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连天暗中留了个心眼,搞清楚了谁在做这个事,今天混到下班之后过来,本来想要溜进负一楼的新闻部把那货的电脑硬盘拆了拿走。
结果,莫名就被一个两米的黑社会大佬给拎小鸡一样拎地下室了?!
揉了揉生疼的背,余光里只见旁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锴哥?你、你怎么……”
为什么、有什么纪锴会在这儿?而且全身被绑在椅子上。还受了点伤,眼角嘴角都有淤青……这……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啊?无法无天了吧,谁指使你们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啪”,话没说完,光头劈脸给了他一个耳光,又踹了几脚。
纪锴真心无语。眼睁睁看着朱凌被反剪双手、塞上嘴,揍一顿绑上,整个儿重复了一遍他之前被弄进来时遭受的待遇。老天爷怕是嫌情况还不够乱?!
“哎,别打脸行吗,他也算你们公司力捧的摇钱树好吧,靠脸吃饭的!”
“哟,是呵,这穿的亮晶晶的跟个娘们似的还能靠脸吃饭啊?”光头“呸”了一声,直接伸手去捏朱凌的脸,捏得人大明星当场泪花都要出来了。
纪锴不说话了,对自己的多嘴感到非常抱歉。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两下,那只不知道断掉还是怎么样了的胳膊传来一阵剧疼,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废。
要是真的变独臂神雕大侠了……唉,未都应该不至于因为他有只手不行了就不爱他了。但这样一来play的时候能玩的花样可就少多了,不好不好。
唉,一想起那个人,心里就酸酸涨涨的,
都这个点了还没回家,未都怕是不知道该有多担心、多着急了。
……
黑沉沉的屋子,黎未都蜷缩在沙发上,犹如一个患了自闭症的小孩。月光将他黑漆漆的身影投在地上。旁边的落地窗没有关严,飘动的米色窗帘勾画着冷风不安的形状。
一只手机静置在茶几,屏幕漆黑,只有呼吸灯一闪一闪。
心脏跳得有些凌乱,压抑着不好的预感。纪锴的电话放在家里,证明他没有走远,应该就是在小区里跑跑步,或者去超市买买东西,但几处他都去找过了,没找到人。
……不合理。
因为他一向没有安全感要求又多,而纪锴宠着他纵着他,早就训练有素。平常不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每小时都会不厌其烦地回他信息,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回不了,也一定会提前打电话跟他说明。
之前还一次,在外头手机被人偷了,也马上就借路人的电话打给他。纪锴会背他的号码,也总是能时刻想着他。
所以,到底去哪儿了?
今年的立春来得特别早,天气却还是料峭。满是雾气的小路灯下,黎未都靠着邮筒,有些茫然地盯着家门口无人的小路。
身后邮筒“吱呀”一声,掉落了些还没有化去的雪。单眼皮的男人回了头,信箱里露出明信片的一角,拽出来,整个儿带了一层冰雾。
……竟然是纪锴寄给他的。
戳着美国迈阿密的邮戳,经过了几十天的海运缓慢地来到这里。蓝色钢笔的手写体两行英文,黎未都第一次发现纪锴的笔迹竟然那么工整。
“you are my today, tomorrow and all my future. when i am with you, i am more of myself.”
“……”眼底像是也起了雾。
轻轻地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
不知道该怎么翻译才合适,只是傻傻地点头,是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总是这么觉得。
when i am with you, i am more of myself.我也是这么觉得。
缓缓想象着,那个人是用什么样的姿态、在什么样的天空下,带着什么样的笑,写下这样一段话。
迈阿密的一年四季应该都很温暖,所以那人写这张明信片时,一定是穿着印着椰子树、色彩鲜艳的海滩装,戴着那个古怪的印第安图案手链。
可是为什么,脑海里的画面,却全部是围着格子围巾、挂着金丝边平光镜,一身文学气质的青年,站在英伦的大本钟下。
纪锴以前说过,说他把头发梳上去的样子和黑框眼镜宅男样差很多,有时候感觉像是有两个男朋友,甚至像是有好几个男朋友。
路灯闪了几下,黎未都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纪锴自己又不是不分裂。
一会儿是粗糙小民工,一会儿文艺男教授。虽然,每一种都好喜欢好喜欢。
……
笑意,在大概四十五分钟后彻底消失不见。
黎未都也知道自己这样是很招人烦,也看过网上经常有人吐槽什么“几百个夺命连环call”“女朋友一找不到我就打电话给我朋友、领导好可怕”,但怎么办?
心跳得越来越失衡难过,已经和平常收不到信息的那种坐立不安不一样了。
“抱歉打扰了,请问你有没有看到纪锴?”
挨个联系人打过去,不在乎面子,也不管熊宝宝之后会不会生气,就那么机械性地一通一通打着。
沈潜接起电话的时候,喃喃了一句:“好奇怪啊,朱凌也是,联系不上不在服务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
“不是,黎总、黎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桐姐跟我都在这满世界找朱凌呢。明天要上节目,今天晚上订的九点的车去c城,结果人呢我去?以前再不靠谱,总也会留个言发个信息的吧!”
“黎总,我能过去找你吗?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我在这方面一向比较准。”
可是,能有什么不太好的感觉呢?
