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端着端着一罐蜜饯进屋,见屋内空无一人,她不由得疑惑主子刚刚才吩咐自己过去将蜜饯罐子拿来好让她解馋,这才转眼间的功夫,她又走到哪儿去了?
小兰带着满腔的不解将蜜饯罐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往她家娘娘的寝室内走去,刚掀开门帘子,但见她的主子正坐在床头,对着那面铜镜搔头弄姿。
果然不出所料,人果然在里头。
今天娘娘这是怎么了?清晨起来之时,就坐在这面铜镜前摆弄半天,这不,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又在那儿照镜子了。
就算长得有如西施一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也会看腻的,更别说主子这容貌跟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沾不上边。
小兰不由得叹息一声,她的主子脾性不好,她却是不敢上前去打扰,只得悄悄地将门帘子给放了下来,默默地退了下去。
甘美人从首饰盒里拿起一支吊着一窜圆滑珍珠的簪子,在铜镜前比划了半晌,将它插在发髻左侧,珍珠从秀发处一直垂下来,与她的眉毛齐高。
她在铜镜跟前打量了好一会,不甚满意地将簪子取了下来;又在盒子内拿起一枝绢丝制成的花簪子,这支花簪红色的花瓣边缘上还镶上了一层金边,甚是精致。
她细心地将这支花簪子插上,只觉得自己这本就不俗的容颜在这娇艳的花朵的映衬之下更加的明艳动人,她这才满意地将首饰盒给收了起来。
她打量着铜镜内的自己,不由得看得出神,脑海浮现着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孔,嘴角不禁轻轻地往上扬,皇上若是见着自己这般模样,定会非常欢喜的紧的。
良久她才舍得离开那面镜子,继而倚在窗台上发呆。
她怔怔地看着外头:这事要是能成,也就是在这一两日就有消息了;想到这,她的心不由得怦怦地跳动着,嘴角更是泛起一丝自得的笑容。
午膳时分,甘美人稍微吃了几口青菜就放下了碗筷唤小兰进来收拾,小兰一看桌面上的佳肴,不由得问道:“娘娘,你才吃没几口,这就够了么?”
“够了,今天我不能多吃!”甘美人不由得将手扶上腹部,其实她才吃得三分饱;但自己的体质是但凡吃得饱了,腹部肯定隆起一个小肚腩肉。
然而皇上很有可能在今晚就召自己侍寝,就算是饿肚子,她要在皇上跟前展现出自己最为美丽、最为吸引。
她缓缓地走出厅堂,拾级而下,走到厅堂外头的小院落,但见两个内侍倚在墙角谈笑风生,她不由得走上前去张嘴责斥道:“你们这两个狗奴才就没事可干了么?竟在这儿偷懒!”
两名内侍连忙向她作辑并毕恭毕敬地回她话道:“回娘娘,奴才们刚打扫完院子,在这儿休憩片刻。”
甘美人侧过身子睥睨一切地往院子处一望,伸出手指着院落指高气昂地道:“看看这院子,遍地都是落叶,哪里像是刚打扫过的模样,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胆敢睁大眼睛在本宫跟前撒谎?”
这院落的地面从来就没有干净过,也不见有人来责骂,却不解这甘娘娘为何突然发飚,两个内侍赶紧跪下辩解道:“娘娘,奴才们没有说谎,实在是这树上枯叶太多,既然扫干净了,不一会儿又散落下来,奴才们实在是扫不尽。”
甘美人眯着双目打量着两人:“哼,你们两人最好给我打醒十二分之精神,将这院落给打扫干净,免得有客人过来看见这脏乱的地方,丢了本宫的脸。”
她说完见两人木纳的模样不由得凌厉地大喝一声:“听到了没?”
