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喜欢妻子跟自己撒娇, 喜欢妻子的那种娇滴滴的小女儿情怀。
仿佛不管外面官场博弈多累, 只要回家看到娇妻坐在灯下等着, 他身上那股子疲惫劲儿, 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更何况, 如今妻子怀了身子, 他们马上就要有爱的结晶, 要有孩子了。
想到这些,顾晏顿时神清气爽。
“那你要为夫怎么陪你?”顾晏笑搂着人,框她在怀里, 亲她香香软软的脸颊。
顾晏喜欢妻子的娇嫩劲儿,柳芙自然也喜欢自己夫君这样宠着自己、让着自己。
“怎么陪我还要我说啊?”柳芙声音娇滴滴的,透着些嗲意, 却又酥酥麻麻, 每一个字都软软的打在顾晏心头,“夫君你好狠的心, 让祝福祝安看着我, 不让我出门, 现在我连明茹都见不到。”
又鼓着嘴巴说:“你不让我出去, 可你自己也不陪我。”
“天天抬眼就是这四方天, 闷都要闷死了。”
顾晏低声哄着她:“再等等,等你肚子四五个月大的时候, 为夫亲自带你出门。”
顾晏不是不让妻子出门,是怕她有危险。
以前是没怀孩子, 她出门也就算了, 暗中多派些人跟着就是。但是如今怀了身子,而且陛下立他做靶子,嬴王府怕是盯他盯得更紧,他怕出事。
女人怀孩子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万一出了事情,可是不得了的,所以顾晏这回强行制止妻子出门。
柳芙当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其实就算他不这样,这几个月她也会安安分分呆在家里的。
只不过,也真的太闷了些,她心里憋得苦,就总喜欢跟他闹一闹,权当调剂调剂这乏味的日子了。
“那你说真的?不许食言。”柳芙跟他闹,“你要是食言了,我就不再理你。”
顾晏揉着她脑袋,笑着说:“怎么不理我?”
“就是你说话我不搭理,晚上你回来得晚了,我也不给你留饭吃,饿你肚子。”柳芙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晚上还不给你上床睡觉,早上不让那些丫鬟端水伺候你洗漱……等等等等!”
“得罪我的坏处,可多了。”
顾晏配合着她:“那为夫得多可怜。”
他说:“没饭吃,还没地方睡觉。外面忙了一整天,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着,还不让上炕,岂不是很可怜?”
柳芙这才抱着他腰,仰头望着他,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说:“那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顾晏笑,黑眸点点透着光。
“那你可知道我的厉害?”他压低声音。
柳芙一听就觉得不对劲,骂他不要脸,蹭着身子要跳下炕去。
顾晏手稳稳扶着她说:“小心点。”
旁边,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扶着。
柳芙走了几步,回身道:“哪里能饿着王爷您啊,知道这些日子您累着了,我早吩咐小厨房熬了汤给您喝。”
“我现在过去瞧瞧好了没,你啊,先去洗个澡吧。”
顾晏心里窝暖窝暖的,起身吩咐侍候在旁的那些丫鬟说:“备热水。”
*
高宗伏案正批阅奏折,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说:“陛下,定王定王妃进宫来请安了。”
“让他们进来。”高宗眼睛抬都没有抬一下。
等到定王夫妻带着一双儿女进了御书房后,高宗这才搁下手中笔来。
定王带着妻子与一双儿女给高宗行跪拜大礼,高宗笑着从龙案后面走下来。
“都起来吧。”唤了起后,高宗先在一旁坐了下来,而后抬了抬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了,你们也坐。”
“多谢父皇赐坐。”定王谢了恩情,带着妻子坐下。
姜氏自始至终都不多说一句话,抱着女儿坐在一旁,生怕会说错一个字。
这是高宗头回看到连哥儿与蕙姐儿,老人家目光在兄妹两人面上轻轻划过,笑容和蔼可亲。
“这是连哥儿……这是蕙姐儿吧?”高宗此时此刻慈爱得仿若是寻常人家的祖父一样。
定王忙道:“连哥儿,带着妹妹给皇祖父请安。”
“是。”连哥儿拉着妹妹手,带着妹妹一起给高宗磕了头,“孙儿拜见皇祖父。”
蕙姐儿还小着,跪了下,就被御前侍奉的太监抱了起来。
“让朕抱抱。”高宗冲那个太监招招手,太监立即抱着蕙姐儿过去。
高宗抱着孙女,望着女童瓷白的肌肤跟黑宝石似的大眼睛,眼睛里洋溢着笑。
“这丫头长得讨喜。”高宗目光朝对面的定王夫妻掠过去,顿了顿,说,“丫头长得像老三,将来定然是个有福的郡主。”
