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欢快热烈的歌声,后面那人感觉不妙,她一下子加大了手劲。
前面歌声还在继续:“你说嘴巴嘟嘟,笃笃笃笃笃,笃一下花就会开呀!”
后面人顿时知道不妙,她撒开手要走,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戳了戳自己扁塌臀。
这人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只黑猫人立而起,嘴里叼着一柄黑剑在冲她不怀好意的笑。
“剑出!”
就在她屁股下的黑剑跟离弦之箭一样,瞬间钻进了她屁股里。
这人哀嚎一声闪身就走,一柄飞剑从她头顶坠落,见此她急忙张开嘴喷出一个小木人去抱住飞剑。
但又有四把飞剑从她身前人的后背窜出来,并从四面劈她!
她挥爪格挡,身边阴风狂吹,口中尖叫道:“你不是陈尚那小崽!”
“我是光,我是电,我是唯一的神话!”
声音变得嚣张而狂野,一只燃烧的大拳头冲她胸口捶来。
地上有猫左右开弓一爪一个小黑锤开抡,咣咣两下子她的脚便炸了。
突袭。
不期而至。
燃烧的火拳凿穿了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化作一个木头人,王七麟一甩手臂,这木头人顿时变成了几个碎块。
墙头出现一个身影,她腾身跳起便要飞入夜色中。
“剑出!”
一柄飞剑瞬移到她跟前,她又是张开嘴又是一个小木人扑出。
飞剑被小木人挡住,但它背后夜色中有一扇门隐现,先前出现的四把飞剑瞬间现身,又是火焰飞又是玄冰落又是罡风吹,这人的去路被锁的死死的。
黑衣人厉喝一声凭空拔起,她身后却响起一声咆哮:“看暗器!”
她身影一晃变成好几个黑衣木人,四把飞剑劈上,几个木人纷纷炸碎。
借着这机会,黑衣人闪身出现在墙外地上,她正要再跑,墙头一阵风吹来。
暗器能制导,有热追踪能力!
黑衣人挥手去格挡追来的黑猫,黑猫身在半空尾巴一甩,两个黑球炸毛,跟俩小铁锤似的当头劈落。
见此黑衣人一咬牙变招去抓黑球并顺势砸向黑猫,只听咣当一声响,院墙被穿了个大洞,一只燃烧的拳头透墙而过正好捣在她肋下。
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五把飞剑嗖嗖嗖的冲她展开狂轰滥炸。
王七麟踏墙而出,黑衣人已经被炸的摔倒在地连连吐血了。
他跳下去脚踏黑衣人脖子,黑衣人要冲他挥爪,玄猫落下抓起一个小毛球砸在她手臂上。
就跟铁匠砸木棍,这人干枯的手臂顿时断成两截。
王七麟又一脚踢在她太阳穴上,她两眼一翻顿时瘫软在地。
五把飞剑一一落入他背上剑鞘中。
毛月亮消失,皎洁的月光再次洒落大地。
街头上的喧嚣传来,火焰还在燃烧,百姓们都被这场火给吸引去了,所以尽管王七麟这边又是开墙又是飞剑,但并没有什么人被注意到。
他提起瘫在地上的黑衣老妇要回院子,结果伸手一抓她的手臂发现触手僵硬。
很像是一截木头。
这让他心里一惊,难道这是一个木头替身而本主给跑掉了?
结果他抓起人一看并非如此,这老妇的手臂就是木头,她的腿也是木头。
刚才八喵敲断她一根手臂并非是出于凶残,而是这老妇胳膊是木头做成,八喵一锤子上去那还不是给敲成两截?
王七麟卸掉老妇四肢,她就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人了:只留下脑袋和身躯。
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东西。
人彘!
