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复读机成精的?记错了,你叫做符读机?
  “我记得你有的是龙神血脉,不是小狗血脉!”
  宫主手脚并用,试图挣扎出去,但还是给一根湿漉漉的舌头在脸上舔了一圈。
  啪——
  宫主一脚踩在了符远知的鼻子上,气喘吁吁,用袖子擦了擦脸,放大的徒弟脸还在面前呢,脸上还留着刚才的热气,于是宫主打了个响指,一道雷直接炸在符远知头顶,给他头发里劈得直冒烟。
  ——这就是缩小了,不然一道雷应该直接给他劈糊!
  顶着冒烟的头发,符远知乖乖吧宫主放在桌上,半蹲着仰头看他,表情意犹未尽。
  宫主一把扯住符远知额前那缕头发,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扯,符远知哎呀一声,下巴搁在桌上,眨眨眼睛。
  于是宫主半天,也就憋出四个字:“不准胡闹。”
  特别没有威严!所以符远知开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团东西,抖了抖,打开来是一件小衣服,他举着那件衣服说道:“师尊,是弟子胡闹了,您别生气,弟子给您换身干净衣物!”
  不仅图谋不轨,而且蓄谋已久!
  宫主斜着眼睛瞪他,符远知又龟缩成一团,低着头,鼻子抽了抽——而且刚才还被他一脚踢得通红,手拎小心翼翼拎着那件小袍子,看上去头顶冒烟的地方马上就快长蘑菇了。
  ——如果不是符远知手里那套衣服竟然还包括了内衣,宫主可能会在一秒内原谅他。
  现在的话,三秒吧。
  听见笑声,符远知立刻抬头,见宫主居然在笑,脸上立马亮了起来,举起衣服:“师尊,这是弟子亲手做的,请您试试合不合身!”
  ——当然合身,不然不是白摸了?符远知非常自信,而且他的须弥戒子之中还藏着一尊裁衣服用的人台……呃,雕像呢!
  神龙血脉不见踪影,再这样下去,宫主要怀疑他父亲其实是只小狗妖了。于是好笑地又踹了他一脚,忍不住道:“换衣服之前不沐浴的吗?”
  “是!”符远知一蹦三尺高,“师尊稍等,是弟子考虑不周!”
  看着满屋子蹦跶得欢的小徒弟,宫主倒是看得乐呵——也不错,装可怜卖乖,比套路里黑化的那些强,黑化太辛苦,劳心劳力,身心都不健康。
  所以,这样的徒弟也挺好的,宫主想着。
  ……
  海平面上的大漩涡很快就闭合了,更多的鬼鲛与魔龙仍旧停留在碧川海渊的结界之外,空中金光洒落,纷纷扬扬的龙血撒入漆黑大海,斩龙剑仙燕容手中长剑轻震,血污自然脱落,复又变得光洁凌厉。
  海城内的道者们欢欣鼓舞,斩龙剑仙的名号有一次响彻云霄,真正斩了魔龙首尊的那两位却无比低调,光芒与气势完全被斩龙剑仙燕容盖了过去。
  以至于北山家的猫咪满山崖喵喵叫,试图寻找他们,却看来看去遍地都是为燕容鼓掌的道者们。
  气得那只大狸花猫嗷嗷怪叫,惹得不少道者以为猫到了发情期。
  海水低调地破开一条小路,谢然怀抱叶望砂涉水而上,海中混战过后两人身上依旧干爽,这没什么稀奇的,等在岸边的穹山剑宗弟子却无法淡定了——他们剑主,让魔修抱出来的?
  林道长眼眶一红,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也不管砂石尖角会不会硌坏了自己的膝盖,他背后那些剑修弟子一个个脸色惨白,接二连三跪倒在地,紧接着一片低沉的抽泣声响起。
  叶望砂在谢然怀里轻轻动了动,忍无可忍地抬起头,看见自己门下那些身如玄铁铁骨铮铮的剑修们跟没骨头一样趴了一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把头搁回去,甚至连脸都埋在谢然胸前,完全不像看见这帮家伙。
  外界总说剑修学剑学傻了,不太长脑子,以前他是不信的,他觉得那是对这帮孩子的偏见,而现在……
  忍无可忍,顾景惊鸿剑又一次横着飞出去,挨个弟子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一遍。
  众弟子捂住头顶的大包,惊喜万分。
  “剑主没事!”
  “可是……可是剑主没事怎么会让谢魔头有机可乘……”
  “啊——”
  弟子当中发出更加凄惨的哭声,以哀叹他们英明神武的剑主在这场长达几千年的纠缠中败下阵来,怎么,就轻易让那魔头遂了愿呢?
  更有甚者,有人哀叫:“那魔头哪里比得上我!”
