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太子硬要如此行事,说不得,双方还会就此先联手干掉太子,再一决高下。
  悄悄开源的法子显然行不通,胡振山一一分析过后,太子的脸僵住了,老臣们愁眉不展。
  “楷固领兵多年,眼光独到,依你所见,孤如何行事方为上策?”太子没掌过兵,只能虚心向胡振山讨教。
  终于来了。
  胡振山一挑眉,锵声道:“殿下,末将以为,兵贵神速,我等应先将秦王越王其中一方拿下,粮草,局势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我方正士气高昂,应立即先选一贼营,明日一早便奔袭,攻其不备,这般更易取胜。”
  太子思前想后,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大掌狠拍一下扶手,“好!正该如此。”
  打铁趁热,胡振山立即吩咐副官,命生火造饭,先让将士们吃饱了歇歇,天亮就出发。
  既然策略定了下来,那么接着便应先选个“贼营”,胡振山提议,他对京营熟悉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此先向越王下手更好。
  太子多年来,派了过很多探子到秦地,他其实很清楚秦地将士的悍勇,此刻想来深觉赵文煊是块硬骨头,己方对上实在胜算不大。
  相对而言,越王比较软柿子一些。
  太子点头同意了,决定明早奔袭的对象选定越王。
  诸事议定后,胡振山微微蹙眉,沉吟不语,似乎有些为难,太子见状便开口询问,“楷固,可是有何难处?”
  胡振山犹豫片刻,在诸人的鼓励下,便说出了自己的困难,“末将领大军出走不足一日,如今又返回袭击,只怕麾下将士难免心有疑虑。”
  半日之内奔波三地,又回头攻打京营,这行为确实很反复,胡振山拱手,“若有太子亲自领军,将士们自无此顾虑,还能大振士气,旗开得胜之时亦不远矣。”
  太子闻言,忍不住瞥了胡振山一眼,不过旁边上官衡等人却深以为然,齐声附和,认为太子亲自领兵,荡平乱臣贼寇,此乃应有之事。
  胡振山看似恭谦,实则已隐隐带些胁迫,偏上官衡等一众迂腐老臣还连连催促,太子无路可走,犹豫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他心底深处其实很不安,但此时此刻,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很快,天际便泛出鱼肚白了,太子乘了明黄华盖的车驾,与大军一起出征。
  刚刚出发没多久,胡振山便接到探报,京郊大营造饭整装,越王一方准备拔营。
  太子心中一动,忙问:“不知越王是否要大战秦王?我等可否偷袭京营,取了粮草回西山。”
  胡振山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只得解释道:“恐怕,越王正要向我方而来。”
  你有探马,人家也有,大军一动,消息便会传过去,粮草是大军命脉所在,真危险了,即使对方真在大战秦王,恐怕也会飞速赶回来,运粮走不快,肯定能截住一战。
  且据胡振山推测,越王周阳胜心绪清明,他“投靠西山”真相瞒不住,二人恐怕正打算趁机分而击之,先把较弱的他消灭掉,日后再专注对付秦军。
  即便不能完全消灭,趁机削弱也是好的。
  胡振山对此早有预计,亦做出了相应安排,以便顺利完成任务的同时,把损失减到最少。
  不过,这些都是不能与太子说的,于是,胡振山便简明扼要的解释一句。
  太子闻言,眉心立即蹙起,胡振山便道:“殿下,这是个好机会,我军虽人数少些,但都是精锐,若能大败越王,即便不能取得京营粮草,趁机直奔京城也是好的。”
  秦王越王互相防备,都不允许对方返京,若是越王大败,这个平衡即便不能打破,也会动荡一些,若能趁机硬闯,突破防卫圈返回京城,太子的脚跟便算站稳了。
  即便他日秦地援军到了,围困京城,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先解燃眉之急要紧。
  想法很美好,最起码太子心动了,他不再迟疑,开始催促胡振山,让大军速速赶路。
  太子胡振山一行,与越王周阳胜大军,最终在京郊一片开阔地相遇,双方都持了趁机大败对方的想法,二话不说,便挥兵向前。
  太子车驾重重护卫,他十分紧张,命小太监撩起车帘,他站在车辕上举目眺望。
  鼓声擂罢,双方喊杀声冲天,往对方阵营冲过去。
  这种场面很让人热血沸腾,太子紧紧握拳,目不转睛盯着。
  正在这个时候,胡振山不动声色打马离开太子车驾,他挥了挥手,拱卫太子车驾的防卫便露出一个空子。
  一个千户打扮的男子驱马上前,这人正是赵文煊,他身边若有似无簇拥着一圈军士,这些军士服饰并无差异,实则仔细辨去,他们气势与周围普通兵士完全不同,坚定而凛然。
  他们都是秦王亲卫。
  赵文煊本来无需到此的,但他还是来了。
  他抽出三支长箭,搭弓上弦,瞬间拉开,瞄准明黄车驾上的太子。
  手一松,箭矢离弦,去势极凶猛,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咻咻”声,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太子后心。
  前世,太子于阵前给了他三支利箭,让他的妻子当场魂归地府。
  今日,赵文煊特地赶来,便是为了将这三箭还回去。
  第142章
  旭日高升。
  锐利的箭头在阳光照耀下, 闪烁着一点刺目光芒, 箭矢如流星, 转瞬间便到了太子后心。
  明黄车驾旁,还是簇拥着太子亲卫的, 可惜大家全神贯注防备着前方, 这从后而来的冷箭悄无声息,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赵文煊臂力过人,选取的角度又刁钻,亲卫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矢“噗嗤”一声, 没入太子后心。
  正在车辕上焦急眺望的太子,忽觉后面有大力袭来,他往前跄踉一步, 同时又觉得左胸部位一凉, 他低头一看,三支箭矢穿透了他的身躯,明晃晃的箭头从左胸探出,箭头上染了血。
  这是他的心头血。
  太子急剧失去生机,在倒下之前,他硬提起一口气, 费力转过身躯,往他直觉的方向看去。
  身边已经大乱, 太子却完全不觉, 他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远远望去, 正正好对上一双冰冷黑眸。
  他的四弟,秦王赵文煊,正一身京营千户服饰,跨于马上,冷漠地看着他,对方手里还提着一张长弓。
  “为……”为什么?
