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钱饶来说自然便是好事。
回到了钱家后,却发现钱阁老竟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之后一问便也明白了,钱钧的骨灰被送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钱钧的妻子与两儿一女的骨灰,钱钧一家子,就剩下了一个女儿,长房绝嗣了。
大伯父如何能不苍老?
而这一切都是皇帝造成的!
皇帝,不,不仅仅是皇帝,从仁宗皇帝将玉熙指给了当年的燕王开始,大周皇族便在亏欠钱家,在吸钱家的血,吞食钱家的骨肉!
而现在,该死还的时候了!
……
秦阳在皇陵安排好一切便回京了,他不得不回京,不管是皇帝还是太皇贵太妃都着急要见他,太皇贵太妃自然是担心,而皇帝,也是担心,只是担心的事情不一样罢了。
“萧惟真的死了?真的是姑姑亲手射杀的?”即便李长林已经将事情逐一禀报了,但是皇帝还是不放心,萧惟死的太容易了,而且还是姑姑亲自射杀的,他怎么能够信?姑姑为了他可以抛下一切,如今怎么就轻易将他给射杀了?
秦阳吸了口气,“陛下恕罪,臣自作主张设了一个局……”他详细地将事情说了,让皇帝在愤怒与恐惧之中来回煎熬,待说完了之后,皇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请陛下降罪。”
建元帝自然不能降罪,不说现在他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即便不需要,他拿什么降衡王的罪?说他试图瞒天过海让萧惟死遁?这事如何能说出去?因为萧惟的死,一切都在平息,他傻了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皇叔也是心善,只是那王驰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王氏一族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人,那将来……
秦阳低头,并未回应。
建元帝眸子沉了沉,便道:“皇叔辛苦了,这些日子太皇贵太妃想必也十分担心,皇叔先去看看她老人家,再回府休息吧。”
“是。”
……
“……真的死了?”太皇贵太妃脸色发白,眼中泛红,“那阿熹岂不是……”
“她没事。”秦阳道,“现在该担心的是别人。”
太皇贵太妃一愣。
秦阳道:“母妃,她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清楚,没报仇之前她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事?”这或许也是这些日子她之所以如此平静的原因了,不是不伤心也不是不恨,只是伤心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便是平静。
他也明白过来了。
“你该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萧惟而毁了所有人。”
太皇贵太妃心惊胆战。
“母妃,你随孩儿出宫吧。”秦阳抹了把脸,“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帝了,而秦长生也不可能是以前的秦长生,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一场争斗的,我不想母妃卷入其中。”
太皇贵太妃抿着唇。
“我知道母妃担心她,只是现在谁也干涉不了她的事情。”秦阳继续道,“母妃应该还记得当年元襄皇后事后的腥风血雨吧?秦长生……她是父皇的女儿!”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掺和这件事!
太皇贵太妃惊心,“阿熹……她真的会……真的会……”
“随孩儿出宫吧。”秦阳道,“或许,她会连孩儿也一并报复,有母妃在孩儿身边,也许还能让她手下留情。”
太皇贵太妃还能说什么?“好,我随你出宫。”只是却不仅仅是因为儿子的这些话,而是出宫之后,她能够更方便去见她,这个孩子命怎么这般的苦?“阿顾呢?阿顾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没有消息。”
的确没有消息,不算是长生那里还是皇帝这边,都没有消息。
皇帝一直派人在找,只是始终没有消息,而他找萧顾并非想要他的命,他想要的只是萧惟的命,至于萧顾,他需要他活着!
即便他相信姑姑不会勾结前朝余孽,只是萧惟若是死了,难免她会恨上自己,有萧顾在,她便有所顾忌!
萧顾现在对他来说便是一道护身符!
“太皇贵太妃想要迁居衡王府?”
方皇后点头,随着皇帝的转变,她侍奉的态度也开始转变,这个男人已然不是当初刚刚亲政之时严肃却也和煦的夫君,而是手段与城府皆有的帝王,“当年仁宗皇帝驾崩,太皇贵太妃便可以出宫随衡王养老,只是因故未曾出宫,如今她说年纪大了想出去和衡王住一起也是合情合理。”
皇帝冷笑:“衡王倒是心思缜密!”什么想念儿子孙女,不过是衡王怕他拿太皇贵太妃要挟他罢了!