他阴沉着脸去屋子里放飞迅雷,迅雷立马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一个多时辰,谢蛤蟆、胖五一和徐大带着真正的陈尚回来,陈尚的母亲陈氏担心的跟在后面,她还没有得到信号,所以不敢进屋,只敢在路口心急如焚的看。
一切自然是王七麟的计谋。
这不是个什么妙计,根据陈氏母子所说,木头老妇每天夜里都会纠缠陈尚,但并没有将他带走。
于是王七麟就猜到,陈家应该有什么东西克制木头老妇,让她不敢下手。
果然,到来后谢蛤蟆说他们家门上挂的这门牌能辟邪,木头老妇肯定修习什么邪术或者索性是个妖魔鬼怪,被门牌所阻进不去院子。
这样木头老妇既然夜夜都来,那她应当是监视着这家人,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王七麟等人不能留在院子里,得离开,而且是真实的离开。
他让谢蛤蟆给他和陈尚化了个妆,身份互换,他留在了陈家宅子,谢蛤蟆等人下午确实离开了罗坝县城。
果然,木头老妇今夜就来了。
不过出乎王七麟预料的是,这老妇似乎并不怕那门牌,她可以进入这院子,不知道之前的几天为什么没有抓走陈尚。
带着疑惑他出门去看了看,门口刻着‘烈士徇名’的牌子已经没了!
先前老妇人在外头一直溜达,可能不是在吓唬他,而是想办法摘掉牌子。
听天监的出现让她失去了耐心,王七麟猜测她付出什么代价毁掉了门牌,准备今晚将陈尚给弄走。
现在他抓住老妇后便放出迅雷去将谢蛤蟆等人叫了回来,又把陈氏叫进家门。
然后他展示出老妇说道:“一直在吓唬陈尚的就是她了,怎么处理?”
徐大掀开老妇袖子和裤腿一看,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她是天生这样还是后来被人砍掉了四肢?”
胖五一说道:“应该是被人砍掉了四肢,变得满怀怨气、人性扭曲,然后她修习了邪术来害人。”
谢蛤蟆将老妇唤醒,扔在地上的木腿和木手臂竟然跳动起来。
八喵和九六扑上去将它们给摁住。
谢蛤蟆捡起一条木头腿给王七麟看:“无量天尊,好东西,竟然还是一桩法宝。”
王七麟接过这根不断蹬达的木头腿一看,上面有密集的纹路,仔细看纹路走向与人体经脉一致,另外其中还分布一些符箓纹。
老妇在椅子上挣扎:“还给我,你们将我的手臂和腿还给我!”
王七麟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妇抓狂的挣扎,却不做回答。
胖五一叫道:“她力气还挺大,我快摁不住她了。”
八喵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吃饭第一名,干啥啥不行,一边去,让喵爷来!
它跳了上去摁住老妇脑袋,老妇使劲一甩头,它便飞走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你不说话,我就毁了这东西。”
老妇惊悚,立马停止挣扎但依然大声喊道:“你还给我,你们把我的腿手还给我!你们已经毁掉我一条手臂了,你们不能再毁掉我的手臂和腿!”
王七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的话,我就把这玩意儿给我家的狗磨牙。”
说着他伸手将腿骨木头递给九六。
九六有点嫌弃。
老妇人惊恐叫道:“不要、不要把它给狗,别让狗吃了我的腿!”
“那你就说!”王七麟喝道。
老妇人干巴巴、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悲苦之色,她浑浊的眼睛留下泪水,喃喃道:“饶过我吧,大人们,饶过我这个死老太婆臭老太婆,我一出生就没有胳膊没有腿,我爹娘把我扔了,我从小活的还不如猪狗……”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王七麟皱眉,“你应当已经知道本官身份,不错本官是听天监铜尉。”
“现在本官要盘问你,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官不为难你;你若是心怀侥幸刁难本官,那别怪本官出手狠辣!”
胖五一说道:“不错,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徐大人江湖匪号是辣手摧花,你这样的老花……”
他仔细的看了看老妇人的脸,昧着良心说道:“他也能摧,因为他饥不择食!”
徐大将他给拖走了。
老妇人老泪纵横,一个劲求饶。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趁着我还有耐心,你最好跟我老实交代,否则你这胳膊腿的可就没了。”
“另外,你在一个小小县城里作祟,按理说顶多惊动个铁尉,不可能惊动我们铜尉,所以,你不妨想想我们听天监两个铜尉怎么会来这里抓你。”
老妇人猛的抬头看向他。
王七麟笑了笑说道:“广难已经落网了,他现在就在真定府的阴狱里头。”
一听这话老妇人就跟离水的鱼一样,下意识的鼓动腰背跳了一下。
看着她鼓起的双眼,王七麟心里暗喜:有戏,她果然有广难那老和尚有关系!
