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的主将还没定下来,边关又传来战报:大燕周边的一些小国家,像鞑靼、乌兹等纷纷大举扣边,想要分得一杯羹汤。甚至连被打垮的匈奴和东边的倭人也蠢蠢欲动,想要扑上来咬大燕一块肉。
内忧外患,雪上加霜,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无非如此了。
饶是阿九这般坚毅的人,看到战报上的这些消息也急怒攻心,一下子晕倒在地。
这下可把朝臣吓坏了,内有齐王等藩王造反,外有八方来犯,这样紧急的关头圣上再有个好歹,大燕可就完了!大燕完了不要紧,他们可都成了亡国的臣子了呀!
亡国的臣子是好当的吗?纵观历史,亡国的臣子要么卑躬屈膝对新君摇尾乞怜,然后留下万事骂名;要么就是宁死不屈慷慨赴死。这两条路他们都不想选。
仔细回想,圣上虽然是女帝,但自她登基以来,他们这些臣子的日子其实过得挺好的。圣上严打贪污受贿,但只要是过了明路的,圣上是允许你伸手的。既不用提醒吊胆,又落着了实惠,谁不高兴呢?
此刻,所有的朝臣前所未有的一致希望圣上平安无事,天气寒冷,他们却全都顶着寒风站在圣上的寝宫外,伸长脖子向殿门口张望,脸上担忧,心中焦灼,那么多的人,却鸦雀无声。
寝宫早就被卫军团团护卫起来,他们身穿铠甲,手握兵器,身姿昂然挺立,如钢铁长城一般。
阿九被送回寝宫不过半个时辰,可朝臣们心里却觉得有一年那么久。
在焦急的盼望中小谈首辅终于出来了,朝臣的第一反应便是看他的脸色,见他面上并不见沉痛,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呼啦啦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小谈首辅,圣上如何了?”
谈林望着一张张焦急的脸,嘴角翘起,脸上便浮上了一抹笑容,“诸位放心,圣上无恙。”顿了一下才投放下一道惊雷,“是个好消息,圣上有孕了!”然后好整以暇地欣赏众人呆掉的表情。
小谈首辅刚才说了什么?圣上有孕了?他们没有听错吧?待看到小谈首辅笃定的点头,所有人的脸上浮上惊喜。
圣上有孕了,圣上有后了,皇室后继有人了,真好!凭着圣上的聪慧,镇北将军的彪悍,这两人生出的继承人一定不会令人失望。这担忧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若这一胎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呢?
惊喜过后又开始询问怀相可好,脉搏可有力。
谈林看着喜气洋洋恨不得奔走相告的朝臣,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三分,这个孩子来的是时候,也不是时候。说他来的是时候是因为因他的到来安定了朝臣的乱心,说他来的不是时候则因为他选择的时机太不好,八方来犯,圣上必劳心劳力,哪有时间和心情安胎?但愿这个孩子是个壮实的小皇子吧!
忽而谈林的脸色一正,严肃的道:“圣上此时有孕,乃是吉兆。圣上虽康健,毕竟是怀有龙嗣,精力上头可能会有所短缺,今后朝中诸事还往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待度过眼前的沟坎,圣上定会论功行赏。”
朝臣纷纷道:“这是分内之事。”还有人嚷嚷,“我等定不辜负皇恩,让圣上好生调养安胎,以期诞下麒麟儿。”
寝宫内的阿九摸着自己的小腹也是惊讶至极,她怀孕了,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肚子里孕育。之前朝臣怎么盼望她都没有,现在内忧外患她焦头烂额之际,反倒怀上了。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阿九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慢慢松开,既然这个时候有了,那她也得保证好生把他生下来,至于造反的和扣边的异族,反正又不需要她亲自领兵。
阿九还好,宁非这个准父亲都傻掉了,他目光呆滞,直直盯着阿九的小腹,一会笑一声,“阿九,咱们有孩子了!”一会又笑一声,“嘿嘿,这是我儿子!”那举止真像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阿九捂眼,这货谁呀?她的宝宝有这么个傻爹不会拉低智商吧?现在把他扫地出门还来得及吗?
“不就是怀了孩子吗?你至于吗?赶紧把你那傻样收收,忒丢人了。”阿九忍不住道。
宁非好似没有听到,依旧在那嘿嘿傻笑。阿九忍不可忍,照他手背上狠狠拧了一把。宁非吃痛,这才回过神来,他望着阿九的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瞎子都能看出他是多么高兴。
“就这么高兴?”阿九打趣道。
宁非重重点头,“高兴,非常高兴!阿九,我要有儿子了,我要做父亲了!阿九,谢谢你!”此刻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心中的喜悦和感激。
阿九的心头也是软成了一滩水,这种感觉很奇妙。可她出口的话却是:“那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回漠北替我们娘俩把守国门?”