  魔佛池雪的纤纤玉指非常粗鲁地拧着林道长的耳朵,怒骂:“狗娃,说话又不过脑子了?那能随便比的吗?”
  被喊真名的林道长随即大怒:“贼尼再叫一遍!”
  “狗娃!你再喊贼尼!”
  “贼尼,你叫谁狗娃!”
  于是大战接近尾声,魔佛与剑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展开了一场幼稚到极点的嘴仗,场面一度无法入目,幸亏,没有外人知道。
  咔哒——
  细小的声音响起,叶望砂与谢然同时飘身而出,血色的仿魔剑与顾景惊鸿一左一右,架在那女道者脖子上。
  谢然眯起眼睛:“妙空?灵谍士妙空?”
  女道者一秒内收走手里留影用的镜子,讪笑:“嘿嘿,嘿嘿……”
  “拿来。”叶望砂平静地说道。
  “不是……”妙空梗着脖子,回答,“你们……你们敢做不敢当的?要知道,就算是云梦之主与至上魔尊,都没禁止过我留影!明明是你们做了这等事儿,害怕叫人知道,怕人知道就分手嘛!”
  谢然冷笑一声回答:“你当我不懂,我们分手,你转头再写一篇报道出去——广和宫魔佛倒贴多年,成功上位不到一个时辰又惨遭抛弃,是道门沦丧还是魔道势不两立的一语成谶……”
  妙空睁大眼睛:“哇,你以前没少看我们灵修杂事社的报道啊,这个套词说得真棒,要不要考虑来兼职?”
  顾景惊鸿剑悄无声息地平移了三尺,从妙空的脖子上,架在了谢然的脖子上。
  剑主叶望砂的目光凛然凌厉,于是谢然怒瞪了妙空一眼,感觉剑刃贴自己脖子的距离更加亲密了,于是吓得急忙举起双手,陪笑道:“望砂,这理是这么个理——你得知己知彼,不然门中弟子问起你为何禁止此物时,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岂不是要给他们留下反驳的口实……望砂我错了!”
  顾景惊鸿飞出去,叶望砂眼神都没动一下,谢然抬眼,看到自己一缕黑发飘落。
  剑刺穿突然现形的鬼鲛,带着飞扬血色,一路荡涤妖魔。
  “这些魔物在海里吸食了龙血!”谢然舔了舔牙齿,“真棒,真是不浪费,那条不可一世的老龙如果知道他死都死了,还得被平时奴役的鬼鲛啃,该是什么表情呢?”
  “穹山弟子听令,妖魔意图登岸,此番我等掌控海岸线,不得允许一只魔物越过剑阵!”
  谢然回过头,看到穹山弟子们整齐划一地拔剑,海潮里,刚刚报餐了龙血龙肉的鬼鲛似乎变得更加鬼魅,他们的身影隐藏在怒潮之中,几乎与浪头融为一体,整片海水浸满了魔气,甚至无法凭借魔气来定位他们。
  叶望砂的身体轻微晃动了一下,谢然敏锐地发觉,立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重新抱回怀中。
  “谢然你——”
  “嘘……”谢然说着,翘起嘴角,用自己的嘴唇堵住叶望砂试图说的话,不像剑那般凌厉,叶望砂的嘴唇软得让人沉醉。他抬起头,满意地看着怀里的人变成一个冒着热气的红色雕像。
  “别急,现在都是小鱼小虾了,哪里轮得到你我动手,给年轻人一点历练机会,对不对?”
  说着,谢然横抱着叶望砂,跟从他的那些广和宫弟子非常有眼力,不需要谢然的指示,早已默默冲了出去,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壁障,血色的万字花纹在他们手里连成一片,怒海的黑潮拍击,魔佛们岿然不动,稳如山峦。
  穹山剑宗的剑修从魔佛们背后鱼跃而出,雪亮的剑光刺穿黑海,耀眼得像晨曦。
  第100章
  消息在十洲三岛的传递一向是不慢的, 凡人的驿报只能骑马跑, 但道者之间的消息往往瞬息千里, 尤其有着“天意亦可传”之称的灵修杂事社,中洲与云洲边界,云泽川长河沿途的一个望月湖上,这个以求真为道的组织在湖上有一艘庞大的花船, 那是这个组织的总部。
  花船真是花船, 花团锦簇, 并且妆点船舷用的都是真花, 素纱锦衣的仙子们成群结队地踩着湖面, 脚尖在水中荡起涟漪, 素手轻点,那些枯萎的花就又重新绽放。
  只看这些, 外人会以为此间主人定是一位热爱美丽事物的高贵仙子。
  热爱美丽事物是真的, 仙子, 就很扯淡了。
  灵修杂事社的真正的主人很少有人得见,所以秋闲第一眼看见花船上那位身手灵活、在仙子的罗裙下滚来滚去、身材极其富有弹性的……胖子的时候, 很难相信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天地通灵,日月达情, 都说世上就没有他访不到的真相, 坊间流传着这位大能对月问道得天地本真而顿悟的美谈。因此有知月圣君之称——要知道, 别说各大宗门, 哪怕云梦的主人, 或者穹山的剑主,都没人敢自称圣君。
  知月圣君这么自称,却没人不服,秋闲觉得,可能是因为没多少人见过知月圣君的真容。
  ——他这知月,知得怕是正月十五那个满月吧。
  知月圣君远远瞧见秋闲一脸吃坏东西的表情,拍着船舷的栏杆哈哈大笑:“你看,这是你与你师兄的差距了,刻板的偏见,看不穿本真,你也成真仙几千年了,但我估摸着,你师兄想揍你的话都不需要超过一刻钟,你就趴地不起了。”
  而且这是保守估计,如果云梦之主不留情,一照面就能定生死。
  “我有那么差?”