  太子话未说完,身躯便轰然倒地,他双目圆睁,表情不可置信,已绝了气息。
  赵文煊收回视线,掉转马头,毫不留恋打马离去,他对自己的箭术很有自信,然而,他还是留下原地,看着太子断气。
  离开了大军范围,赵文煊策马狂奔,他终于为前世的爱妻报仇雪恨。
  *
  胡振山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一见太子倒地,他立即振臂疾呼,“逆贼尔敢?越王大胆!竟敢派人暗害太子殿下。”
  他大吼一声后,早有准备的诸统领齐声附和,落在很多没有留意的军士耳朵里,便成了越王暗杀了太子。
  当然,其中也是有不少明白人的,不过既然是明白人,就不会做出不明白的事来。
  这般,将屎盆子往越王脑袋上一扣,胡振山一行的任务便完成了。
  这边的骚动,越王一直关注着,见此他只冷笑一声,也不多说,只继续挥军往前,直扑敌军。
  越王今日来之前,便料到对方要干什么,对方要名声大义,而他要的则是机会,以求最大程度削弱秦王的兵力。
  各取所需,谁也不必抱怨谁。
  越王周阳胜抓紧机会,来势汹汹,好在胡振山也是历练多年的老将了,他早有准备。
  任务完成,便应该收拾收拾走人了,不过对方来势凶猛,这个时候鸣金收兵,己方铁定会造成重大伤亡,这需要讲究策略。
  胡振山先重责越王暗害太子,先声夺人,然后三进三退,将兵法运用得淋漓尽致。
  越王一方大军,本是京营军士,突然间被人换了身份,他们开头难免不适应,加上敌军本是昨日同袍,交战双方下手时十分微妙,因此这战况胶着不起来。
  胡振山抓紧机会,且战且退,成功将兵马撤了回来,按着规划好的路线离开。
  越王大怒,急命大军追赶,纠缠了十几里路后,胡振山还是顺利脱身了。
  双方损伤并不严重。
  胡振山一边使人到西山报信,命人把情况说得严重些,他“迫不得已”,带着“剩余”军士,投奔秦王去了。
  自此,秦王越王便呈现双方对垒之势。
  *
  顾云锦沉睡中,觉得有人坐在床沿,静静看着自己。
  她很累,月份大了,颠簸了半天,精神高度紧张时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放松下来后,疲惫便涌上心头。
  环境陌生,顾云锦没有让儿子分开寝室,而是让小胖子留在她身边,母子二人沾枕即睡,一直到中午,仍未清醒。
  朦朦胧胧间,她察觉有人坐在床沿,专注看着自己,她先一惊,又一喜,忙睁开眼眸,果然是赵文煊。
  男人神情有些奇怪,似凝重,又带些刻骨痛苦,还夹杂着欣慰痛快。
  不过,这一切一切,都在她睁眼的瞬间,转化为关切疼惜。
  “殿下,这是怎么了?”顾云锦见他一身戎装,偏又颇为普通,仿似是军中寻常武官装束,她见过秦军军装,并非这个模样的。
  不同寻常的打扮,再加上方才一闪而逝的神情,她有些悬心。
  “无事,你莫要多思多想。”赵文煊忙安抚她,“方才我出去一趟了,刚回来,还未换衣。”
  赵文煊直接站起,在她榻前换衣,他早挥退了屋中伺候下仆,如今也没唤人进来,亲自动手,洗了手脸,再换回日常装束。
  顾云锦躺在榻上看着他,她月份大了,没人帮忙的话,一个人很难起床。
  “你都两天没睡了,若是有些空隙,你要抓紧歇歇。”
  他年轻,精力充沛,两天两夜没歇,依然神采奕奕,不见半分疲惫之态,但适当休息也是很必须的。
  顾云锦心疼自家男人,不过她不知道外面情况,只稍稍劝了几句。
  赵文煊上前搀扶她坐起,笑道:“我今晚回来,与你跟钰儿一起歇。”
  二人转头,去看床榻里侧的钰哥儿,小胖子手脚摊开成个大字,正呼呼大睡。
  “这小子,”顾云锦嗔道:“不许他睡了,再多睡今晚又该折腾了。”
  “嗯,现在也中午,他该起来用膳了。”
  赵文煊扬声唤人,金桔碧桃等人鱼贯而入,熟练搀扶顾云锦,伺候她梳洗更衣。
  赵文煊俯身,一把抱起儿子,抛了抛,“钰儿,该起来了。”
  小胖子揉揉眼睛睁开,懵懂半秒,发现父王正抱着他玩抛高高的游戏,立即咯咯笑了起来,“父王,再来!再来!”
  顾云锦微笑看着父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