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下去!”
福寿郡主红着眼,不得不退下。
秦阳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锦盒,烛火摇晃下的脸忽明忽暗。
……
“你连这般大的事情都瞒着我?!”
乔装赶路、路途周折,便是健壮的人也会觉得疲惫,更何况是一个年岁不小的孕妇,这般折腾这孩子能够熬过头三个月还没有出事已经是很不错了,只是人的身体到底不是铁打的,长生也最终无法隐瞒下去。
萧惟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竟然瞒着他这般大的事情,竟然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之下跟着他如此奔波折腾,她简直——
比起杀人,他更想杀了自己!
她身体有了这般大的变化他竟然都没发觉,他还当什么丈夫?!
“我不是没事吗?”长生脸色发白,却还是笑着道。
若不是见了红不得不停下来,她绝对会等到再也瞒不住的时候才说,或许等肚子大了起来她也会跟他说只是胖了,还会凶巴巴地问他是不是嫌弃她中年发福胖了!
萧惟一口气哽在胸口怎么也下不来。
“气的厉害的话不如便打我几下消消气?”长生继续笑道。
萧惟动手了,不过却不是打她,而是自己。
“你——”
萧惟狠狠地抱着她,“下一次再敢瞒着我任何事情,我就……就——”
“打死你自己吗?!”
“对!”
“你敢!”
“你不信就试试!”
“我敢试吗?!”
萧惟深吸着气,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这孩子很坚强,一定不会有事的。”长生道,她不是不担心不是不怕,只是没有办法,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没有办法像当年阿顾一样事事以他为先,“萧惟,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玩我们啊?”
萧惟蹭着她,“没关系。”
是啊,没关系,管他怎么玩呢,“我真的没什么事情,喝了安胎药便好了许多了,明日继续启程吧。”
“不行!”萧惟道,“休息几日再动身。”
“萧惟……”
“听我的!”萧惟坚持道,“你若是出事了,我们就算到了又如何?”
长生抱紧了他,“好。”她只是有些害怕,有些害怕了……事态似乎比她所预计的恶化的更快,或许,这并不是全蛮儿一人之恨,而是已然筹谋许久的缜密阴谋,冲着她来的,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我们会没事的,对吗?”
“会的!”
他们一家人都会没事!
……
事态已然恶化到危及了建元帝的地位了,可却还没有结束,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后果,很快,南疆传来暴乱的消息,南疆军主帅钱钧染瘟疫病故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钱家上下伤心欲绝,而这个消息传来,宫门前下跪请命的读书人便更多了!祸不单行,在南疆民乱消息传来之后,西州那边也传来了战报,显然蛮人是来趁火打劫了,而如今镇守西州的是许昭,谁不知道许昭跟大长公主关系密切?他还适合镇守西州吗?!而没过多久,燕州那边的胡人也来凑热闹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北方各地的地方军也出现了骚乱。
一下子,大周四面楚歌。
“母后!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是吗?!”
钱太后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建元帝满身的疲倦,“朕会尽一切能力平息这些事情,但若真的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母后,朕便会成为大周的罪人!所以,以后就不要再在这里骚扰先祖!”
钱太后被请出了太庙,之后便软禁慈宁宫。
建元帝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而他的前方只有两条路,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而失败过后,便是万劫不复!
姑姑,你可知道这些?
建元帝承认他后悔了,当初他便不该心软,便不该如此糊涂!若是当日便快刀砍乱麻,又如何会被人利用,将事态推波助澜以致恶化至此?!
他后悔了!
身为皇帝,他本就该铁石心肠!
……
大周江山狼烟四起,岌岌可危。
而一路往南的长生没有听到更多的消息,在那一日萧惟知晓了他们是在逃亡之后,所有的消息都只是到了他那里便截止了,尤其是在发现了她怀有身孕之后,只是这一路走来……即便他们乔装,即便避开了人群,如此大的事情又如何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是她自私了吧?
若只是她一个人,她会愿意牺牲,只是牺牲萧惟不行!绝对不行!他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他没有造过任何孽!
即便要为此承担什么,也不该是他来承担!
“凌光,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凌光不愿多说,“公主放心,陛下身边有内阁大臣,还要满朝文武,钱家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没事的。”
长生笑了。
“公主,您已经做得够多了!”凌光有些担心,“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驸马,为少爷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大周不会因为没了你便毁了的!”
长生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萧惟加快了行程,十二月的时候终于抵达泷州了,只是却还没有完全安全,因为这里有文家的势力,更有全家的!而他们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便是起因便是他们,甚至还有其他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般快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水师总兵司楠。
不过泷州是他的天下,若是他有心的话,他们只要一踏入泷州便不可能瞒过他,不过自身前来的司楠似乎没有打算将他们抓拿回去邀功的打算。
长生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只是肚子却还是平平的,就好像根本没怀似得,她记得当初怀阿顾的时候这个时候已经显怀了,不过这段日子风餐露宿奔波劳碌会有这般结果也是意料之中,萧惟抵达泷州第一件事便是找大夫,大夫说脉象不是很好,但胎儿还算安全,只是吃的不多补的不好方才小了点。
司楠找上门来绝对不是好事!
