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刺痛传递到了脑海之中,几乎让全身都如瑟缩一般地颤抖。
  然后——那刺痛就消失了,转换为了似乎要把他脖子上被含住的那块皮给吮掉的麻。
  艾尔利:“……唉。”
  ——你是狗……不,什么喜欢咬人的小动物吗?
  差一点点就这么问出来了。
  肯定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会引发比如今还要可怕的“灾难”,绝对的。
  他除了叹气,还不禁在心里默想,奥兹曼迪亚斯虽然还是奥兹曼迪亚斯,但是,这个奥兹曼迪亚斯还真是让他不习惯……
  话说回来,刚认识还没当上法老的奥兹曼迪亚斯的时候,他十五岁。声音……好像就是现在这个声音。
  十五岁的法老王是这种有些黏人、又有些急躁的性格?
  唉,记不清了。大概,可能就是吧。
  ……
  将视角转到另一个人那边。
  事实上,虽然下嘴的时候毫不犹豫,但真正咬下去之时,这个心里着实很生气的少年仍旧没能控制住他的本能,看起来气势汹汹,却根本没有用上多少力。
  少年的体型就有这个麻烦,让明明经历过了无数次十年循环、可以称得上老人的这个男人也仿佛受到了身体年龄的影响,心理年龄也倒了回去,变得幼稚了许多。
  而且,过去怎么没发现,自己少年的时候,嘴里还有两颗比较突出的尖牙?
  尖牙稍有些锋利,他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就不禁后悔了。
  被他用毫无法老威严的这具瘦小身体罩住的青年,本身就是无比娇弱的,牙尖一下就扎破了脆弱的皮肤。
  虽说在最后关头他险而又险地临时收住了力道,只是破了一点皮,还没有要出血……
  光是这种程度,就让以最急切的心情、最复杂的心态想着“一定要好好惩罚肝胆让法老等待这么久的王妃”来到这里的他,很是无能为力地心软了。
  不想让这个人受伤。
  一点、一点点都不行。
  因为,这就是他放下作为法老的骄傲自大,一定要等来的人啊。
  当然了,也幸好正用这个理由让自己更合理地温柔起来的法老不知道艾尔利把他比作什么什么动物的心理活动,否则,他大概就很难把“温柔”保持下去了。
  就用略带冰凉的嘴唇,慢条斯理地一边亲吻,一边在白皙的脖颈间霸道地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痕,这就是法老最大的包容了。
  脉搏就在唇下跳动,这里也是所能触碰到,艾尔利身上的温度最高的位置。
  总而言之,在艾尔利看不见的地方——少年模样,还没有成为英灵的法老王弯起了眼角,笑得很是张扬。
  “如今的这个程度还不够啊……”
  这么低语着,觉得象征所有权的烙印已经够了,他就仰起头,抬手解开了罩在青年脸前的布条。
  艾尔利终于见着了光亮。
  不——第一眼望见的,并不是停驻在这宽敞室内的阳光。而是近在咫尺之间,睁眼就以不容抵抗之势映入眼中的另一个人的双眼。
  就如正午的太阳,光芒就在炽金的眸中灼灼生辉。
  将天生自来的强势高傲与后来才拥有的热烈爱意融汇,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让那光更夺目了。
  他一眼望见他,直至这时,往昔早已淡去的回忆就在这一刻尽数归来。
  果真……是这么耀眼的少年啊。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几百年前,他坐在神庙前的台阶上,抬眼望见的也是这张年轻的面孔。
  十几岁的埃及少年双眼格外明亮,从不落幕的自信和高贵为他增添辉煌。现在终于明白了,在遇到奥兹曼迪亚斯时,艾尔利看到他的光,那一刻,他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了,移不开目光。
  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
  “奥兹……”
  奥兹曼迪亚斯……
  先前的形容果然是错误的。这个少年不是牙齿锋利的狼犬,而是翱翔天际的神鹰。
  他勇猛,强大,目光同样锐利,如神鹰一般守护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而艾尔利,既是这只仅仅是外表幼小的鹰所一眼看中的猎物,也是它势必要守护的对象——
  熟悉的感觉也跟着回来了。
  像是……每一次,只要回到奥兹曼迪亚斯,这个男人的身边,就会感到无以伦比的安心。
  这时候的艾尔利大概早就把少年奥兹曼迪亚斯恐吓他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估计少年本人也忘了。
  他很安心,全身不由自主地彻底放松了下来。但是,在心中微微触动的同时,某件介意了很久的事情还是要用严肃的语气提出来:
  “眼睛能看见了,那么,现在快把我的手和脚解开。”
  奥兹曼迪亚斯:“呼——不解。”
  艾尔利盯着他,表情也很严肃:“有人跟我说过,幼稚的男人很不讨人喜欢,我觉得很有道理。”
