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嬷嬷应答得当, 丝毫没有露出破绽来。她站在离曹妃一定距离远的地方, 笑得醇厚老实。
“娘娘, 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您是贤妃娘娘, 是陛下的妃子。就算奴婢是您的奶娘, 那也是奴婢啊。从前您待奴婢好, 那是娘娘心善。如今娘娘还能念着奴婢的哺乳之情, 奴婢甚是感激。只不过,到底尊卑有别。娘娘的好,奴婢心里会记着的, 奴婢只希望娘娘能够一帆风顺,不让旁人找出半点错处来。”
曹妃点点头:“还是奶娘您思虑周全,是本宫大意了。”又道, “当年的事情, 若不是有您在,本宫怎么可能独占陛下十年恩宠。如今只要嬷嬷您还在, 本宫也就安心了。”
“娘娘且安心, 奴婢定当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郝嬷嬷在曹妃跟前跪了下来。
曹妃忙站起身子, 亲自扶起郝嬷嬷来。
“您年纪大了, 别总跪啊跪的, 小心劳累了身子。不管怎样,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嬷嬷不必行这些礼。”
“是,多谢娘娘厚爱。”郝嬷嬷谢恩。
之后几日, 曹妃一直都在想着, 到底如何才能计划周全。既然要陷害德妃,自然得知己知彼才行,曹妃觉得,自己不能够这样一直跟德妃不相往来下去。
明知道陛下如今只去栖凤宫,贤妃还存着气不肯向德妃低头。现在想想,贤妃觉得,或许自己早该走这一步的。
“今天去德妃姐姐那里坐坐吧,既然陛下不来本宫这里,又不见本宫。那么,本宫便厚着脸皮去凑到他们跟前。”贤妃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中风韵犹存的自己,对身边的侍婢说,“魏王上回孝敬本宫的那根百年老参放哪儿去了?给本宫找来。德妃姐姐身子不好,本宫要将这根人参送给姐姐。”
“在库房藏着呢,奴婢去拿。”郝嬷嬷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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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妃到栖凤宫的时候,沈禄才从寝殿里出来。门外遇到曹妃,他倒是驻足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沈禄皱起眉来,一脸沉重。
曹妃先是朝着沈禄行了一个礼,继而才说:“回陛下的话,臣妾是来给德妃姐姐请安的。”
“请安?”沈禄略一怔愣,便上下好生将曹妃打量一番。
见她身边跟着的奴才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指了指那个盒子,沈禄问道:“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是一颗百年老参,原是魏王孝敬给臣妾的,臣妾想着姐姐还在病中,便拿来送给姐姐炖了吃。”说罢,曹妃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即上前来,将锦盒打开,躺在里面的,果然是一根人参。
沈禄又看了眼曹妃,才冲她挥挥手:“你进去吧。”
“臣妾恭送陛下。”见沈禄离开,曹妃请安恭送。
直到沈禄身子离得远了,曹妃这才起身。
德妃宫中的小太监,早将外面的一切都汇报给德妃了。曹妃进去后,德妃正坐在凤榻上,笑望着她问:“曹妹妹怎么得空到本宫这里来了?快坐吧。”
曹妃说:“听闻姐姐身子一直都未大好,妹妹过来送人参的。”稍稍使眼色,便有太监捧着锦盒走到德妃凤榻下面,深深弯腰。
阿毕得了德妃的命,亲自走下来接过。
德妃瞄了眼,这才说:“曹妹妹有心了,亏你还念叨着本宫的身子。阿毕,收下吧。”
“是,娘娘。”阿毕将东西收下后,转身递给身边的小宫婢,她则继续站在德妃旁边。
曹妃说:“早就想来看姐姐的,只是怕姐姐还因为那件事情怪我。妹妹当初并非有心,也不知道那样做会陷五皇子于不义,后来陛下惩罚臣妾,臣妾心里渐渐也知道错了。方才在外面遇到陛下,陛下都没有正眼瞧过臣妾。”曹妃抽出帕子擦泪,声音也是软软的,十分可怜的样子,“妹妹特意来认错的,希望姐姐能够原谅。”
曹妃这样说,也是为了让德妃认为,她服软是因为想得陛下宠爱,而不是别的。