定王忙起身说:“蕙姐儿是沾了父皇的龙气,这才是这丫头的福气。”
高宗抬眸看向定王,似笑非笑的:“你以前呆朕这里半日都不说一句话,今天倒是嘴巴挺会说。”
定王略低了些头,笑着说:“让父皇见笑了。”
高宗将蕙姐儿递给一旁的太监,姜氏见状,忙过去抱了来。
高宗说:“老三,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朕希望,你能对你妻儿好些。你要是真男人,就该护得住自己的妻儿……”
高宗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继而垂眸苦笑一声,他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来。
想当初,他与宸妃两情相悦,却为了能够登基成为九五之尊,明知道嬴家不怀好意,他也无所畏惧。
到头来,其实他辜负了不少人。
不过,虽说有些感慨,但是他却不后悔。
定王有些听不懂,不过,他心里揣着疑惑,面上却装作十分恭顺的样子。
“请父皇放心,儿臣定谨记父皇教诲。”
高宗目光在定王面上打了个转,而后望向姜氏说:“头回进宫来,除了朕这里,自当也得去太后皇后还有贤妃宫里请安。你带着两个孩子去,老三,你留下来。”
定王夫妻都是玲珑心思,听陛下这么说,自然都知道这是陛下想单独留下定王了。
“是。”姜氏至始至终都没说过几句话。
一手抱着闺女,一手牵着儿子,大大方方行了礼后,方才快步离去。
高宗目光在姜氏远去的背影上落了几瞬,才回头望向定王道:“你的这个媳妇……瞧着还算懂规矩,就是比你大了两岁,姿色也普通了些,倒是可惜了。”
定王说:“儿臣觉得她挺好的,温顺善良,也读过些诗书,说得来。”
“你喜欢就好。”高宗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冲定王按了按手,说,“老三,自从回宫后,你也没领过什么差事。原是朕想着,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先让你好好休息。”
“如今既然你已经娶了王妃,孩子们也接回来了,自然也该考虑接手点事情。”
定王抱手道:“儿臣全凭父皇差遣。”
高宗想了想,说:“你要是不怕吃苦,朕打算派你去营里历练历练。但事先得说好了,你虽则为皇子,如今又受封为亲王,但是就算去了,也不会给你多大的职位,一切但看你的表现。”
定王听话,心中一惊,黑眸立即扫向高宗。
他读了二十多年书,是走文路的。原以为,就算领个差事,不过也是塞他去哪个地方谋个职位。
却没想到,竟然要他去军营历练。
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定王此刻自己心中也是糊涂了。
“怎么?吃不了苦头?”高宗笑着,“朕不逼迫你,吃得了苦头就吃,吃不了就算了。”
“不!”定王忙否定了。
他虽然还未猜得出陛下心中做此打算的真正意图,但是,本能的,潜意识里,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不能拒绝。
心里弯弯绕绕的想了很多,但是定王做决定很快。
没一会儿功夫,他便撩起袍角来,跪在了高宗面前。
“儿臣全凭父皇差遣!”定王单膝跪着,双手抱起举在头顶,行的是军礼,“只要是父皇派的差事,儿臣……定然竭尽全力去做好。”
高宗眼里这才露出几分赞许来,他呵呵笑着朝定王走来,亲自将人扶起。
“也不是让你上阵去杀敌,不必这么严肃。”将人扶起后,高宗略侧头想了想,说,“朕知道,你打小在荣国公府长大,虽则走的是科举仕途,但是相信你的身手也不差。”
“只不过,你没呆过军营,不懂什么是军规军纪,朕想让你去感受感受。”
定王应着:“儿臣愿意。”
又承诺说:“不管吃多大的苦,儿臣都愿意。”
*
最后,定王被扔去了城郊,管理京郊诸县治安的一支军队。
城郊营的兵,素来辛苦,且还不属于京城的编制。一般来说,都是贵京城里的兵犯错受了罚,才被派去这支军队。
住的地方不好,荒郊野岭。管的事情多又杂,成日睡觉时间只有两三个时辰,常常还得提防着周边是不是有山贼袭击。
很多人,去了一个多月就受不了了,然后弃甲潜逃。
定王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会吃苦头,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将他安在这种地方。
不过再想想,又觉得陛下做这个决定,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不是真正的皇子,他是替顾澄之做挡箭牌的。
如今他又闹了这么一出,非得坚持要迎发妻进王府,惹怒了陛下,所以陛下才这样惩罚他的吧?
