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谢景明没有明说是什么胡同,但只要一提城西,话中之意便也尽明!那可是平榆县最低等最下贱的私窑。
冬寻吓得身子一颤,连忙道:“姑娘站在墙下流了会子泪,忽的墙那边便传来说话声,姑娘令奴婢将屋子里上阁楼的梯子搬了出去,她……她爬上了墙头……”
“什么!”谢弘文气得将身边桌案上的茶具一把扫到了地上,瞪了铜铃似的眼睛看了冬寻道:“她……她爬上了墙头?”
冬寻瑟瑟的点了点头。
“这个孽障,孽障……”谢弘文额头青筋纠结,甩了袖子如困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跺着步子,转着圈,一迭声道:“难怪,前些日子会央了我亲自上门与人道谢,难怪前儿个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请人过府的意思……”
“父亲,父亲大人息怒!”
谢景明这会子脸色很是难看,但说他是个人物,却也没错。便是谢弘文都乱了分寸的情况下,他却只是脸色变了变,旁的都没。还不忘劝着暴怒的谢弘文。
“来人,来人……”谢弘文扬声便要叫人进来。
“父亲不可!”谢景明上前一步,阻止了谢弘文喊人进来,他挡在谢弘文身前,眉目沉沉的看了谢弘文,“父亲大人,家丑不可外扬,且是这等时候!”
“那你说怎么办?”
谢景明将谢弘文劝在椅子里坐下,重新倒了杯放在他手里,轻声道:“眼下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再做打算。”
谢弘文重重的哼了一声,撇了头不看他。谢景明叹了口气,又小声说了许多好话,这才回头看向吓得早无人色的冬寻。
“那你又是如何晕倒的?”
“姑娘让奴婢等在墙下,只说待她扔了石子过来,便让我将梯子放上去,接她回来。奴婢便候在那。”冬寻颤了嗓子道:“谁知……谁知奴婢眼巴巴的候在那,不知道怎的后脑袋上一头……再醒过来,就……”
“你是说,你家姑娘现下,还在墙那边?”
“奴……奴婢不知道。”冬寻捂了脸“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哽声道:“三公子,奴婢什么都说了,三公子饶命啊!”
谢景明抿了抿唇角,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与憎恨!但也心知,这还不是处置人的时候。
“妈妈,你找个人好生将她看起来,一切,待寻回了四姑娘再说。”
“是。”张妈妈当即便推了冬寻往外走,喊了两个小丫鬟将她看起来。
屋子里,谢景明略作沉吟,轻声道:“为今之计有两条,一,我亲自上门要人;二,爬墙入院私自寻人!父亲的意思如何?”
谢弘文抬起发沉的脑袋,看了眼灯光下,脸白如霜的谢景明,略一顿,轻声道:“不必了,为父的自有安排。”
“父亲……”
谢弘文摆了摆手,眼底生起一抹狠历,却是快到除了他自己,谁也没看清。
谢弘文与谢景明之间的这场官司,若兰自不知晓。
此刻,她站在清泠泠的小院,微微的抬起下颌,目光凝在西院角被雾霾遮得虚虚实实的旧墙之上。清秀的眉头略略的邹了起来,漆黑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狐疑与好奇!
“姑娘。”锦儿走了过来,将才打听到的消息轻声的说与她听,“冬寻被关进了柴房,老爷正领了文管家出府,好似是说要去林大人府上。”
锦儿把话说完,便退开半步,似是等着若兰的吩咐,等了许久,不见若兰出声,不由便抬起脸,正欲问道几句。若兰却忽的便侧头对着她笑了笑!
“姑娘?”锦儿只觉得自家姑娘这笑怎么看怎么让人难过。
“他当然要急急的赶去寻人啊!”若兰吃吃笑道:“不然,谢家的四姑娘莫名奇妙的在外住了一夜,他就算是再有慈父之心,只怕也护不得四姑娘了啊!”
锦儿闻言,当即双眼一亮,轻声道:“那才好,省得这前狼后虎的,姑娘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若兰看着锦儿一脸的幸灾乐祸,笑着摇了摇头。
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哪里就真能将一个人的生死,当成一件欢喜的事!还不是平日里受的欺凌太过,以至于心底的怨恨经年累月的积累,这才会有了此刻的一脸笑意盎然。
不过,想来父亲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若芳就得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吧?!若兰垂了眉眼,唇角的笑意,微微冷却。
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父亲,他还会这样急匆匆的出门吗?
好在若兰并没有深想,时至今日,她已经连幻想的机会也不给自己了。恰在这时,一缕霜白的月光透过云层,浅浅的打了下来,落在斑驳的墙头,照亮一片惨白。
“锦儿。”若兰似自言又似自语般,盯着那片惨白的月色,轻声道:“这么大的动静,那边不可能没听到啊!”
锦儿顺了若兰的目光看过去,稍倾,点头道:“是啊,竟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呢!”
虽说只是一般比邻的而居的关系,但……若兰长久的无语,只眉头蹙得却是越发的紧!
看来有些事情是已然脱出了掌控。这对她来说是,是好还是坏呢?!
且说谢府的正热闹的时候,一墙之隔的林家后园也很是热闹了一番!
半个时辰前,便在若兰院里响起抓贼之声时。
一墙之隔的林府,两道修长的身影,却是盯着自墙角花树间缓缓走出来略带着瑟瑟之意的一抹身影,目光肆意的打量一番后,对视一笑,竟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欲离开。
“胡公子!”
若芳经过最初的害怕与惶恐,在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并没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样上前互诉衷肠,却是甩手便走时,心下越发惶然,但终是不甘心,上前一步,喊住了胡瀚阳。
胡瀚阳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神色蓦然一僵,稍倾笑意尽敛,缓缓转身,目光冷冷的睨向若芳,淡淡道:“姑娘叫在下,可是要借梯子?”
若芳正满心忐忑的看着胡瀚阳,不防,胡瀚阳回身便问了这么一句,心底想好的话被这一打岔,当即便给忘了,不由自主的顺了胡瀚阳的话道:“不是。”
“不是?”胡瀚阳翘了唇角,扫了眼若芳,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堵二人高的墙,点头道,“那姑娘是打算问在下借宿了?”
“不是,我是……”
胡瀚阳却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截了断的道:“既是借梯子,又不是借宿,那便只是让在下使人去传话,请了府上的人来接姑娘了?!”
一番说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给若芳反应的机会,当即便高声道:“来人。”
“公子。”
武安快步走了上前,低眉垂眼站在三步外,等着他的示下。
胡瀚阳看了眼脸色青白的若芳,对武安道:“你去隔壁谢大人府上一趟,便说她家小姐赏月赏迷了路,不知怎的便走到咱们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