话,但他们的目光都带着恨意。
男子一顿,在温家人狼狈的脸上看过,道:“我已经辞官了。”
“呵!”
“那你来做什么?”温阁老坐在枯草上,抬起掩着的双眸,面沉如水:“老夫不明白,我温家待你不薄,老夫更是倾力培养你,为何还要背叛我温家?”
月淮面色愧疚:“是我有负于阁老的栽培,”顿了顿,他又道:“陛下已经开恩,温家没有参与此次反叛的子弟也只扁为庶民,温四少和温六少一干人等皆可安然无忧,余下人被流放边塞...”
温阁老打断他,只追问着一个结果:“老夫只问你为何?”
他温家毕竟是天子母族,有这个判决,他毫不意外。
月淮不敢对上他的眼,扭开了头去,好一会儿才叹着气:“若说十年寒窗乃是读书人的理想,那我也不例外,只是,总有一样是比当官更重要的。”
凭温阁老这么聪明的人,又一想到前几日在宫中的事,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道讥笑,心头那道不甘和疑惑尽数破开:“枉费你天资不凡,又有老夫一心提拔,却仍然敌不过美人关,美人关呐……哈哈哈”
多少英雄豪杰都难逃其中,他本以为这会是个例外,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逃不过啊……
月淮是落荒而逃的。
但他的所作所为,他并不后悔。
总有一样,比当官重要,甚至比他重要,只可惜…
月淮本是温家一脉的人,原也是要下大狱的,只是他迷途知返,立下大功,功过相抵,如今无官一身轻,他把宅子卖了,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就穿着一袭青衣,坐在牛车上慢慢出了城。
金陵城一如往昔的繁荣,出城后,他回望了一眼,渐渐的,那城池在她眼里渐渐变小,直到模糊不见。他悠闲的靠在牛车上,正欲从里头拿了草帽来遮一遮脸,困觉一下,前方,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旁边立着的女子,是那般熟悉。
女子回望过来,朝着他笑:“都不打声招呼就走?”
月淮停了牛车在一旁,反问:“你怎么来了。”
“是你说的我们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月桥问:“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告而别?”
“我……”
论嘴皮子,月淮向来比不过她,只温和的看着她:“如今金陵诸事已了,我又无官一身轻,自然是走走停停了。”
“不回月家村?”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我到处走走,再回去吧。”
他面上一片坦然,顾盼间再也没有一丝愁绪,月桥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说完,两人之间一时沉默起来。
月淮率先打破气氛,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便赶路去了,你也回吧。”
月桥本想说让他到地写信报个平安,只话到嘴还是吞咽了下去。
她也怕,怕他只是故作镇定。
“嗯,你保重。”只是她也相信,当时光慢慢走过,所有的伤痛都能平息,这辈子他们有缘无分,只盼下辈子,若有缘,再续。
牛车又慢慢走了起来,慢慢的,慢慢步出了她的视线。
绿芽走到她身边,说道:“夫人放心吧,你不是曾说月淮公子满腹才华吗,等他看遍这万里山河后,许是能定下来传道授业,名满天下的。”
月桥目光幽远:“是啊,会有那么一日的。”
“走吧,回府。”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入了城里。
外头再也没有前些日子的恐慌,老百姓们脸上笑容满面,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连行人的熙熙攘攘都一五一十的传入了她耳里。
“方才那茶摊也太漫天要价了,爷就喝了一口茶,收了我五十两!不行,爷要去找他算账。”
“哎哟爷,那茶本就贵,过都过了,咱们快些回府吧,老爷才交代过了,咱们才上金陵,不能惹麻烦。”
“我怕吗!我怕吗!一个小小的茶摊罢了,知道爷是谁!”
“可人家那茶摊主了不得啊,可是救过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还被赏赐过的……”
“……一个茶摊?”
“小的绝不唬爷,这金陵城里水深着呢……”
月桥轻轻一笑,而后,这些熙攘声渐渐小了,当马夫说了声到了后,随即,绿芽掀开了帘子,扶着她下了马车。
主仆两个正要回府,却见在门口处,宁衡抱着宁树儿正含笑看着她们。
“少夫人,是少爷和小少爷。”
“娘,娘抱!”
宁衡抱着人走近,距离不过寸许,宁树儿就一把扑在了她怀里,搂着她脖子,粘人得人,月桥拍了拍他,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宁衡与她并肩朝里走:“自然是树儿想你了。”
当然,他也想。
他就怕媳妇一去不回,好在她回来了,宁衡没说,在见到她下马车那时,他一颗提心吊胆的心才算是归了位。
谁家男人同他一般大方,让媳妇见前未婚夫?
没有的!
“我也想树儿了……”
一家三口走在廊上,气氛融洽,不时的回看一眼,眼里皆是笑意满满,瞧得人无端的心甜,路过的丫头主子们纷纷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谁都说被恶妇管着的日子想来定是生不如死,可又有多少传言恩爱无比的夫妻真的又幸福呢?幸福于己,不过是人情冷暖,饮水自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