想通这些后,定王手紧紧攥成拳头来,心中一阵翻江倒海不舒服,但是也忍了。
不管是去历练,还是去受罚,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必然要做出些成绩来。
“王爷,你在想什么?”
姜氏坐在灯下纳鞋底,见坐在对面正抱着女儿陪着儿子做功课的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姜氏随口问了一句。
定王还没告诉妻子这事儿,听得她问,他才对她说:“父皇给了我一个差事,往后怕是不会常常回府来。你带着两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姜氏问:“是什么差事?”
定王说:“去边防营当差。”
姜氏不懂这些军事上的事情,但是城郊处的那支叫边防营的军队,她多少听过一些。
她住在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听老夫人跟老国公提起过,说是顾五爷岁数也不小了,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想尽早安排他去营里历练。
老国公说既然历练,那就去边防营,但是老夫人不肯。
虽则五爷是庶出,但是老夫人多少还是放在心里疼着的。
说五爷太小,才学武功都极为普通,不比几位兄长出类拔萃。边防营那种地方,不适合他呆,怕是去了不是磨性子历练,怕是得叫那里不良的习气给带坏了。
老夫人就不肯。
顾家素来家规森严,最是不怕吃苦的。若是连老夫人都觉得苦,想必是真的苦。
姜氏问:“已经决定了?”
定王点头:“父皇下了旨意,我已经接了旨。”
姜氏心中多少有些担心,也没心思做这些针线活。
“那里连我都知道很苦,想必王爷也清楚。既然你决定去,你也要小心。”
定王笑着:“放心吧,若是连那种地方我都呆不下去,往后这京城,哪里还能有我们一家四口的容身之处。”
姜氏骤然抬眸望向定王,琢磨了会儿,还是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定王抬手制止姜氏继续说下去,而是吩咐侍候的婢子先带连哥儿跟蕙姐儿下去,而后才说:“我知道了。”
姜氏叹息一声说:“这一些,都是陛下的主意,荣国公府,也是无可奈何。”
定王唇角轻扯,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心中并不认同妻子的说法,但是嘴上还是道:“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姜氏似是有些不信似的,反问了一句。
定王抬眸望着妻子,目光黑峻峻沉甸甸的。
姜氏被这样的目光给震慑住了,她才察觉,如今早已不是曾经在富阳的时候了,如今是在京城,在定王府。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虽则不是皇子,但是也身份显赫。
况且,就算不是真正的皇子身份,那他如今也是亲王。
方才一家四口坐着,极为温馨和睦,便让她晃了神,以为是在富阳的时候。
姜氏道:“你此去定要小心,我会带着孩子在家等着你回来。”
定王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姜氏手说:“你放心吧,本王会没事。”
他语气坚定。
没过几日,定王被流放到边防营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
嬴王府那里,自然也知道了。
嬴王笑得腰都挺不直,乐呵呵的:“这事情真像是老小子做得出来的,阴险自私,睚眦必报。只不过,倒是苦了顾家的这个小子,被人当做棋子利用,还吃尽苦头。”
嬴王糊涂,但是嬴鸿却一直心存疑惑。
很多时候,表面上看起来越像的,却越不是真相。
这些日子来,几乎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在引导着他们嬴王府,牵引着他们去相信摆在眼前的这个事实。但是,有时候劲用过头了,反而显得有些假。
“鸿儿,你怎么不说话?”