只要她不怀疑她真正接近的原因,曹妃就觉得事情好办很多。
只是她并不知道,如今曹妃宫里,别说别的一些婢子了,就连她最为贴身的郝嬷嬷,都是他们母子的人。如果不是郝嬷嬷的话,曹妃也不可能会落入他们母子所设计的圈套中。
所以,曹妃这样说,德妃自然顺势接下她的所谓道歉。
“曹妹妹这话说得严重了,你我同是侍奉陛下的,应该和睦相处才是。妹妹都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本宫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你能来,我很高兴。”
曹妃会装,德妃自然也陪着她一起装。
“想当年,还在王府的时候,陛下冷落本宫,也亏得妹妹你照拂一二。赵王那时候小,本宫无暇照顾,也是妹妹你照顾了赵王。”德妃温柔可亲,一言一行都温婉贤惠,“本宫也别无所求,只希望大家都能够相安无事。”
曹妃说:“是啊,咱们都好好的才是好。那……既然姐姐没有怪罪妹妹,往后咱们还是常来常往的好。”
“那是自然。”德妃笑着应下。
曹妃这才起身说:“那今天便不打搅姐姐了,妹妹明天再来。”
德妃让阿毕去拿了一对玉如意来,说是礼尚往来,也给曹妃送了礼。
这之后,曹妃便真的日日出入栖凤宫,与德妃感情增进不少。不管她们自己各自心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但是在外人眼里,至少是姐妹情深的了。
甜珠进宫给德妃请安,却听说昭仪娘娘病了,甜珠便去昭仪宫里探望。恰巧,甄氏与徐婉也在。
徐婉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坐在昭仪旁边。看到甜珠来,她忙笑着起身。
甜珠说:“三姐不必这样客气,都是一家人,坐着就是。”又问昭仪的好,说,“娘娘怎么病了呢?记得前些日子我进宫来的时候,您还是好好的。”
昭仪躺在床上,见甜珠来后,挣扎着要坐起来。
甜珠道:“娘娘且躺着休息吧,我只略坐坐。”
甄氏一边继续喂药,一边说:“母妃的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这不要入秋了么,前几天又下雨,气温一下子降低了很多,就病着了。”
喝了口药,昭仪娘娘还是坚持说:“没事。不严重,哪里就有你们说的那样。回去后,也别告诉平王殿下,省得他操心。”
“是。”甄氏跟徐婉两个,齐声应一句。
药只喝了几口,昭仪嫌太苦,便不肯再喝。
甄氏劝着说:“良药苦口,总归是要喝的。药喝了,病才能好得彻底。”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不碍事的,这么些年都下来了,不也好好的。倒是你们两个……”昭仪娘娘拉住甄氏跟徐婉的手,真诚地说,“王妃要好好养着身子才是,你必须要好好调理。侧妃怀了身子,来回都不方便。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便别来这里了。”
“我宫里有人伺候,不必你们来侍疾。”
甄氏道:“奴才们伺候,怎么能比得上我跟侧妃妹妹?再说,我们来,也可以时常与你说说话,不至于叫你这么闲闷。依我说,您该常常去德妃娘娘那里走走的。”
昭仪娘娘说:“德妃好静,我常去也不好。再说,如今宫中没有皇后,德妃为大,我也常会去请安的。德妃心善,体谅我,总叫我好好养着病。”
甄氏却看着甜珠说:“昭仪娘娘在三位娘娘中,本来就是最不得宠的。以前德妃贤妃对垒的时候,昭仪的境地还不至于如此。现在曹妃总往德妃那里去,很亲近的样子。昭仪娘娘又病了,渐渐去德妃那里少了,宫里有些捧高踩低的人,便暗中使坏。”
甜珠觉得不可思议:“昭仪娘娘可是平王生母,又是九嫔之首,那些人怎么敢?”
甄氏也觉得不可思议呢,只说:“皇宫这么大,早就成了一张网,错综复杂的,什么事情都有。人家行事谨慎,就算怠慢了,却也并不让你抓住错处。总之就是那样,细微处见真功夫。”
“如若真有这样的事情,该是告诉陛下才是。”甜珠说。
昭仪道:“算了,这点小事,就别打搅陛下了。还有你,也记住了,不许告诉淮儿。”
“是。”甄氏再次颔首点头。
甜珠回去后,一遍遍细细想了想在昭仪宫里她们婆媳三人说的话,甜珠总觉得当时甄氏那样说,是故意的。不过,也都只是她的揣测而已,甜珠并不觉得自己多聪明,所以凡事还是会一五一十告诉沈浥,请他帮忙分析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