“我饿了,你给我去找些吃的吧。”长生有意支开萧惟。
萧惟自然不愿意走,只是也不愿意拂了妻子的意思,“好,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司楠对此并无异议,“大长公主脸色不太好。”
“我已经不是大长公主了。”长生道。
司楠道:“末将并未接到任何废黜大长公主封号的旨意,您自然还是大长公主。”
“是吗?”长生笑了笑,“那不知司大将军是想将我这大长公主拿去邀请还是想亲手为大周除害?”
“是真的吗?”司楠却道。
长生看着他。
“萧惟。”司楠一字一字地道:“他真的是李氏皇族的后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长生继续道,“李氏皇族早已亡了数百年,便是这片土地也早已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是不是重要吗?!”
司楠却笑了,“看来,许昭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长生一愣。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确定萧惟他是不是。”司楠继续道,“而之所以需要确定,那是因为我应不应该冒这个险。”
长生皱眉:“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我是司家后裔。”司楠道。
长生仍是不明。
“大长公主或许并不知道。”司楠继续道,“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吧,大雍女帝的丈夫,姑且称作丈夫吧,毕竟她的两个皇子都是跟他生的。”
长生面色微变,“将军该不会要告诉我,您也是前朝皇族后裔吧?”
司楠沉默,或许也可以说是默认。
长生笑了,笑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看来那些人想要复辟的念头也不是妄想,呵呵……”
“司家忠于天下百姓!”司楠道。
长生笑的有些撑不住了,趴在了桌子上,“那现在将军来这里是要认亲吗?”
司楠没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长生抬手撑着头,“看来不是了,既然如此大的秘密将军都能够坦白告知,那还何须再吞吞吐吐的?说吧,将军为何而来?”
“陛下的处境很最糟糕。”司楠继续道,“京城有传你们夫妻之所以如此销声匿迹是因为陛下庇护,朝中大臣一天一个折子请求陛下交出你们,宫门前聚集的学子越来越多,宗室勋贵那边蠢蠢欲动,卢氏一族退出了二皇子,欲与宗室勋贵联合一并让二皇子将陛下取而代之,外边,南疆出现民乱,瘟疫未曾消除,南疆军失去主帅无法掌控局面,西州蛮人趁火打劫,而偏偏许昭因与你的关系备受质疑,燕州东胡人也是磨刀霍霍,还有,北方各地地方军也动作频繁,似乎看到了保存自身的大好机会,南方倒还算安稳,不过能够布下如此大局让你如此狼狈的人,又会是谁?王氏宗祠被毁,大长公主应当知道是何人所为。”
“那又如何?”长生冷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总不至于我回去了便可以扭转乾坤吧?!”
“萧惟这些年在泷州经营的退路很不错。”司楠继续道,“但他毕竟常年在京城,这条退路未必就是万无一失!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夫妻已然是天下罪人,说是人人得而诛之并不为过,即便你们成功离开了,怕也难以安稳度日,况且,看着大周江山风雨飘摇,你便能安心过你们的小日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长生厉色道。
司楠道:“西州蛮人、燕州胡人之所以不安分无非是看到了大周朝堂不稳,尤其是西州,因为许昭是你的心腹,你出事了,许昭自然也难逃,而整个大周,能够取代许昭的将领目前为止没有,至少在蛮人的心里,当年血洗他们部落的许大将军才是最可怕的,而陛下之所以陷入困境,也是因为有传他庇护纵容你,至于南疆的民乱,只要平息了其他,也不难处理,毕竟还有一个南王世子在,只要燕州那边的胡人不敢乱动,南王世子便能回南疆平乱,至于那些地方军便更好处理了,大长公主的威仪岂是他们敢冒犯的?所以,大长公主殿下,您不是小女子,你的确可以扭转乾坤!”
“前提就是我舍弃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是吗?!”长生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地道:“你是打算让我拿着他们的人头回京去证明我的清白,然后继续当我的大长公主是吗?!”
“我保萧惟父子平安。”司楠道,“而你,回京!”
长生笑了,“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如果你不会想看到大周江山分崩离析不想看到天下百姓为之受苦。”司楠道,面色坚定却也冷漠。
“将军未免太高看我了,我若是在乎这些当日便不会一声不响地从京城逃出来!”长生像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你现在却跟我说让我回去?我为什么要丢下我的丈夫儿子回去?!我明明可以一家三口逍遥海外,为何要回去当拯救天下的圣人?!你们不都说我牝鸡司晨吗?不都说我一个女人却独揽大权不知所谓吗?!这些年来,你们日夜想着的不都是怎么将我赶下台?!怎么现在少了我,你们便什么也做不了了?!大周江山分崩离析?司大将军,别将这般大的罪名加诸在我身上,我承担不起!”
司楠没有反驳。
“你若是无意那我们去邀功的话,那便当做没见过我们!”长生下逐客令,“你的秘密我也从未听过!”
司楠并不意外会是这般一个结果,“希望大长公主能慎重考虑。”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这是衡王殿下快马加鞭命人送来的,让末将亲手交给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