见儿子面色不对劲,嬴王不笑了,看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嬴鸿说:“父王难道不觉得,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仿若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大局,每发生一件事情,似乎是将真相一点点往我们眼前逼吗?”
“你什么意思?”嬴王虎着脸,严肃不少。
嬴鸿道:“先是陛下册封顾晏为异姓王,再授予京兆尹的职位。之后,除夕宴上,陛下醉酒后对顾晏赞不绝口,甚至还在皇后面前流露出对顾晏似有不一样的感情……让娘娘察觉到异样。”
“再之后,是诱导娘娘去查。陛下是想让我们觉得,顾晏才是皇子。”
嬴王有些糊涂了:“那到底谁才是皇子?”
嬴鸿面色微沉几分:“怕是亲王就是亲王,异姓王也就是异姓王。”
嬴王性鲁莽,他也知道,儿子乃就是自己的军师。所以,对长子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那你的意思是……定王还是皇子,顾晏才是棋子?”
嬴鸿轻轻点了点头,嬴王不明白:“这老小子,心思果然阴沉,人也不光明磊落。大费周章的搞这么一出,真是拿所有人当傻子耍。”
“哼~老子还没闲功夫跟他玩捉迷藏。”
嬴鸿蹙眉,因为他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是,派定王去边防营,不是为了罚,而是为了重用。
*
嬴鸿能猜到的事情,顾晏自然更知道。
而且顾晏相信,依嬴鸿的睿智,怕是不必他做些什么,嬴鸿应该已经猜得到他并非真皇子。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顾晏从来没有多做什么。
事实上,他也无需多做什么,陛下用力过猛,或许嬴王猜不到,但是这位嬴王世子肯定知道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顾晏寻了个空,带着妻子出城去玩儿,顺便去一趟富阳,打算再让齐母替妻子好好把把脉。
夏天过去了,但是秋老虎还在,天依然有些闷热。
柳芙肚子挺大的了,她挺着大肚子,虽然觉得累,但是心情却很好。
她就是呆不住的性子。
只要能在外面撒欢,怎么着都行。
到了齐宅后,看到齐母,柳芙笑着说:“这些日子我都有严格按着伯娘说的去做,伯娘,我现儿身子状况如何?”
齐母搭了会儿脉,而后点点头道:“胎像很稳,没什么大问题。”
“太好了。”柳芙松了口气,又道谢说,“伯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您,别说是这腹中孩子了,便是我的命,怕是也得去了半条。”
孩子若是没了,不但她伤身子,而且心情肯定也不会好。
齐母道:“这是你们福大,才保住了孩子。”
柳芙手轻轻摸着鼓起的肚子,心中甜蜜。
“明茹本来打算一道过来的,不过,她临时被雍国公府请了去。雍国公府大奶奶生产,失血过多,她要去救人。所以,她可能会晚些时候再回来。”
“我们打算在这儿住几日,明茹也可以好好陪陪你。”
齐母始终态度都是淡淡的,听说女儿要回来陪她,也不是十分热情。
齐母只是问:“你是住在这儿,还是去柳宅?”
柳芙说:“想住在您这儿打搅您几日,至于我奶奶那里,一会儿过去说几句话就好。”
齐母点点头:“也好,房间还是上回的那间,我让丫鬟去打扫一下。”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轰隆隆”一声响,几个惊雷在天际翻滚起来。
齐母最怕打雷下雨的天,此番见打雷,吓得面色都白了几分。
“伯娘,您怎么了?”柳芙见齐母似是有些失态的样子,忙扶着腰过去要扶人。
却没想到,齐母竟然不愿她靠近,使劲打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