  外表是少年,内心其实是成年男人的某人挑眉,关注点却是大有问题:“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哦,幼稚——在说余么?根本就没有质疑的必要。”
  “你喜欢余吧,不可能不喜欢吧。”如果给出否定的回答,估计这位果然被身体年龄影响得幼稚了起来的法老肯定会耿耿于怀不肯罢休:“肯定是这样,余不会再多问的,你可是余的爱妃啊。”
  说着不多问但却是被某人隐晦地追着问的艾尔利:“…………唔。”
  在他稍作沉吟的过程中,奥兹曼迪亚斯就直勾勾地俯视着他,视线一点也不转移。虽然确实很自信没错,但,心里的那点莫名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才见第一面,加起来的时间也就这样十几分钟。
  可奥兹曼迪亚斯就是这么确信,他非常喜欢这个人,这个人也应当非常喜欢他,甚至还可以允许,他的喜欢比这个人对他的喜欢还要多那么一点点——只能多微乎其微的那么一点,不能允许再多了。
  “不安”的来源,并不是对究竟喜不喜欢的怀疑,而是……
  在等待回答的时候,目前保持着少年外表的法老神色镇定,但双手却极难察觉地按住了身下之人的肩膀。仿佛这样做了,就不会再让他逃开。
  有那么一点担心。
  担心这也是梦。那叫做“圣杯”的东西能让时间不断地循环,是不是也能多此一举,制作一个虚幻的梦来呢?
  做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了——的梦,奥兹曼迪亚斯已然厌恶上了那永远触摸不到、永远见不到的感觉。
  现在,终于碰到了,也终于见到了……
  “——这样吧。”
  艾尔利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居然没有直接回答在法老看来非常简答只需要几个字就能说完的(当然也是法老此时最关注的)那个问题,而是转过来提起了前一阵被他们两人不约而同都忽略的一件事儿。
  “不是要我赶紧来取悦你吗?”
  奥兹曼迪亚斯一愣。
  从他的视角看来,与他贴近到呼吸都在鼻尖交错的美丽青年微微一笑,似有让他猛地心跳一滞的眼波流转(不,法老王请不要想太多,艾尔利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总而言之——仅凭一点不足为道的小伤就让法老的“权威”受到挑战的这个人,又一个浅笑让法老的坚定原则倏然间动摇了。
  “我的手脚得动起来,才能更方便地……取悦你啊。”
  艾尔利就是这么说的。
  奥兹曼迪亚斯:“………………”
  什么都不用说了。
  束缚全部应声而断,连点迟疑都不曾有。
  奥兹曼迪亚斯目前还是一个人类,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十五岁的少年懂得也已经不少。还要加上,他的真正年龄,也就是获得圣杯的那时候,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所以才说,希望这位法老不要胡思乱想——艾尔利想到的“取悦”方式绝对不是他想的那样。
  就只是一个不比羽毛重多少的吻而已。
  艾尔利主动伸手,勾住奥兹曼迪亚斯的脖子,也主动把自己送了上去。
  他习惯了嘴唇的触碰,因为,在过去的观念里,这个动作只是象征着补魔,脑中更是毫无杂念。
  但……这次好像不大一样。
  他的脑中有杂念,虽然稍微有点混乱,但那由心而生的喜悦却是一点也掺不了假。
  ——喜欢。
  ——真的,喜欢你啊。
  奥兹曼迪亚斯听不见他的心声,却能够从他的举动中,得到他等待的那个回答。
  “仅仅是这样吗,不得不说,余有些失望……嗯,太失望了……”
  但是。
  “王妃,你真是狡猾啊。”
  “你一定是知道了,余不得不将你放在比余自己更高的位置,等待你,宠爱你,把余的一切都与你分享,更不舍得对你有一丝一毫的苛责。”
  艾尔利有过一瞬的恍惚。
  这段话,是眼前的少年说的吗?还是他在恍神中出现了幻觉,以为是他最熟悉的那个男人无奈而又包容地说出的。
  那个被他一次、两次不由分说地修改了过去,抹灭了记忆的奥兹曼迪亚斯。
  他心怀愧疚,这份愧疚就像是一根针,深深扎在心里,始终都没有取出。
  而此时,不管是谁的这番话——
  艾尔利都被救赎了。
  “你总是这样……”
  少年的身形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个头开始拔高,终于能让艾尔利把脸埋在男人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之中。
  他的喃喃自语能够让垂头看他的男人听见,从而,将他抱得更紧。
  “总是包容我,总是不要任何理由。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得不到回报,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男人的声线发生了变化,更为低沉,但其中的温柔多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