于是他故作淡然的说道:“你爱信不信,这事本官不至于骗你,没有必要。广难在一个叫韩阳门的地方被本官给撞上了,他在本官面前还敢装腔作势,本官将他重创给关入牢里,他已经交代了。”
老妇人叫道:“不可能,老和尚的嘴巴最严实,你们绝对翘不开他的嘴!”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说对了,他嘴巴很严实,不过也没有严实到一点都撬不开的地步,比如你的信息,就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
“我们问了老和尚一些事,可他坚决不说,最终被我们刑讯逼供他才吐出了你这件事,说只要我们能抓到你,可以从你口中得到一切消息。”
老妇人瞪大眼珠子怔怔的看着他,猛的叫道:“老和尚,你这狗娘养的!”
王七麟将她被八喵砸断的手臂拿了起来,双手一用力将它给再次掰断。
他对谢蛤蟆说道:“烧掉这个。”
谢蛤蟆一甩手,一张符箓燃烧着出现。
老妇人尖叫道:“别烧掉我的手,你们行行好,手下留情,别烧我的手呀求求你们别——啊!”
凶猛的火焰吞噬了这支断臂,老妇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哀嚎,吓得陈氏母子捂着耳朵逃了出去。
王七麟又拿起一条手臂。
老妇人哭着喊叫道:“我说我说,老婆子都说!”
“老婆子叫木工婆婆,你别烧掉我的手,我什么都说,你把火灭掉、你给我把手臂留下,我不能没有手腿的去死,我不能下辈子继续生来就是残废!”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七麟明白了这老妇人的心境。
风水秘术上讲究人死后入土为安,这样才能安宁的去投胎转世。
若是四肢不全的下葬,那来世必然残疾;若是没有脑袋下葬,那来世就会是个傻子。
所以斩首才会成为很严苛的刑罚,至于车裂腰斩和五马分尸等自然更为酷烈。
老妇人或许真是这辈子一出生就没有双腿双臂,她自小饱受白眼和欺凌,对四肢拥有异乎寻常的执念。
对她来说,这辈子已经完蛋了,她的人生早在出生那一刻就被毁掉了,她唯一的期盼在于来世,所以她并不怕死,唯独害怕被毁了四肢。
明白这道理王七麟就轻松了。
只要有害怕的东西就行,他最怕的是犯人无所畏惧。
王七麟甩手将燃烧的木手臂给熄灭,问道:“你和广难到底在做什么?”
木工婆哭着说道:“拐人,我们要拐人,广难要拐走韩阳门那个叫孙树根的娃子,那娃子体质独特,能潜水呼吸,可以用天接地续之术做成赤鱬!”
赤鱬与鲛人、陵鱼等一样,都是半人半鱼。
《山海经》的《南山经》有云: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你呢?!”王七麟厉声问道。
他想到了真定府市场中的奇人异兽班子,心里隐隐出现一个猜测。
木工婆哭哭啼啼的说道:“老婆子是来抓陈尚的,陈尚可做成猾褢。”
猾褢,《山海经》异兽,有书云:“尧光之山,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蛰,其名曰猾褢,其音如斫木,见则县有大繇”。
这东西长得像猪但有人的脑袋,浑身长满猪样的鬣毛,冬季蛰居不出,夏天活动在外,其声音如同砍木头发出的声音,哪个地方出现这种动物,这个地方就会有劳役之灾。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无量天尊,你们是刑天祭的人?”
木工婆又是大哭:“我不能说,老婆子不敢说,大人发发善心,大人给老婆子留一条活路,老婆子一辈子苦,让老婆子好好活几年。”
王七麟说道:“你不敢回答这些事,所担心的无非是会被刑天祭秋后算账。”
“但刑天祭能怎么做?无非是杀了你将你四肢给扔掉,让你下辈子依然做个残废。”
“跟朝廷相比,这又算什么呢?”徐大接话,冷酷一笑,“嘿嘿,你知道磔刑吗?”
“刑天祭拐卖孩童妇女、残杀百姓,罪大恶极,其中成员一旦抓获,当判磔刑!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斩断头颅!”
