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馨看顾谨走了过来,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太不矜持了,可又舍不得放下帘子,犹豫了下,还是把帘子放下,却留了一条缝,既好躲在后头看外面,又不叫外头看见里面。
顾瑾这么久没联系谢兰馨,心中本就有些忐忑,本因见着谢兰馨的笑脸和招呼才鼓足勇气过来,但见谢兰馨放下帘子,一时便又摸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生气了。
隔着帘子,顾瑾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谢阿凝,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谢兰馨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分辨不出喜怒:“你说呢?”
顾谨觉得自己冷落谢兰馨这么久,她就算没生气,肯定也多少有些不高兴。
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原先要暂且疏远谢兰馨的想法了,忙忙地赔罪:“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也不是……不是……”
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不是故意这么久不联系她?
可自己的确是有意的啊。
和她解释自己的苦衷?
但那个理由又没法宣之于口。毕竟事关重大,一旦走漏风声,那自家和舅舅姑母表兄他们就全完了,而谢家也成了知情者,必受殃及。
谢兰馨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本有的一些不悦,也就消散了,只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理会我啊?”
她也不是一定要顾谨给出理由,只是发娇嗔罢了。在她想来,顾谨不是不想联系,定是被爹爹或二哥给拦了。
可怜谢家父子就因固有印象而背了黑锅。
顾谨听见谢兰馨娇柔的语气,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心中一开心,便也不由柔声细语地道:“其实,其实我一直很想你的,只是……只是不大方便来找你……我给你买的礼物我一直带在身上呢。”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面花纹精致的靶镜递进帘子里来。
谢兰馨伸手接了,却见这靶镜与自己素日所用的不同,镜面是琉璃,镜框与手柄是金子做的,上头除了雕刻着精美的纹路外,还镶嵌了各种颜色的珍珠宝石,这镜子的材质和装饰都不是本朝所有的,却与那日她在胡市的一家店铺中所见的仿佛。
她那时问过一句,那镜子价格不菲,又已经被人订了,一时没货,因而她也就放弃了。没想到顾谨就记在心里,还买了来送她,可见果然不曾把她抛在脑后。
便稍稍撩起帘子,对着顾谨微微一笑,柔声道:“多谢你想着,我很喜欢。”
顾谨更是喜悦:看来这个礼物是买对了,不枉费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没见着人,他还可以忍着与谢兰馨保持距离,现在一见到人,什么理智都被抛开了,根本顾不得什么,只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亲近一下也是好的。
当下两人便不由头挨着头说起话来。
不远处,在家闷得慌而缠着大哥一起来送四哥赴考的钟文采,看到了远处的这一幕
车外站着的少年身姿挺拔,俊朗帅气,车内坐着的少女倚着窗子,娇俏美丽,看着十分登对。
她看到自己心悦的那个少年对着车中的少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少女明媚俏丽的脸庞便洋溢着夺目的笑容,两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近得让人觉得没什么能介入其中。
钟文采忽然就释然了,哪里是人家横刀夺爱,分明是自己一厢情愿。
顾世子对自己何曾有过另眼相待,只是自己对顾世子单方面的倾慕,顾世子和阿凝,那才是两情相悦。自己去找谢兰馨的麻烦,丢的是自己的脸面。
这时候再回头一想,当日钟文梨可是明明白白地挑拨呢,偏自己一时糊涂上了当。
顾谨和谢兰馨说了许久的话,好容易记起自己今日在此是有职责的,才依依不舍地和谢兰馨别过。
经了这次,他也想开了,他舍不得谢兰馨,能见面还是要见,看到好的也要买来送她,只先不提亲。反正舅舅他们也不会把那桩大事拖很久,免得新帝站稳脚跟,越发难以扳倒。
如果事成,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如果事不成,也不会太耽误谢兰馨。只是想着万一失败,谢兰馨将来可能嫁了另外一个男子,他这心就疼得喘不过气来一样。
他只能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个万一……
谢兰馨目送顾谨离开,便准备回家,刚转过车身,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谢表妹!”
却见钟文采在不远处的车里的和她打招呼。
谢兰馨倒吃了一惊:“五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她可是很久不愿搭理自己了,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变了态度了?
钟文采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想和谢兰馨和好,便解释道:“我送四哥赴考,顺便随处逛逛……刚才我看到顾世子了……”
谢兰馨心里一紧,她突然想起,钟文采似乎也是对顾瑾有意的,叫她看见自己和顾谨一起的场面,这多不合适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钟文采见此,有些自嘲地道:“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到你们俩在一起,才发现其实你们还是挺般配的,我……我祝福你们。”钟文采说完,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么做真是对极了,实在很有气度。
谢兰馨看着钟文采落落大方的,显然已经放下了,心中也很感动。
以前总觉得文采表姐脾气不好,现在却觉得文采这样直接的性子,真的很惹人喜欢呢!
便也笑着回应她:“谢谢你,五表姐!”