“是,是!”两个内侍赶紧唯唯诺诺地应诺下来。
甘美人这才点点头说道:“起来吧,还有,你们两个留意一下,傍晚时分敞若有人过来,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本宫。”
“是!”两人刚站起来,又再度向她作辑。
甘美人这才傍若无人地蹬着高傲的步伐离开。
剩下两名内侍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内侍不屑在扁扁嘴道:“哼,一个不受宠的嫔妃的小宫殿,哪会有什么人来访,当真是痴人说梦话。”
另一个认同地点点头,两人继续靠着头开始咬耳朵,却是将那甘美人的命令当了耳边风,吹过了就散。
甘美人片刻不敢离开自己的宫殿,她总要坐在二层的小楼阁的窗台之上望着外头那条狭小回廊,那回廊却是外头通入这宫殿的唯一通道。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翘首企盼着……越是接近傍晚时分,她的心跳就越是急促……
然而这一天却是无比的平静,直到天色昏暗了下来,回廊处半个来访者也没有,她的心由企盼渐渐变成失落。
晚膳时分,小兰发现她主子原来那十分张雀跃的脸孔阴沉了下来,她赶紧给她盛好米饭,并不由得说道:“娘娘是饿慌了吧,请赶紧进膳吧。”
甘美人却非但不领情,反倒伸手一把她递过来的碗拍落地,嘣的一声,白色的米饭散落了一地。
“去,你这丫头懂什么,别在这儿烦我。”她的郁闷没处发泄只得冲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侍女撒气。
小兰本是好意关心她,但自己的好心却被她给随意地践踏,不由得委屈的红了眼。
“哭什么哭,我有说错你了么?还不赶紧收拾干净。在本宫面前哭丧着脸,什么好事都给你哭没了,真是晦气!”她一丢下筷子,背身冲回了房内,留下侍女小兰在外头一边低头收拾着散落了一地的米饭及碎瓷片,一边抽噎着。
她定定地望着铜镜下方那支从头上拨下来的花簪子,喃喃地说道:“我不会气妥的,仅是过了一天而已,才一天!”
没一会,她又自说自话道:“董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不行,我得睡了,要是少了睡眠,明天气色定会很差的,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她赶紧上前将烛火给吹熄了,再摸索着躺上榻,她在黑暗中睁大双目:不要急,明日、明日定有好消息,她将希望全然寄托于明日。
将被褥拉拢起来紧紧地绕着自己的身子,想象着这是男人那有力的臂膀,她不由得窃喜,是的……明日,明日这一切定会实现的。
次日,甘美人依旧装扮得花枝招展守在楼的一角,哪里也不去;她默默地等着,一直由清晨等到了傍晚时分。
估量着这差不多是传侍太监向受点牌的妃嫔通传圣意的时候了。
她的如百爪挠心一般的乱,两手的掌心也不由得渗出细细的汗水来,可千万不要像昨日那般空等一场才好,她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双目紧盯着那个回廊的尽头,望眼欲穿。
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又是无望之时,但见几个身穿正殿内侍装扮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回廊的那一头。她的心不由得吊得老高、老高……来了!终于来了……让本宫好等啊!
“娘娘……娘娘……”一名侍女欢天喜地直冲了进来向她报喜道:“奴婢见传侍太监进来了,竟然往这殿来了!娘娘……娘娘!大喜临门啊!”
甘美人闻言,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但她却依旧出言来历地指责来人道:“来了就来了,何必自乱阵脚,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可别在外人面前丢了本宫的脸面。”
“是!”这小女侍是兴奋过了头,此刻被如此出声责斥,赶紧收敛起来,端正好身子向她作辑问道:“娘娘不到前殿去相迎吗?”
甘美人一笑,她万般伸手轻轻地扶了扶后脑勺的发髻,轻言道:“不必急,你随我来。”
“是!”小侍女随她走进了她的寝室之内,在她的吩咐之下又为她上上下下装扮了一番,甘美人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这才不急不徐地跨步往前殿走去。
此刻她这般冷静、沉着的模样,与这两日以来的急躁相比却如若两人。
传侍太监早早地候在前殿,见到她来走来,就扯着高高的嗓音喊道:“甘美人听旨!”
“是!”甘美人领着几名女侍向下叩跪领旨。
“四品美人甘氏茵艳,长相甜美,甚得朕喜,是以传戌时前往承恩殿侍驾!”
