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丞远开车来到明岚时,并没有在休息室见到陆予越,他听到下面人跟他做出的汇报,确定是温家的少爷没错。
  知道这点后,他拨通陆予越的电话发现虽然能打通,但并没有人接听。
  想来就知道,应该是小弟被带走进行了管教,被软禁起来,连对外通话都不能。
  随即一台笔记本搬到他眼前的桌上,宁丞远看着发生意外时的视频,眼睛瞪得极大,见陆予越被人护住没被刺伤脸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刺到脸上,距离眼睛那样近,简直不敢想象。
  见陆予越还能跳起来反击,宁丞远心中快意,这温家少爷就是活*巴的该。
  知道小弟没事儿,那这场动乱处理起来就不必着急一时,等能联系到陆予越,获得温家少爷的消息再提也不迟。
  谁救的他?宁丞远抽出一根烟,给他发笔奖金,带薪休一个月。
  是一个叫裴珂的。一楼经理适时补充,顺便看他脸色,轻声试问道,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宁丞远点烟的动作一停,舌尖将烟动了动,取下来。
  刚才监控没有看清脸,他就象征性一问而已,也本没想听什么答案,反正他也不认识这种普通服务生。
  但那经理看他的眼神和表情,仿佛听到过什么消息,知道他俩有联系。
  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嘴。
  宁丞远将烟取下来,看着一楼经理挑眉:他人呢?
  已经送到医务室救治了。
  今天不是他值班。宁丞远挑起眉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嗯?
  一楼经理一时间回答不上,立马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马上领班就被喊进了房间。
  显然有人跟他讲过详情,他进来就恭恭敬敬地回答问题:回宁总,今天客流量多,是我打电话喊裴珂过来帮忙的,他临近期末课比较少,一听就答应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没想到
  他有点紧张,像是怕被怪罪,急于想要表达,一楼经理给他一个眼神止住他的话。
  宁丞远发出一声嗤笑:艹。
  说完这声后,他再没说什么,留下一群惴惴不安的下属,往医务室而去。
  很快,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按住医务室的门把手。
  这他们见鬼的缘分!甩也甩不掉!
  他已经让裴珂有多远滚多远了,没想到上天又以这种方式将对方送到他的面前。
  他不理会的话,是不是还有下一次,下下次?总之,似乎永远都会跟这个人掺上点关系。
  那就,给裴珂一笔钱,让对方永远别出现在明岚,毕业就滚到天涯海角去,再不准回这座城市。
  医务室打开后,内心怨怼暴戾的宁丞远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刚才的情绪仿佛陷入了停滞。
  他走进来,皮鞋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门被他并没有放轻地随手带上。
  但这声音并没有让床上的人睁眼。
  医生正在拖地,这医务室夜晚只有他一人,助理已经离开了。
  地上的血点被拖把上的布条擦过,消失不见,但床单上的血却无法立刻清理,还明明白白地表现在那儿,因为时间不久,颜色还是鲜红的。
  竟然流了那么多血。
  宁丞远敢肯定这不是裴珂自己想要的,这家伙的性格冷石更,不是那种自虐狂。
  冲上去的时候,裴珂也不想如此吧,但他还是上去了,救了自家小弟,避免了予越受伤,于情于理,自己都该表达谢意。
  不认识救人的是谁,那比较好办,知道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人,心理上就会发生变化。
  眼下,裴珂脸色苍白如纸,手臂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正袒露在外面,整个人也没有盖住被子,虽然医务室空调足,很温暖,但人睡着后代谢低,体温也会降,肯定会感觉到冷。
  怎么每次看到裴珂,都是这样狼狈的模样,被客人马蚤扰,被雨淋湿,工作中被羞辱,还落进湖里,眼下又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上去跟不知生死一样。
  宁丞远心下浮起一丝莫名其妙地不爽。他睡过不少这类漂亮的少年,但裴珂跟他们一比,似乎是最可怜的一个,这让他忍不住升起一二分同情,尽管这东西他不怎么有,也很少给别人。
  他走过去双手插兜从上往下审视着眼前的人,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
  怪就怪,第一次相遇时对方那看他的眼神,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些事情吧。
  宁丞远心底摇头,准备转身离开,然而正在这时医务室突然传出声音,像拖把的杆儿被随手一丢,撞击在瓷壁上,紧接着便是水龙头拧开,大量的水冲刷而下。
  床上的人身体微动,眼帘颤抖了下,他似乎因为这种移动感觉到了疼痛,无助地皱起了眉头。
  宁丞远转身要走的念头中断,便没有立刻抬脚,他看着裴珂,想着对方见到他后可能出现的神情。
  会不会谨记着他说的话,吓得从床上起来,要退避三舍?