木工婆听完哭不出声来了,只是瑟瑟发抖。
王七麟又说道:“但若有戴罪立功之举,那可以法外开恩。”
“若立了大功,只要功劳够大,我听天监可以上书朝廷为其请功,别说区区磔刑,甚至可以保住性命,安度晚年、寿终正寝!”
木工婆哭着说道:“大人们要知道什么尽管问,老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刑天祭,我们当属刑天祭,但去年冬天刑天祭出事了,我们只好混迹江湖,一是要赚钱,二是要物色各地体质特意的孩童……”
“你们?”王七麟立马问道,“是不是真定府的那个奇人异兽班子?”
木工婆痛苦的点头:“是的是的!大人你问我的我都说,都说。不求你们宽宏大量原谅我,只求你们问完之后杀了我,赏我一口薄棺材,连同我的双臂双腿一起埋掉!”
“求你们发发慈悲,把我埋掉!”
胖五一说道:“我们夫子说,人命最是珍贵,你不想活了吗?”
木工婆嚎啕说道:“你们看老婆子这个样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木工婆木工婆,都叫我婆婆,我自己也说自己是老婆子,可你们知道我多大年纪吗?”
“我才三十八岁呀!”
屋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才三十八岁?
木工婆还在哭:“我三十八岁,你们看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人不人鬼不鬼,我不人不鬼,我三十多年活的连一条猪狗都比不上,下辈子、我下辈子要活的像个人!”
听着她的话,王七麟猛的心里一动。
他问道:“木工婆,你小时候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木工婆泪流满面的看向他,一时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沉声道:“你告诉我答案,这个问题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吧?”
木工婆哽咽的说道:“是浮元子,这也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家乡是哪里?”
胖五一说道:“算你命好,我家七爷大发慈悲,等弄死你以后把你埋入家乡,这叫……”
他迟疑了一下,徐大赶忙接话道:“落叶归根!狐死首丘!”
胖五一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后徐大就懵了。
这算什么事?大爷这是在干什么?这不是给胖五一捧哏了吗?
还有这货给自己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大爷还用你来鼓励?
但这两个成语把木工婆给搞亢奋了,她急忙说道:“是北州的河套……”
王七麟心中再度出现一个推测,他问道:“在你的记忆中,你出生在河套地区,生来便没有四肢,从小被父母抛弃、受尽白眼、与猪狗抢食,然后才活下来,进入刑天祭,是吗?”
“不,”他接着摇头,“你的记忆被纂改了!还有那个奇人异兽班子里的人,他们的记忆也都被纂改了!”
“最简单的道理,河套乃是九洲极北之地,那地方有牛羊肉、有小米,可是哪有糯米?没有糯米哪里来的浮元子?”
从白骨儿说出自己少时爱吃牛肉干开始,他心里就有了这猜测。
奇人异兽班子背后有一群高人,这些人不光能将人与野兽甚至游鱼的身躯接合在一起,还能随意纂改人的记忆!
他们改掉了奇人异兽们的记忆,让这些被害者对他们不但不痛恨,反而感恩戴德!
让他们不但不想着逃跑,反而愤恨俗世、恐惧外界,以老老实实的待在班子里头。
这真是现实版的把人卖掉还让人给数钱!
木工婆顿时愣住了。
王七麟怜悯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是三十八岁,你也不是生来就没有四肢,而是他们发现你有一种神奇的体质,可以接合什么野兽的四肢,于是给你做手术——就是在你身上动刀。”
“不过你的手术应当失败了,你没能成为奇人异兽,可是他们发现了你的体质适合修炼,于是给你改了记忆,教你修炼,并给了你这个能做四肢的东西,将你变成他们一条狗。”
“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啊!!!!”木工婆闭眼发出尖锐的嚎叫,她在椅子上痛苦的翻滚,涕泪同流。
胖五一也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满脸悲哀:“她好可怜。”
王七麟冷笑道:“她可怜个屁,那些被她抓走的孩童少年才是可怜!被她毁掉一生的人才是可怜!”
他接着说道:“现在已经有足够证据了,真定府所谓的奇人异兽班子竟然就是刑天祭所属,咱们立马返程,今夜就要灭了这伙贼人!”
徐大说道:“那咱们的后援人手……”
王七麟说道:“他们不是正好到了真定府吗?把戏楼位置给他们,去把袁青一伙人叫上,进入真定府后再加上毛一奇等人,够用!”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