黎未都不明白。纪锴早就不跟朱凌联系了,不存在什么藕断丝连、跑去私奔的可能。去美国时飞机上遇到,还有他冒着飓风运送物资去救援的事情,也都老老实实跟他说了。
难道,朱凌一时想不开把他家熊宝宝绑走了?不,那家伙才不没有这种勇气……
车子刹车的声音刺耳传来,黎未都本来还以为那个沈潜来得那么快。可等他看到车上下来目露寒光的男人,一瞬间就像是被电棍打了一样,彻底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总年轻有为,杜某人也一直很敬佩。那天酒会见过,我就知道会再见面的。”
“说实在的,真是羡慕啊。会投胎、生在大富之家,不用像普通人一样一步一步摸爬滚打过来,所以黎总可能也不懂——世嘉真的是我全部的心血,是我的心头肉,就像那个人是你的心头肉一样。要是被人抢了、伤了,我也是会不择手段的。”
“他在哪?”月影东移,在黎未都脸上打出深深的阴翳。
不速之客笑着,露出一口可怕的牙:“放心,他暂时还安全得很。黎总应该懂得规矩,只要你别轻举妄动,我能保证他很快回家,一块肉都不会少。”
“我可以撤资,”黎未都垂眸道,“你让我跟他说句话。”
周仕飞狞笑两声,举起手机,里面是一张临走前拍的那人被绑着的相片,手臂弯折的角度明显不正常。
“看到了吧?时间最迟明天下午三点。”
“一个上午,已经足够你们全部资本撤出的了。要是超过规定时间,他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不敢保证了,世嘉没了,我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都不要好过——现在只是卸掉一只胳膊而已,哦对了黎总您知道的吧?砍掉几根手指的话,在法律上也只会鉴定为‘轻伤’而已哦?”
“但是,肯定会很疼、肯定要疼疯了的吧?”
“哈哈,记得那孩子小时候也怕疼的。黎总,你别那样挺吓人地看着我,我没想害他。是你自作聪明,逼得我不得不出手……”
“轰”地一声,周仕飞只来得及感觉一股大力迎面袭来,整个人已经被拖进客厅甩在一面墙壁上。一整墙精心收集的杯子噼里啪啦砸下来,碎了一地的同时,割裂的伤口开始流出滚热的血。
“你、你……”
头脑嗡了,当下就想要掏手机,手却像被蛰了一样一阵剧痛,手机重重摔在旁边的地面上。
整个人再度被抵在墙面,卡住脖子瞬间窒息。黎未都并没有什么肌肉,手臂的力量却有种钢铁般吓人的力度。
……冷静,冷静。
残存的理智在说话,但几乎被汹涌的情绪屏蔽,黎未都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头疼得厉害,同时眼眶发涨、牙齿锉得咯咯响。
但是,你真的觉得……送上门来,我还会礼貌地让你走,看你心情好不好能不能把人放回来?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后来的一切,全然是雄性生物本能的狂暴发泄。从客厅把人从一头踹倒另外一头,眼看着那人后背撞断了书房的门锁,整个儿磕了进去。
世界摇摇晃晃,理智,就像是喝多了之后在满是人挤人的夜店里狂欢一般不断闪烁断片,偶尔回来一下。
“你在哪,你说啊!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说——说话!”
“杜老板,在圈子里混了那么久,应该听说过我脑子是有病的吧?现在你知道了?我他妈就是有神经病!你敢动他一根手指,杀人坐牢什么的。我根本不在乎!”
书架狠狠晃了晃,“啪嗒”一个小盒子掉了下来。
银色的求婚戒指,内侧镶嵌着珍惜的蓝宝石,刻着独一无二的指纹。那是他藏在最里面的,还没来得及亲手送出去的宝物。
黎未都抬起下巴,狭长的眼睛在疯狂之余,绝望地闪过一丝疼痛。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他会受伤、会遇到危险,全部全部都是我的错。
“呜……咳……”周仕飞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早已经满眼血光、神志不清。他现在知道了,这人是神经病,是狠,是不能惹,是不要命。但好像已经有点太迟了。
……
沈潜赶过来的时候,别墅的门是大开的。
壮着胆子摸进去,书房里没有开灯。月光下一双眼里布满血丝,狠狠瞪过来时几近狰狞的目光直接吓得他后退了两步。
然后,他才看清那是黎未都。就见他张了张口,嘴唇却狼狈地落下血来,用袖子蹭了蹭下巴,呼吸不稳,声音倒是异常的平缓冷静。
“我站不起来,”他说,“你把我外面桌上电话拿给我。”
沈潜哆哆嗦嗦拿过来了,又听他说:“我手抬不起来,你帮我打。通讯录你往下找,左律师。”
“不、不会死人的吗?”满屋子的血腥味,沈潜看着地上被揍得不成人样的人,有点担心。
“死了我抵。”
黎总扶着桌角站起身,又朝他狠狠补了一脚,那人呜呼了一声只剩轻微的抽搐。
月光下,整个人苍白的脸上染着点点血污,狭长的眼睛有些空洞。看着就像是一个精致但坏掉了的人形玩偶,透着那么一点点的吓人。
第92章
高中的时候,沈潜也曾见过一两次黎未都失去理智的样子。
但再怎么说,十年过去了,“黎少爷”已经变成青年实业家黎总,按说应该从各种青少年的冲动病里有长进,结果眼下看来完全没有。
不过大概也能理解,在这个世界上,总该有那么几个人能让你丧失智商。锴哥的话,让人轻易丧失理智尤其正常。
周亦安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小民警,接到电话就来了,匆匆忙心急火燎。路上还联系了国安局的朋友,据说追踪电话定位能定到信号十米的精确范围内。
左律师倒是很缜密,电话里问了沈潜一堆问题,来的时候,还顺路去接上了中心医院胸外科主刀医生李铭心。
“死不了。”李医生检查了一下地上鼻青脸肿半死不活的人,抬头问民警周同志,“不过打成这样,到时候进局子里不好交代吧?”
周警官还没来及说什么,倒在地上那人衣袋中,一阵嘈杂庸俗的音乐铃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