宁非顿时想到了此时的情况,忙信誓旦旦地道:“阿九你现在有孕,操劳不得,你现在得放宽心。外头有我呢,齐王那等宵小不值一提,我分分钟钟就能灭了他,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安胎,外头就全交给我吧,你放心,定还你一个国泰民安的大燕朝。”宁非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一个个兔崽子的,全瞅着阿九有孕的时候来犯,看他不削死他们。
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迟疑了起来,“阿九,你有孕,我却不能在你身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这个孩子,而他却不能陪在他们娘俩身边,宁非觉得无比愧疚。听说妇人怀胎可辛苦了,吃不下睡不好,宁非就更内疚了。
阿九嘴角抽了抽,她是怀孕,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他就算陪在她身边怎么样?胎儿能到他肚子里不?她这才刚怀上他就犯傻,让他领兵征战能行不?
“行了,行了,你安心地去吧——”这话怎么听着跟临终告别似的?阿九顿了一下,“呃,你安心出征吧,我这么大人还照顾不了自己?”
宁非仍忧心忡忡,脑补了无数他不在阿九会遇到的种种状况,把他给愁得呀,阿九都恨不得把他赶出去不想再看到他。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宫人內侍的请安声,“给太后娘娘请安。”
“母后来了!”阿九忙站起身去迎,起身的那个动作差点没把宁非吓死,“慢点,慢点,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上前去搀扶。
阿九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这才刚刚一个多月,特么的比指甲盖还小,能别整的跟她要临盆了似的吗?还搀扶,她特么成老佛爷了!
宁非态度可好啦,陪着笑脸,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小心为上。”
太后娘娘十分认同宁非的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一脸不耐烦的亲闺女,“宁非说得对,小心无大错。小九啊,你别觉得不耐烦,你的体质不是与常人不同吗?更得十二分的小心。”何况这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
数落完了闺女又对阿九身边伺候的人道:“你们都是圣上和哀家亲自挑出来的人,现在圣上有孕,你们要仔细服侍知道么?尤其是那入口的,贴身的,更得多查几遍,不能有半分疏忽。等圣上诞下皇子,哀家自然记得你们的功劳。若是不用心或是包藏祸心,哼,乱坟岗子便是你的去处。”
宁非恶狠狠的接过话道:“处死就够了吗?谋害皇嗣灭九族都是轻的。”别说九族了,谁要是敢伤害他的孩子,他保证让他连来世都没有。
太后娘娘本就威严,再加上一个凶神恶煞的镇北将军,御前伺候的宫人內侍都吓得面如土色,跪地连连表着忠心。
太后娘娘这才满意地一勾嘴角,“都起来吧。”
阿九很无奈,“母后您怎么来了?这大老远的,天儿又冷,您想儿子了使人传个话,儿子去给您请安就是了。”她伸手去摸太后娘娘的手,入手温热,这才放心。人上了年纪,即使伺候的精心,太后娘娘的身子骨还是越发不好了。
太后娘娘却道:“可别,以后休要再说请安的话,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诞下孩子,母后都不用你请安,你能稳稳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对母后最大的孝顺了。母后这把老骨头还动弹的了,以后都母后来看你。”
之前阿九久未有孕,又不愿意亲近别人,有不少臣子求到了她这里,都被她拿话挡了回去。她嘴上说圣上还年轻,其实心里可着急了,圣上一直没有子嗣这让朝臣怎能放心?
现在好了,小九终于怀上了,她总算能睡个好觉了。一听到消息她给佛祖上了香就忙不迭的过来了。
“小九啊,多长时间了?太医怎么说?”太后娘娘拉着阿九的手亲切的询问,“你可有什么不适?有什么想吃的?可能安睡?可有呕吐?”
这一长串的问题阿九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好了,不过心里却暖暖的。“太医把了脉,说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儿子身体一向康健,太医说脉搏强健,不需要进补,只是膳食上头稍稍注意一下就好。许是月份还浅,儿子并未有什么不适,能吃能睡也不呕吐。”
太后娘娘便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可见这个孩子是心疼娘的。”小九是帝王,国事这么繁忙,孩子不闹腾她还少受些罪。随后又嗔怪:“你呀,也是个心粗的,都快两个月了你居然都没察觉。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想到阿九是在早朝时晕倒的,脸不由沉了下来。
张穆雅和另外两个嬷嬷就跪在了地上,“奴婢知罪。”
太后娘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张穆雅是个未婚的姑娘也就罢了,自己给的这两个嬷嬷可是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也这般不顶用?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阿九忙道:“母后,不怪她们,近来国事繁忙,您是知道儿子这身体的,只要一忙碌小日子就不准。”
太后娘娘仍沉着脸,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阿九继续求情,“两位嬷嬷平日伺候也十分精心,这一回真的不怪她们。”
太后娘娘这才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这一回有圣上给你们求情,哀家就不追究了,再有一次疏忽,不用哀家说你们都知道怎么做吧?”