“陛下以为臣妾该如何答复?”方皇后自然也知道其中的深意,所以才有此禀报。
皇帝又问道:“太后的意思呢?”
“太皇贵太妃直接禀到了臣妾这里,太后那边臣妾也尚未禀报。”方皇后道。
皇帝脸色好了一些,“既然是太皇贵太妃所愿,朕自然不会阻止,毕竟是皇祖父的遗妃,传朕旨意,让礼部为太皇贵太妃拟加徽号,择一个好日子让衡王来宫里接人。”
“是。”
“太后那边便不需要禀报了,这些日子她一心照顾钱钧的孤女,想必也没有时间管这些琐事!”皇帝冷笑道。
方皇后应道:“是。”
钱太后接了钱钧在瘟疫中唯一幸存的女儿入宫,至于用意如何,宫里的女人都心中有数,而若是此女入后宫,威胁最大的自然便是方皇后了。
“皇后身子也重了,切记保重身子,其余事情无需过多介怀。”建元帝对这个皇后很满意,自然也不会乐意换其他人,尤其是钱家女!
方皇后笑道:“臣妾必定会保重自身。”
若是连这小小难关都过不了的话,她如何有资格当这个皇后?
……
衡王顺利将太皇贵太妃接出宫,而最高兴的自然便是福寿郡主了,只是她知道父亲和祖母都不开心,因为担心姑姑。
“父王,我想去皇陵看看姑姑,好吗?”
秦阳看着女儿,“现在不行。”
“可是……”
“好好在家里陪你祖母。”秦阳打断了女儿的话,“你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任何事情,你姑姑那里父王自然会照顾好。”
“可是……”
“不信父王?”
福寿郡主抿了抿唇,“女儿知道父王怨姑姑,这般多年来……”
“央央。”秦阳打断了女儿的话,“父王的确恨她,只是父王不糊涂,大是大非面前,父王更不会糊涂。”
福寿郡主一愣。
“好好照顾你祖母就是了。”秦阳没有多说,恨秦长生吗?如何不恨?恨了这般多年了更是习惯了,只是看到了她如今这般模样,却没有半丝的舒坦,这个女人是当年阿绮用命保护的,他却恨了多年,如今更是……即便不是故意,但到底是他阴差阳错导致的,也算是讨回了当年的债了!“你姑姑也不会有事的,她可不是一般人。”
福寿郡主想想也是,“嗯。”姑姑这般了不起,一定会没事的!
……
先前随着萧惟死讯传来而稍稍平静下来的朝廷又因长生大长公主的归来而热闹起来了,而这次争论的话题便是大长公主是否该受惩处,自然,争论的结果便是建元帝龙颜大怒,言大长公主亲手射杀逆贼,足以证明对大周忠心耿耿,若是有人再嚷嚷着要处置大长公主便是别有用心!
皇帝态度坚决且动怒了,而大长公主也去了皇陵,而此事过后,对朝政估计也起不到任何的影响,再有钱家似乎也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大家也便作罢了,不过有件事却是不得不继续追究下去。
萧惟是前朝余孽,那萧氏一族又是什么?
虽然在萧惟身份败露之后,萧氏一族便生命萧惟根本不是萧氏子孙,前任萧氏家主萧烨早已经将他逐出宗族,后来之所以有了那一场滴血验亲的戏,也不过是萧惟以大长公主的威风压着萧氏一族不得不配合他演了那一场戏罢了!
这说辞得到了前任三江总督萧瑞的证明,当年萧瑞便是如此得到三江总督的职位。
即便这是真的,但萧氏一族也难逃窝藏前朝余孽的罪名,朝廷若是不追究,威严何在?更不要说萧惟在萧氏一族经营多年,说不准里头已经安插了不少余孽同党!
所以定要严惩!
建元帝对此没有异议,除了萧氏一族,既可以避免后患无穷,又可让士族势力大减,更可以彻底砍断了大长公主在南方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不过到底是百年士族,即便现在名正言顺也有百姓支持,但若是下手太狠的话难免会引起士族的恐慌,所以,朝廷最终给出的方案便是抄家流放!