  “有。”知月圣君斩钉截铁地回答,“堪称当今最烂真仙,和你师兄当年看人的眼光一样的烂。”
  跟着秋闲的那几个弟子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
  圣君不以为意,抬手扶了一把自己摇摇欲坠的肚子,仙子们手脚极快地摆上茶具杯盏,圣君拍拍桌子道:“来坐。”说完他率先坐下,肥肉在蹭过桌角的时候引得桌上茶杯乱颤。
  秋闲走了过去,圣君啪地一声拍过来一张纸:“碧川海渊的消息,你不用担心了,现在碧川那边集结的力量完全可以在十洲三岛横着走了。”
  “幽洲魔龙是被人故意引到碧川去的,有人算准了你师兄会去碧川,送了魔龙过去让他砍,但你师兄多懒啊……我是说多精明啊。”圣君端着茶杯,“想看云梦之主出手,一条魔龙可不够。”
  云梦之主身上的传说总是伴随着惊动天地的强势,但他实在有近万年没有出手了,而且还一度处于完全消失的状态,万年余威犹在,可是总有些人需要确认一下他还是不是当年那般,不然做坏事做到一半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云梦主一刀两半,那就太尴尬了。
  “我不记得百变妖的原型是什么了。”秋闲看完,直直说了另一个话题,“但不管是什么,总不该死成一颗巨大的树吧?”
  圣君举起手下灵谍士传回的影像,嚯了一声,啧啧称奇:“你这应该去找医修看看,额,不对,找山都那些专门种植仙草的问一问!”
  图影儿里是仙云缭绕的云都宫,但不同的是,一棵大树趴在云都宫的房顶上,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完全不像死树,并且在这段影像里,那棵树还在长大,云都宫现在看起来像大葱从土里拔出来时根系上带的土块,黯淡无光,随时都要掉渣。
  “树尸在吸收云都宫的灵力。”圣君说,然后胖子站起来,在船上弹了几步,又回过头,“所以秋闲上仙,你到底想要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我们是灵修杂事社,正正经经有理想有追求的灵谍士,我们不是万知楼那种卖小道消息的乡下破落户!”
  秋闲冷声道:“知月圣君,你虽非云梦门下,但从前你也受过云梦之主的恩,如今这时节你还只是作壁上观,挣这个卖消息的钱?”
  胖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五官纠结得像个发面团。
  “唔,我是受过天宫主指点啦……”
  “如今十洲三岛竟然风传天宫式微,一个个都不把云梦天宫放在眼里——”
  但是你家天宫主现在真的,只是,想出去旅游。
  知月圣君不太想打断秋闲,于是转头看了看跟着秋闲来的那几个小孩,云梦天宫的小孩倒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错。
  尤其那个看上去鬼精鬼精的丫头——
  “有没有兴趣来灵修杂事社啊?”
  被点了名的柳绣绣一脸迷茫,随后绽放出一丝不可掩盖的惊喜。
  “我?我?”她指着自己的胸口,问旁边的人,她那白羽师妹一把捂住眼睛,似乎被师姐是不是冒起的傻气逼得没眼看。
  “妙空和我说过你。”
  少女顶着秋闲的冷脸欢呼雀跃,来自自家长辈那能冻死人的目光都没法让她停歇,然而半晌后柳绣绣恭恭敬敬道:“弟子尚未从初心宫卒业,且天宫至此危难之际,门下弟子当与天宫荣辱与共。”
  胖子在椅子上摇晃他的赘肉:“咋,天宫就那么好?”
  “回圣君,若无天宫,绣绣就只是凡间村女,想来根本不会知道灵修杂事社,更不会今天站在您面前了,所以……”少女红了脸,却态度坚决,“道心虽然重要,但离了天宫,我连道心是啥都不会知道的,等我们解决了如今这些事儿,您要是还肯赏识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