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鱼纯冰对面的,是一群老头子。
年纪都在六十往上,头发花白,皮肤糙黑,满脸沟壑纵横,衣着打扮土到掉渣不说,偶尔抬起的手掌也能看到指缝间满是黑泥,手上尽是老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群劳做了一辈子的老农。
事实上,如果没有鱼承世的话,他们的命运或许真就只能当老农到死了,或者其中有一两个可以成为十里八乡闻名的神汉,靠着给人驱邪算命看风水定yīn宅赚些养老钱,再给儿孙辈存些个花销,也就是顶了不起的了。
他们就是茅山派现在的长老们。
当年红朝大搞清理反动会道门的时候,茅山派不怎么识时务,抑或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不比其它门派,茅山派在民间的声望一直都是相当响亮的,尤其是在捉鬼驱邪风水面相这上面,大约是诸多门派当中入世最深的——在茅山派看来,这世间总归只要有邪异,就有他们这一派一口饭吃,茅山派也是立派千载的大派,这么多年看过来,经历过多少朝代,什么没见识过,就没见哪朝哪代能把他们这些法师给禁了的。
很显然茅山派与诸多门派一般错看了形式,于是很自然的就悲剧了,茅山根本之地被铲了不说,一众弟子星散四落,只能以务农为生,一直到改元改革,社会大气侯改变,法师协会建立,别的门派都借机重新兴起,可茅山派却始终是一般散沙,还是鱼承世发达之后,终究念着自己是茅山弟子,四下收拢,把那些种了几十年地的茅山弟子往一直划拉划拉,重建茅山山门,又以茅山派法术为技术股入股公司,年年分红,才算保证了茅山山门重建成功,诸弟子如今在俗世也算都是名噪一方的大师,赚得也都不少,可那毕竟是俗世的名声,在术法界里算不得什么,就好像刘意诺大名头的风水大师,在协会里也不过是个白徽而已.这些弟子这么多年吃苦受罪都穷怕了,赚的钱再多,也都不肯往派里交,全都自己捂得死死得,门派维持发展的费用,主要还是靠鱼承世这边的分红。再说了,那些弟子靠算命看相测风水赚的钱再多,能有鱼承世卖军火赚得多不成?
如今这年头,有钱就是王道。
所以虽然最初茅山派的老辈对鱼承世搞的这套术法武器很看不上眼,认为这是歪门邪道,很是为此跟鱼承世吵了几番,但等花花绿绿的钞票拿到手,也就不吭声了,等鱼承世的生意做大发了,分红一年比一年多,整个门派都靠着鱼承世的分红在维持,茅山上下便一至认为鱼承世是恢复山门的大功臣,将茅山法术发扬光大的杰出弟子了。
这些年来,逢年过节,派里总要专门派弟子给鱼承世拜年送礼,鱼承世身家巨万,自然是不在意这些小利,但钱多少钱少东西贵重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份心意又是一回事儿,万一哪个节rì没送到,被鱼承世认为茅山派没把他放在眼里,那岂不是大大不妙了?
另一方面,茅山派的掌门位置这么多年一直虚悬着,不是说没有想问鼎掌门的野心之辈,而是因为有鱼承世这座大山在这里摆着呢,任谁当了掌门都也只能听鱼承世的,偏鱼承世还没有就任掌门的想法,于是就只好把位置空着了,反正有事请示鱼大老板就差不了,有没有掌门也没有关系。
只是鱼承世在的时候,茅山派上下都乖乖听令,如今鱼承世方死,尸骨未寒,茅山派便耐不住了,第一时间派了全部长老组团赶到chūn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回一直被鱼承世代管的茅山派股权。
虽说鱼承世代管的时候,年年分红都没少了派里的,但这么大一笔财富,由别人代管哪有握在自己手里来得爽快,当初鱼承世不好惹自是不敢提的,但如今他人已经死了,难道还怕他留下来的那个小姑娘吗?
趁人之危,欺凌寡弱,本就是让人不耻的事情。虽说大家现在做都差不多是这么档子事情,但身份不由嘛,你茅山派受了鱼承世这么多年的照顾庇护,如今鱼承世死了,留下孤儿孤苦无依,正该你们茅山派出头当靠山给她撑腰的,你们不出头也就罢了,居然还第一个出来要抢财产,真真是无耻到一定地步了。
所以,顾西江看到这帮老头子,心里也是一阵腻味,不愿多看他们一眼,心里拿定主意,待自己掌了监管大权,说什么也不会给这帮家伙机会,第一个就要把茅山派的股份给剥离收购,让这帮子寄生虫自生自灭去。
剩下的,就都是协会高层了。
主要就是两个副主席,一个理事长,一个秘书长,全体常任理事,外加他们四个执行理事。
这一大帮子人分坐几团,泾渭分明,显示出清晰的势力派别。
一派是以副主席许佑重为首的,坐在会议室的靠窗位置上;一派是以副主席林岭高为首的,坐在靠门这一侧;一派是以理事长周成和秘书长蒋凯强为首的,坐在内里靠墙一侧,还有一些态度不明的,稀稀落落随意坐着,顾西江自己也是有一派人马,再加上祈萌萌的人手,都坐在一角,看到两人进门,纷纷招手示意。
而先进来的逄增祥却坐在了鱼纯冰的身侧。
这是个很清楚的信号。
原本逄增祥的态度一直是不参与任何争斗,不做任何表态,以往几次开会,都独自坐在角落里,要不是摆弄手机,就是在那里闭眼假寐。
但这一回,他却放弃了原本的态度,进门就直接坐到鱼纯冰身边,虽然什么也没说,什么都没做,但这一坐,就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表态了。
这着实让在坐的众人感到相当意外。
逄增祥向来是很识时务的,就算是表示什么纷争也不参加,但相信他之前也肯定会听到些风声,这时候表明支持鱼纯冰的态度未免与他一惯的名声不太相符。
这算什么?
风险投机,还是突然间人xìng升华,要搞忠贞不二,抑或是有什么yīn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