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被顾谨最后那一番无礼的举动一打岔,谢兰馨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
等见到钟湘时,已经能心绪平静地和她诉说进宫后的种种遭遇了,末了,犹豫了一下,又把顾谨告诉她的隐秘也说了。
钟湘听了,也是神色大变,十分恼怒,没想到钟文柔不仅和皇帝有染,还竟想拿谢兰馨固宠!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以前还觉得钟文柔是个好的,自己还曾可怜她的境遇,却没想到如今做了太妃,居然会对自己女儿做出这种事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冯氏是一个这样逢高踩低的性子,这女儿更是青出于蓝。
当下却只温言安慰谢兰馨:“这事娘知道了,你不用担心,娘会和你爹商量着处理的。你放心,无论如何,娘都不会让人把你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因担心谢兰馨被吓到,便一直陪着她吃过晚饭,看她睡下了,叮嘱月白好生看顾,才回到自己房中。
这日偏谢安歌有事,很晚才回来,倒叫钟湘一腔怒火无处倾吐,谢安歌回来时,脸色怒气也未消,口气也显得有些冲:“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安歌见她神色不同往日,便忙问:“你这是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了?”
“可不是出事了,有人要拿你女儿做人情讨好新帝呢!”
钟湘将谢兰馨所说的都一一告知了谢安歌,谢安歌也是恼怒极了,他一直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居然被人当作礼物一般拿去讨好皇帝,好一个钟太妃!果然进了宫,就没什么亲戚情分可言了。
谢安歌对钟文柔也是恨得不行,可是对方是太妃,他暂时也不能拿她如何,更不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只要有一点风声传出,自家女儿这一辈子可就完了,谁敢和皇帝争呢?可不就只有把女儿送进宫一途了。
谢安歌恼恨不已,这事还得尽快解决才是。想来想去,为今之计,要么女儿称病远远送走,要么就赶紧把女儿嫁出去。
谢家夫妻商量了半宿,还没能做出决定,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谢安歌夫妇刚起身,门上便通报说靖平王携世子来访,还带了厚礼。
谢安歌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顿时放下脸来:“这是来趁火打劫来了!”
钟湘明白他的心情,忙劝他:“他们此时能上门来提亲,可见心诚,再说,你心中不是也早默许了这么亲事吗?”
谢安歌当然知道顾家此时肯上门来提亲,算是解决了谢兰馨的难题,但想到要就此把女儿许出去,事到临头,还是十分不乐。
钟湘又劝了几句,等两人出来见靖平王和顾谨时,脸上的神色已经自如了。
顾家当然是来提亲的。
却是顾谨昨儿回去就和家里人商量,谢兰馨这事该怎么解决,靖平王当即就道:“如今最快也最容易地解决之道,就是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皇帝总不好和你来抢亲。”
“可是咱们家……”顾谨却还担心自家的事将来有个万一,牵连谢家。
靖平王便道:“只要谢家不愿把闺女送进宫,就算是得罪皇帝了,和咱们家的亲事也不算什么大碍。再说,也可以就先把你们亲事定下来,暂不成亲,将来真到了那个地步,由着他们家退亲好了。”说着又摇头道:“你倒是一心为他们家考虑,怎么就不往好里想,盼着你舅舅他们事成呢。”
顾谨便道:“我不过未雨绸缪罢了,怎么会不盼着舅舅他们好,何况如今这情势,也只有舅舅他们成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就算此前有些不情愿,如今顾谨也一心想着要襄助吴王他们把新帝扳倒了。
顾谨和靖平王商量好后,又和吴王他们通了气,未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便道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大清早地就登了谢家的门。
两家人见面,客客气气地说了些套话,便坐下来开始商讨婚事。大家都是聪明人,许多事不必宣之于口。既有了默契,提亲自然十分顺利,当日就换了庚帖,并约定就在本月最近的吉日下聘。
虽然这亲事定得很赶,但顾家还是把一应礼数都做得十分到位,下聘当日,更是兴师动众,聘礼丰厚不说,请来的媒人和全福人也都个个身份尊贵,这过大礼过得十分隆重。
当日,谢家便摆了几桌酒来款待这些贵客,谢安歌夫妇、谢家兄弟并宁国府世子夫妇作陪。
宁国世子夫妇也已经从谢家这里得知了钟文柔的打算。虽尚不知钟文柔与皇帝之间的事,只凭这一桩,也足以叫宁国世子钟子梁对她的兄妹之情消了大半。
钟子梁秉承父亲的处事,也是不肯送妹妹入宫的,特别是钟文采又是那样容易惹祸的性子。虽然眼下钟文柔选择的是谢兰馨,可一旦谢兰馨不能入宫,钟文采便逃不了了。谢兰馨能定亲来解决,可钟文采仓促间却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且自己做兄长的,也没法不经过父母同意就把妹妹给这么许出去。
当下便和姑父谢安歌商议了后,拿着宁国公一封普通的家书,说是宁国公在家给钟文采相中了一门亲事,便派人护送着钟文采回老家去了。当然,同时也是借派去的妥当人之口,把京中的事告诉宁国公知道。却是不敢传书信,怕万一丢失了惹祸。
冯氏听说了还和钟三舅取笑道:“也不知你大哥给他闺女在那乡下地方择了什么好亲,这么巴巴地就要把人接走!”