  然而宁丞远并没有猜对。
  疼裴珂无意识地喃语,他睁开眼睛看到他后,微弱的眼神里透出不可思议,紧接着便涌出泪水。
  你是来看我吗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攥住宁丞远的裤子一角,艰难地挪动上半身,向他哭着请求。
  救救我
  宁丞远第一次从裴珂的眼睛里看到这种卑微的乞求,这表情太过脆弱,仿佛他遭受过什么苦难,以致于整个人像飘飘摇摇的风筝,下一秒就会断掉,栽到地上。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裴珂已经挪动身体靠近他,将头顺从地顶在他的腿上,表露出一副驯服的模样。
  我错了救救我,求你
  另一只受伤的手也挪过来,看起来想要抱住宁丞远的腿。
  身后房间的水声停止,医生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你怎么能乱动!
  他轻松地将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身体虚弱的裴珂按回原来的床上,看对方眼角流下泪水,动作一停,安抚道:睡吧,睡醒就好了,不睡就一直疼。
  话毕,医生随手在病床上面的电子面板按了下一下,头顶明亮的白光灯立刻关掉,整个房间变得昏暗,只剩下后面医生办公室的暖光。
  嗯?裴珂发生一声疑惑的轻音。
  医生拉过棉被给他盖好,随即起身将这张床位的遮挡垂帘拉住,让它成为一方独立的空间,这才看向后退几步的宁丞远,叹了口气。
  宁总,有什么事,还请等他醒来再讲吧。
  宁丞远脸色一黑,压低声音,似乎不爽:我又没对他怎样,是他认错人了。
  噢,可能打了点麻药,意识混沌,要不就是做梦了,到底是我的病人,我准备让他在这里休息一晚,宁总有事找他,明天我跟他讲,让他亲自去找您。
  宁丞远听到这建议没回话,只转身就走,用行为默认了自己的态度。
  他来到走廊上,眼前是挥之不去的刚才一幕。
  原来在裴珂冷石更的外壳下,也有这样的一面,这种模样,得不了同情,只会激发起别人想要将他怎样的谷欠望。
  毕竟是曾经动了点心思的人,宁丞远见到裴珂出现这样的神情,有点心情复杂,他也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想法。
  宁丞远在走廊上停了一会儿,往一楼走去,脑海里是刚才医生的话。
  做梦吗?
  是裴珂,又梦到了他吗?
  他怎么感觉,自己因为这句话,又像之前一样开始胡乱猜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睡了十几个小时,被渴醒了,爬起来写文。
  看到有些问我的评论,挠头,我也没法剧透,这怎么说呢,哎呀,继续看吧。
  感谢我以为昵称没法改、我要减肥、无蝉、腿哥脑残粉的地雷!谢谢槑的两个地雷!
  第二十八章
  裴珂撑着额头坐起身,左臂传来隐隐的阵痛提醒着他昨晚受伤的事实。
  窗外暖阳西斜,天光橘红,竟然已经快到傍晚的时间,怪不得他腹中空空,被饥饿感唤醒。
  眼下,虚弱的身体传达给他一个信号,他需要马上进食补充能量。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裴珂懊恼地仰头,发丝顶在病床铁栏上,看着天花板,一时间没有讲话。
  他半夜听得一两声动静,于朦胧中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睛。
  病床,疼痛,这两者唤起他曾经的记忆,竟恍然以为自己还在上一世,刚被殷翡折磨受伤后送医就诊。
  再一见床前站立的宁丞远,这位自己曾经的恋人,哪怕知道对方欺骗过他,却仍卑微地求助,希望男人能看在过往感情的份上将他救出来。
  被过去的情人圈养,总好过被一个癖好奇怪的陌生人来掌控,更别说还要被明岚的少爷来教床技,做些尊严全无的事情。
  如果争财产是个错误,那他认错,不争便是,所以道歉,顺从低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去蹭宁丞远的腿。
  当然这种恍惚没存在太久,当医务室的医生将他按回床上时,裴珂看见眼前人,才缓缓意识到这是他重生后遇见的一张脸,麻药的劲头还没消失,他顺从着继续昏睡过去,医生跟宁丞远的对话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而后逐渐消失。
  现在醒来一想这件事,裴珂就有些头疼,他并不想在宁丞远面前表现那模样的自己,这有种灵魂被窥探了的感觉。
  他掀开棉被,坐在床边穿好鞋缓缓站起,单手整理了下自己睡皱的衣服,拉开垂帘。
  身后办公室的医生听到动静,走出来,一手捧着透明的玻璃杯,一手端着杯盖,慢悠悠地吹了几口。
  宁总找你,过几天换药拆线,来这里或者去医院都行。
  裴珂点头表示听清,随即张开干裂的唇道了声谢,这才赤着一条被包扎的胳膊出门而去。
  他先到一楼员工更衣室换回正常的衣物,随即被其他员工拦住说经理找他。
  等裴珂抵达办公室见过经理,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个月的带薪休假时间,而且因保护客人获得的奖金会随这个月的工资下发到账上,到时候查看即可。
  休一个月,只怕休着休着就可能来不了了。
  裴珂心思还被昨晚的事情占据,所以有些走神。
  经理咳嗽几声:宁总体恤下属,昨晚去探望过你,小裴啊,你现在醒了,虽然能休一段时间的假,但离开之前不要忘记去找宁总道一声谢,毕竟你这待遇是宁总宽厚,特意嘱托的。
  一个两个都让他去找宁丞远,看来他跟对方以前的那些交集连别人都会误会,裴珂回神勾起个笑容:谢谢经理,我会的。
  他走出办公室按下通往七楼的键,但却不是去看宁丞远,而是看另一个人。
  陈生被喊出来时,惊喜地想一把抓住裴珂,却堪堪止住动作,双手像投降一样举在月匈前,没敢乱碰:昨晚下班我就听说这件事了,闹得好大,本来还八卦地去凑热闹,结果就听他们说明岚被打伤的员工是你,裴珂你没事吧?