两人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当下钟文采就移到谢兰馨的马车里来,和谢兰馨叽叽咕咕:“这段日子可把我憋坏了,我生了你的气,又觉得文栩和你一边的,也不想理,和嫂嫂侄女也没什么话聊,又不能轻易出门,还不如在乡下痛快呢。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和好了,就是心里还过不了这个槛,今天才算是看开了,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谢兰馨见她说得如此直接,也直接地道:“你突然之间就恼了,我都不明白怎么就招你了,如今才晓得是为了什么,心里怪难受的。”
钟文采便道:“还说呢,都怪你瞒着我,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生气。”其实现在想想,对顾谨,钟文采也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更多的还是在钟文梨挑拨下,对谢兰馨隐瞒的不满。
谢兰馨低头道:“你叫我怎么说呀?便是文栩姐,我也没说过的。”
“真的?”这么一说,钟文采就舒服多了。
“那还骗你,不过文栩姐自己多少也看出来了。”
“那也是,如果我常常和你在一处,也能看出来的。这不,今天就叫我撞见了!”钟文采竟开起玩笑来,“看你们那黏糊劲,什么时候就该听到喜讯了吧?”她放下得彻底,已经完全不把顾谨放心上了。
谢兰馨不由羞道:“五表姐,你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不说你啦。”钟文采取笑了谢兰馨一会儿,便突地叹了口气,“唉,你和文栩都有了如意郎君,可我的亲事还不知道着落在哪头呢。难道真要被那家伙说中,以后还不如她?”她比谢兰馨大一岁,转过年已经十七了,十七未嫁的姑娘还多,但未定亲的已少了。饶是钟文采大大咧咧的,也不免有些为将来忧心。
谢兰馨忙安慰她:“五表姐这样的家世人品,自有好亲事等着,只是一时姻缘未到,哪里需要烦恼了。那些不中听的话,表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又随口多问了一句:“那个说表姐不如她的是谁啊?”
“还不是三婶家的四姐,这一次要不是她挑拨,我也不会那么生气!哼,她倒好,挑拨完了就回老家去了,不然我非找她算账不可。”钟文梨愤愤地道。
钟文梨丈夫既没考中,不需等今年的春闱,在岳家呆着也觉得不自在,放榜后没多久就带着文梨回乡了。
“原来是四表姐,她怎么好意思和你比。”谢兰馨还当是钟文采认识的哪个自恃出身的贵女说的呢,更不知道钟文梨在钟文采闹别扭这事上还有份,当下说话也不大客气了,“她什么样的品性?能有如今的亲事,也是便宜她了。”
“是呢,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难得出来,我们去哪儿逛逛?”钟文采很快又转了话题。
谢兰馨也依从她:“就看表姐想去哪了,我奉陪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就先去东市逛起,再去西市,今日定要逛个尽兴!”
谢兰馨看钟文采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后悔了。
这一日,等谢兰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不仅脚觉得有些酸,连耳朵也被钟文采的叽叽喳喳折磨得疲惫了。
也不知道钟文采精神怎么就那么好,回去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呢,还说今天没来得及逛西市,要约谢兰馨明日再去,又遗憾钟文栩定了亲,不方便出门了,不然三个人结伴,就更有劲了。倒叫谢兰馨把钟文栩羡慕个不行。
不管怎么说,和钟文采和好后,日子就过得飞快,会试、殿试转眼都过去了,谢兰轩和钟子枢都顺利考中进士,名次没有谢云轩好,却都尚在二甲。
在侯职的间隙,谢兰轩和钟文栩热热闹闹地完了婚。
参加完谢兰轩的婚礼后,钟子枢不顾冯氏的哭闹,一意请大哥钟子梁帮忙,谋了外放,很快就出京就职去了,临行前还来谢家道别,倒叫钟湘感伤不已。
私底下,钟湘和谢安歌惋惜:“子枢是个好孩子,若不是因着他娘,我倒很愿意他做我女婿。不过,顾家小子也不比他差。”
谢安歌就笑话她:“你就一个女儿,还想许几家?”在钟湘的多次婉言劝说,和之前靖平王及顾谨的水磨工夫后,如今谢安歌对女儿的亲事也不那么抗拒了,毕竟女儿也到了年龄了。
钟湘瞪了他一眼:“就不兴我遗憾没多生个女儿?”
谢安歌调笑道:“这却是为夫的错了,要不,如今抓紧补上?”说着就凑过来。
“去去去!”钟湘忙推开他,又道,“对了,说到顾家,他们现在怎么倒不紧着来提亲了?”
“我倒希望他们晚些呢,这么早把女儿许出去做什么?”谢安歌对局势十分敏感,已经有所觉察,只是暂时还不想告诉家里人。
“可是,之前顾家小子还那么一副急切模样,好像马上就想把阿凝娶回家去一样,突然就冷了下来,你不觉得奇怪吗?”钟湘担心地道,“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也没见顾家突然和哪家走近了啊。
谢安歌便道:“就算有变故又如何,我女儿又不愁嫁!好了,别说这些了,咱们还不如补生个女儿更实际些。”马上用行动转移钟湘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