话传到世子夫妇耳里,便又对三房恼上七分。
此番谢兰馨定亲,世子夫妇自然前来帮衬,钟三舅夫妇却还在孝期不能来。冯氏知道谢兰馨和顾谨定亲,不免还要说几句酸话,心下卯足了劲,只等自家孝满,便去满京城地给儿子择一门好亲。
而谢云轩和谢兰轩兄弟本不知道妹妹定亲的事,他们回来却是为着谢安歌四十岁的生日,虽不是大寿,却是整岁,且日子离中秋也近,便都请了假回来,准备为父亲过完生辰,并过了中秋回去。特别是谢云轩,外任三年,儿子生了也还没带回来给家里人看过呢。
等到了家才知道妹妹的事,不免有些突然。两兄弟一来恨皇帝和钟文柔搅局,二来也不情愿妹妹就这么被许出去,不免都看着顾谨十分不顺眼,借着宴请,不免就要多灌顾谨几杯酒,想把顾瑾给灌醉了,也让他吃点苦头。
而顾谨今日却十分高兴,不管因着什么缘故,至少自己和谢兰馨的亲事算是定了,心愿了了一半,只等着将来正式迎娶,才算真正得偿所愿。眼下这般,也足以让他开怀畅饮,对谢家兄弟并旁的一些人的起哄劝酒,来者不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下去。
顾瑾的酒量很不错,却是在边疆的时候和将士练出来了,谢家兄弟想灌醉他哪里那么容易。不过顾谨一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二来也是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待大家都有了五六分醉意,便也把自己的三分醉意装作了十分。
眼见顾谨“醉得不省人事”,谢云轩兄弟无奈,便只好叫人把他扶到客房去休息,等一会儿他酒醒了再送他回府。
可是,一直等到客人都散了,顾谨却还没有“醒”,靖平王走时倒还当着谢安歌夫妇的面,埋怨了顾谨几句不懂事,提出要把顾谨带回去。但做丈母娘的钟湘,那能就这么把个被灌醉的准女婿当风推出门去呢,便在谢家三个男儿都不情愿的目光下,硬是说了留人的话。
于是,就在下聘的当晚,顾谨就歇在了谢家。
这当然是不合礼数的,但除了谢家父子,却无人讲究这个。
顾谨本是想借此留在谢家好偷摸去寻谢兰馨的,可钟湘又怎么会不防着他,不但顾谨暂歇的屋里有人伺候着,谢兰馨的院落附近更是守得严严实实的,顾谨好不容易避开屋里人,摸到谢兰馨的院落,便发现他想爬墙也是不成的。
这未来大舅子难搞,未来丈母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顾谨无奈地歇了心思,还安慰自己,虽然今日没有和谢兰馨见面,但好歹是和谢兰馨在一所房子里。
这么近的距离,仿佛连呼吸的气息都变得有些香甜,似醇酒般醉人!
这般晕乎乎的,顾瑾安心地在谢家客房歇了一晚。
谢兰馨今日被父母兄长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她一定要在屋子里呆着,千万不要出来,被顾瑾碰上了。她也乖乖听了,一来她有些害羞,二来也觉得家人说得对,来日方长,见面的机会多着呢,要矜持一些。再说也要让顾瑾知道,自己在娘家可是有很多人撑腰的,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娶到手的。
不过耳听得外头的动静,心中自然也是平静不下来的。
月白就打趣道:“小姐就不好奇前面热闹成什么样了?今日顾世子也在,也不知道被老爷和少爷们怎么折腾呢。不知道顾世子的酒量如何,不会一会儿就被他们给灌醉了吧?”
谢兰馨倒不担心顾谨喝醉:“不会的,他的酒量应该不错的,毕竟以前在边疆呆过,听说边关苦寒,他们常喝酒御寒的,喝多了,估计酒量也练出来了。”
何况喝醉了又如何?说不定还可借此在家里歇下呢。依着顾谨的性子,只怕还要故意装醉。——还别说,这真的被谢兰馨给猜着了。
月白便笑道:“小姐倒是对姑爷了解得清楚呢。”
谢兰馨便有些羞恼:“你也来取笑我!”
“不敢不敢,奴婢还怕前头姑爷听说了,来给小姐主持公道呢。”
“你还说!”
与月白笑闹了一场,谢兰馨却也担心,顾谨万一真喝醉了,不管不顾地翻墙进来,到时候被一干家丁给抓住的话,那出丑可大了。
她一想到那个画面太美,都不敢往下想了,祈祷着顾瑾可千万别喝得太醉。
谢兰馨这一晚都没能睡安枕。
第二天听说顾谨“酒醒”了,好端端地出了府,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