叩跪在地的几名女侍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甘美人心中早已心花怒放,此刻听传侍太监读了旨,就更是满怀欢喜,但她却不将喜气形于色,而是佯装得极为平静,她知道作为一个嫔妃,只有这样才显得大气……
“臣妾遵旨!”她用甜美的声音应道,并伸出青葱指接过了传侍太监递过来的圣旨。
她刚提裙站起身来,那名传侍太监就笑意盈盈地上前对着她说道:“甘美人好福气啊,皇上可是亲自点名今晚要宠幸甘美人您的;照这看来,甘娘娘的好日子到了。”
甘美人闻言,嘴角再也掩不住的上扬的笑意,她对着来人既客套又圆滑地说道:
“小女子也是承蒙圣上看得起,但日后还得多多倚仗公公您老人家啊!”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摸出一锭银元来,神色匆匆地将其塞进传侍太监的手里。
传侍太监嘻嘻地笑着,也不避讳,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子的份量,只觉得得沉甸甸的,他不由得喜上眉梢。
“那娘娘就准备准备,奴才到时到候定会派人过来接娘娘到承恩殿去,到时娘娘好生伺候着,以后锦衣玉食的日子必定不会少!”
甘美人陪笑着,见他转身欲离开,她赶紧说道:“恭送公公,公公好走!”
传侍太监前脚刚离开,甘美人就急切地嘱咐一旁的女侍道:“快,将我收在柜子里的香油拿到浴室去,一并再多采些花瓣来,本宫现在就要沐浴更衣!”
女侍不解地说道:“今晚娘娘是要去承恩殿侍寝,扫规距,所有侍寝的嫔妃不是都得要在承恩殿的河池去沐浴更衣的么?”
甘美人两目一扫,不快地说道:“本宫让你去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这名侍女被她这恶狠狠的一盯,赶紧应了她一声匆匆走去给她置办。
这哪里是宫中几片小小的花瓣能比的,她得抓紧时间,好好地泡上一泡。
“娘娘请进!”但见把守在门外的两名内传将大门推了开来,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
“嗯!”她微微颔首点头,并轻轻地提起长长的裙罢,举步跨进了高高的门槛这内。
“了!”的一声,大门随后被从后面给关上了。
甘美人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放下一切佯装端庄的姿态,咧着嘴恣意地笑着,欣喜若狂地环顾着、打量着这承恩殿内的寝宫。
首先入目的是在正中央那张无比宽大的龙榻,龙榻上的整齐地铺着被褥,这都是多么高贵的丝绸啊,还有四周悬挂着的紫色纱绢令这个寝室更具情调,就连那盛着红烛的银灯台都雕刻的无比的精致华丽,红色的烛火在轻轻地摇曳着……
这就是承恩殿,虽然映入眼帘内的装饰与自己记忆当中的模样已经不尽相同,但不变的却是依旧的富丽堂皇、依旧的令人心神激动。
她又再度来到这儿了,这个令她一直魂牵梦萦的承恩殿,这是后宫所有女人发迹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欢呼雀跃。
她喜上眉梢地踏着脚下的羊毛毯子直往龙榻上冲了过去,坐在床沿,她痴痴地摸着床榻上的锦缎,想着片刻之后自己就要在此处与皇上颠鸾倒凤,竟是如身处梦一般。
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她要紧紧地抓住这次机会,好让自己以后成为这承恩殿的常客。
她缓缓地走到台阶下的一面铜镜前,这面铜镜自己比自己寝室内的要大上两、三倍不止,而且比那面铜镜要清晰。
想到这……她的心甜滋滋的。
在铜镜前摆弄了片刻,最终她走回床榻之上,摆着一个诱人而不失端庄的姿态静坐着,等着那如天神一般的男子的驾临。
火焰在红烛之上跳跃着,红烛渐渐地烧尽,内传们都进来换了两次火烛了,却依旧不见圣驾。
她坐得脖子都僵直了,那脸上刻意展现出来的甜美的笑容也变得僵硬;渐渐地她那满怀期待的心变得有些忐忑:皇上好不容易召自己一回,这中途可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想到这,她才稍微宽下心来,但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放松,深怕皇上随时会进来,她也就不敢放纵自己,只得静静地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等候着……
夜更深,亥时已过了将近一半,然而那个坐在龙榻上的女人却半分困倦之意都没有,但见她不知不常中将双手紧紧地攥紧身上的衣料,过度用力之下她的指节都发白。
她对着那朱红色的大门望眼欲穿,然而大门却一直没有丝毫的动静,渐渐地她那挺直的肩膀也渐渐地耸了下来,神情渐渐地变得落寞。
她就这样一直、一直地坐着,室内的红烛熄了又熄,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呆滞……她哀切地想着,自己在这儿已经等候了大半夜,看来又是空欢喜一场……
正当她深感到绝望之际:“皇上驾到!”突然门外响起了一把尖锐的嗓音,划破这漆黑的夜空。
这一句通传的话当真将她从无底洞深渊处一下子提上了天际,她混身上下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得喜出望外。但见她立即慌慌张张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孔,并迅速地走到铜镜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是否变了样,又着手整理好仪容仪态。
最终她才以一个撩人的姿态站在寝宫的中央,心猿意马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重重的大门被推了开来,她赶紧垂下眼脸故作娇羞状,眼底但见明黄色的龙袍下摆随着那稳健的步伐跨进了门槛,她身形优雅地一矮身子,操着甜美而不失妖娥的嗓音向男人请安道:“臣妾叩见皇上!”