三人连连谢恩,两个嬷嬷腿脚发软,后背上冰凉一片。
太后娘娘又叮嘱了阿九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圣上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别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却是举国同庆。
徐其昌高兴极了,满面春风的接受朝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回到府里就忙不迭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
宁氏又惊又喜,“阿弥陀佛,可算是有了。”她念了一声佛,然后扬声高喊:“圣上有孕这是天大的喜事,全府上下每人多赏三个月的月银,外加一套棉衣,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很是,很是。”徐其昌摸着下巴,十分赞同。
宁氏眼神一闪,又吩咐玉雀道:“快去给大管家传个话,让他去外头铺子上采买些陈米,以咱们大公子的名义布施,给圣上肚子里的小皇子积福。”
徐其昌点头,“对,对,对,银子从我的私库里出。”
宁氏嗔道:“这怎么行呢?这是妾身的一片心意,怎么能让将军出银子呢?”却并未严词拒绝。
徐其昌亦知趣笑道:“夫人也得给为夫一个机会表表心意不是?”
宁氏斜睨了徐其昌一眼,故作大方地道:“行吧,反正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当爹的要尽心,谁还能拦了你不成?”
徐其昌耍花枪,“为夫多谢夫人慷慨大方。”倒是逗的宁氏扑哧一声。
不提宁氏如何高兴,回到外院的徐其昌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看什么都特别顺眼,他想要提点长子几句,可惜长子现在在宫里头,这一回他倒是没有责怪,反而觉得长子做的对。
圣上有孕,长子要是不在宫里陪着,那才是棒槌呢。毕竟那是圣上,可不是寻常后院妇人。
一想到他的孙子在圣上的腹中孕育,徐其昌就无比激动。哎呀,老徐家的运道这是要来了,一个流着他的血脉的皇子,甚至是太子,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将会是新君的祖父,代表着徐家会走上巅峰辉煌。
城郊皇家庵堂里,曾经的四皇子妃胡锦蓉,现在的了凡师太,正虔诚地跪在佛前,她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嘴唇微翕,真好,圣上有孕了,真好!圣上曾答应她,太子进学之日,便是她儿子现于人前之时。
这一刻,她无比虔诚地祈求圣上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子。
有人欢喜有人愁,圣上有孕就如一面镜子,照出了世间百态,照出了魑魅魍魉。
徐令宽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顿,问心腹:“还未联系上吗?”
心腹小厮摇头,“牛先生说自主子出事后就接到一回消息,只能确定主子无事,但却不知主子在那里,只能等着主子联系我们。”
徐令宽微微颔首,心里并不大相信。他本就是多疑之人,现在牛先生那里却久未有主子的消息,甚至还颇为不耐,这态度就耐人寻味了,不会是牛先生不忿主子看重他而心生恨意吧?
他真后悔自己归顺的太晚,不然哪里会在一个说书先生之下?说是幕僚,哼,其实不过是个跑江湖的下九流罢了。
“外面嚷嚷什么?”徐令宽眉头一皱。
心腹小厮张望了一下,道:“圣上有孕,夫人正打赏奴才呢。”
徐令宽的脸嗖的变冷,冷哼一声把茶杯顿在桌上,“现在高兴未免为时过早了吧!”到生还有好几个月呢,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说呢,要是——那可真大快人心啊!
徐令宽恶毒地做着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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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是个杀人犯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年也就十三岁吧?”
“不是吧?少帅一个杀人犯也敢娶?”
“……”
订婚宴上,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里。
苏子衿脸色木然,她的指甲紧紧地扣入肉里,血肉模糊。
男人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亲吻她掌心的血痕。
他的唇边沾上她的鲜血,潋滟的凤眸微抬,“慕太太若是要弑神,替她踏平凌霄圣殿。慕太太若是要屠佛,本少帅便替她血洗西天。慕太太若是要杀人……你们就,都得死。”
众人噤若寒蝉。
苏子衿眼眶发红。
慕臻吻上她的眼皮,“乖,别哭。”
“除了在床上,我不希望在其它的地方看见你哭。”
苏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