  说着上上下下地扫视他,眼睛带上担忧的神色。
  裴珂故作轻松一笑:没事,还发了奖金,可以带薪休假。
  陈生皱起眉头:那哪比得上健健康康的,连生活都不方便,不过看起来你精神还好,对,你是大学生,是不是还要考试?
  伤得是左手,不耽误,我想跟你要个联系方式。裴珂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回明岚继续工作。
  陈生抿唇一点头:我找个纸条写一下好了,你吃饭了吗?我把我的晚餐拿给你吧。
  裴珂心底微暖,微微抬眉:那你不吃吗?
  我可以再点单,少爷和公主都不限制就餐,不过大家为维持身材都吃得很少就是了,要不是怕太扎眼,就能带你进去吃了。陈生看了看休息厅里面,那你等我一会儿啊。
  裴珂在门外等着他,偶尔几个早到的员工陆续走进休息厅,几乎每人都多看了他几眼。
  正当裴珂微微偏过脸躲避这种注视的时候,远处走廊传出熟悉的狗叫,应该是曾经他养的那条流浪狗无误,裴珂仔细分辨它的叫声,却发现还夹杂了别的狗叫。
  是跟别的狗打起来了?裴珂想到什么,看了下休息厅,见陈生的身影还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去找纸笔了。
  他当即决定快走几步,拐过不远处那个转角,查看情况。
  狗吠叫的声音越来越急,时而又交杂成一片,分不清彼此,裴珂不由地加快脚步,刚一转过弯,就见远处自己救过的幼犬正被一只大块头按在地上咬住脖子。
  那只大块头,正是曾经惹祸把裴珂扑进湖里的黑色杜高,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被宁丞远带进明岚七楼,还没有栓绳随意放养着。
  果然像它主人的风格,自己随性习惯,养起狗来也肆无忌惮。
  跟这只成犬一比,小流浪狗的头几乎一口就能被吞下。
  裴珂两根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下哨,两只纠缠在一起的狗这看向这边,还是小的那只反应快,迅速逃脱出来往裴珂这边冲,大的那只则从身后追,张口咬了个空,一小截尾巴从口边逃脱。
  快过来。裴珂未受伤的右臂一下将小东西捞在自己怀里,既然宁丞远没有养它的打算,自己走的这段时间可以将它带回学校,也不至于被这只狗欺负。
  仿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杜高见裴珂高高将狗举起来,高声吠叫,两条后腿站立,双爪扑在裴珂的胸口,仿佛就要去捉他手中那只幼犬。
  裴珂本来就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再加上过去的将近十四五个小时滴水未沾,低血糖情况严重,连走路都得放缓,被一百多斤的狗这么一扑,月胸口仿佛受到重击,后退几步,摔坐在地上。
  但他还记得将幼犬塞进自己月匈口的外套里,一转身跪在地上,背朝上将狗结结实实藏在怀里。
  杜高抓不到猎物,着急得活蹦乱跳。
  远处传来一声喝止,到处乱拱的狗头这才停住,改成绕裴珂转圈,不断嗅闻,口中发出呜咽声。
  喝止的那人走到裴珂身旁站定,从裴珂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双皮鞋。
  他心里一咯噔,顺着这双鞋缓缓地上移,经过笔直的西装裤,被勒紧的劲瘦的月要,熨烫整齐的雪色衬衫,以及昨晚见过他狼狈模样的那张脸。
  一出门就看见你在被狗日。宁丞远讲得话还是那么讨厌,他一挥手,黑狗放开裴珂,跑到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