男人默默地看着她不张声,令她的欣喜若狂。她只道此时男人正在觊觎自己的美色,想到这……她的心不由得沾沾自喜,她将腹部一收紧,令那浑圆的胸围更加傲人地展示出来。
男人没有理会她,倒是背过身去走到左方的软椅上侧身躺了下来,他淡淡了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冲着她下令道:“过来!”
甘美人喘息未定地望着他,他冰冷无情的眼神令她心中恐惧,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般对自己的。她不知所措望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得喃喃叫了一声:“皇上……”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朕最讨厌功于心计的女人,说吧,你是怎么令董秀答应你的?”
面对他的质问,甘美人不由得感到无比的慌乱,她只得为自己辩解道:“不……不是,不是皇上想的那般,是董美人,是她想要拉邦结派,所以才主动提出来要将臣妾推荐给皇上的。”
男人闻言,那张脸更加的阴沉,这人女人跌倒在地还死抓住一把沙土不放,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将事情推托到董秀的身上去,他冷冷地嘣出一句话来:“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在朕跟前撒谎?欺君之罪是你能担当得起的么?”
甘美人闻言,大大一惊,只得慌忙冲着他不停地叩首,哭着承认道:“是……是……臣妾去求董秀的,是臣妾一开始就不安的好心,都是臣妾,都是臣妾,求皇上开恩啊!”
男人冷笑一声,睥睨她一眼后淡淡地说道:
想起董秀平静地向自己推荐她时的模样,他的心就不由得抽痛。于是他将那些无法向董秀宣泄的怨气全数发泄在这个女人的身上,那话语是越发的恶毒:
“别以为你在董秀身上下些功夫就能一步登天,告诉你,朕最讨厌你这般的女人,现在朕见到你副模样当真觉得恶心,恐怕这连着几日都得做恶梦。”
皇帝一边说着这阴毒的话一边步步向她逼近,那眼神就如恶魔一般的冷戾,那他阴冷的眼神令她混身发抖,不由自主地就频频往后倒退。
在男人那恶毒的气场底下,她虽没被他箍住咽喉,但此刻却如溺水一般地感觉快要窒息。
“朕永远也不会碰你的,你就别再做这种痴心妄想,滚!”
她身子刚跨出大门,她对天尖叫一声,哭哭啼啼地冲回了寝室之内,但见里头那个冷酷的男人黑着脸站在里头,她不敢靠近他,只得躲在门角,缩着身子抽噎哭泣着。
男人丝毫不见怜悯,他黑着脸孔从她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宫之内,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
凌晨时分,这个时辰本应万籁俱寂,却有几名内传抬着一辆桥子缓缓地在这微微露白的夜色当中行走着。
轿子最终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停在了一个小小的宫殿门外。
宫殿里头两名侍女见状,赶紧冲了出来,欢天喜地般冲着轿内喊了一声:“娘娘。”
这个时晨本应该是睡得最香甜的时候,但她们两人却不敢入睡,一直坐在厅里等候着。
她们的主子被召去承恩殿侍寝,那是天大的喜事,主子不回来她们都不敢径自休憩;所以一直点灯候着。
一般去侍寝的嫔妃都会在深夜就被送回来,但她们两望眼欲穿都不见护送的轿子回来,两人感到疲倦的同时却又无比的高兴,皇上将她们主子留下的时晨越是长、越是久就代表她们的主子越是受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旦主子受宠,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定是少不了有好处的。
两人兴冲冲地来到轿子前,但见里头没有半分动静;这两人却不为意,小兰识趣地从怀中掏了一点碎银递给站在前头的一名内侍,并客气地说道:“劳烦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