短短的两个月之内,萧氏一族在大周彻底成了历史!
曾经风光无限的三江总督萧瑞带着族人一并流放去南疆,为何是南疆?因为那里受前朝余孽祸害最深,将萧氏一族流放到那里,更让朝廷安心。
……
萧顾终于回来了,便在萧惟“死”忌百日的那天出现在了长生的面前,昔日明朗的少年已然消失,如今的少年身上只有阴郁。
盛夏之中,长生依旧穿的厚厚的衣裳,宽阔的披风裹住了全身,脸色依旧苍白,身子更是消瘦,整个人若不是那些衣裳支撑,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给吹走了一般,等待多时的儿子,终于出现了,只是再也不会笑着喊她一声娘了,更不会赖在她身边撒娇。
青龙说,那一夜他也在,就在岸上,藏在芦苇丛中,亲眼看着她一箭射入了他爹的心口,他说这些日子之所以没能禀报是因为他的情绪很糟糕,他不得不时时刻刻盯着他。
至于为何他会那般巧在那里,自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王驰的确厉害,精心筹划便是为了将她彻底打入地狱,可却又不得不行尸走肉地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当年她阻了他的青云路,今日,他断了她所有生机。
很好。
“为什么?在你的心里,爹就比不上你所为的江山?!”萧顾一字一字地质问道。
长生面无表情,“你不该回来。”
“我若是不回来,何人来提醒你你曾经手刃亲夫!”萧顾笑了,阴郁而悲凉,“大长公主殿下,我不仅要回来,我还会亲手毁了你所为的江山,毁了这个让我父亲失去性命,让我失去父亲失去母亲——的大周江山!”
他要看看,到时候她是不是也能如同对待爹一般对他也射出一箭!
长生一动不动。
“大长公主殿下,请您好好看着我是如何毁了你珍若珍宝为之可以杀夫弃子的大周江山!”说完,便决绝地转身而去。
长生脚步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温热的血很快便染红了厚厚的裙角……
……
萧顾冲出了皇陵,磅礴的大雨如棍棒一般敲打在他的身上,他匍匐在地上,领略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他没了父亲,今日之后,也没了母亲了。
他一无所有。
……
随着瓮城瘟疫消除、民乱平息,各地的蠢蠢欲动也渐渐消停下来了,皇帝失去了京畿大营的掌控权,但是力排众议将南王世子调回南疆,让钱家想一并将南疆也拿下的计划失败,而西州那边,也因为大长公主亲手射杀萧惟之后,许昭的危机得以接触,而关于许昭的还有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那便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子萧顾,许昭向建元帝上折子生成萧顾乃他与长生大长公主的私生子,与逆贼萧惟无关,往陛下明察。
皇帝显然也并不想对那萧顾赶紧杀绝,也是为了拉拢许昭为己用,所以便应了许昭的奏报,下诏命萧顾认祖归宗,而就在皇帝的诏书下了之后,萧顾便出现了,就跟一直躲着就等这一诏书就出来一般。
只是这位曾经的天骄侄子再也骄傲不起来了,即便皇帝认了他的身份,甚至还下诏让他认祖归宗,但是,他也不过是一个奸情下的产物,是一个见不得人的野种!
皇帝认了,其他人便是有所异议也不会为了一个毫无威胁的野种而与皇帝闹腾,钱家也不会,比起萧顾,钱家更在意的是如何更大限度地攫取军权,而在失去南疆的掌控之后,钱家也曾经目标转向燕州,比起南疆,燕州对他们更有力,若是要谋反的话,从燕州起兵,再联合京畿大营的话,那皇帝便再无反抗之力。
建元帝自然不可能让钱家人掌控燕州军,原本是想调遣如今的水师总督司楠前去的,不过钱家早有准备,一个萧惟曾在泷州出现而司楠未曾禀报朝廷,其心不明,不宜任燕州军主帅这般重要职位,便将皇帝给挡了回去,皇帝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最后将李长林给搬出来,三朝元老,又是击杀萧惟的功臣,自然有这个资格,钱家当然也还是驳了几句,说李长林年纪大了,不过论经验与资历,钱家退出来的人的确比不上,最终,还是皇帝赢了。
李长林前往燕州赴任燕州军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