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谢易邡的大宅, 数十辆马车就悄无声息的跟在了瑄王的队伍后头, 领头的那辆马车是低调的青灰顶, 但这样也掩盖不了马车上醒目的沈家家徽。
沈绍掀开布帘, 朝着瑄王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之所以会这么孤注一掷, 是因为宫中沈慧娴的宫女传来了消息, 陛下在寝殿之内出事了!
那他还能有什么不相信的呢,即便是压宝也只能压在瑄王的身上了,除了瑄王难不成还要等远在封地的恭王进京不成?
当然恭王的嫡长子周乾礼还在京中, 可他一没名声二无实权,一个闲散郡王,能有什么作为。
一番考量, 尤其是知道瑄王到了谢易邡的府上, 就再也坐不住了,现在必须有人站出来, 带领文武百官朝拜新皇。
这个人就只能是他沈绍了, 即便是等到瑄王登基之后, 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他这个手握重权的阁老。
那也无所谓了, 他的儿子与安宁有婚约, 只要他退居幕后,沈家就能成为第二个姜家!
他已经老了, 即便是遭受所有人戳着脊梁骨,说他谋逆不忠, 为了沈家和他的儿子, 都是在所不惜的!
跟在沈绍的身后,还有他的那批派系亲党,大部分人都是愿意跟随他的,即便是不愿意的,在知道小皇帝已经驾崩的消息,也都放弃了挣扎,偏向了权欲的一段。
此刻愿意支持瑄王登基的人,已经都跟在了他们的队伍后头。
瑄王心里畅快,对着沈绍拱手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那份骄傲都快突破胸膛了。
沈绍看着他这幅自满的样子,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他算是知道当年姜皇后为何执意抱走了先帝,而从未考虑过瑄王了。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即便是先帝荒唐,但到底是姜皇后教养出来的人,胸有沟壑志在天下,在位数年朝堂并无动乱。
只见一个侍卫快马到瑄王身边说了一句什么,“你说真的?顾洵真的中箭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时,瑄王就更加嚣张了,仰天大笑了几声,那份得志的样子,恨不得让整个京师人人皆知了!
这一会进宫,面对陛下的尸身,他若还是如此,怕是明日整个京师都该传出来,是瑄王谋害了小皇帝了。
遥遥的听了一耳朵,沈绍才知道是顾洵出事了,整个顾府都陷入了火海,看来是瑄王下的手了,别的没学到,倒是这股子的恨劲和先帝一模一样。
还未正式登基,就等不及拿小皇帝的旧部开刀了,这么看来以后沈家还要早做打算,听说世子被王妃教养的知书达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
就在沈绍胡思乱想中,队伍已经跟随着瑄王到了宫门口,两侧手握兵刃的侍卫,一见到他们的队伍,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跪地相迎了。
看到此其他大臣们都纷纷欣喜,自己没有站错队伍,可沈绍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
瑄王是何时已经收买了宫内的禁军的?怎么会这么顺利呢,今日的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美梦一般,毫无波澜。
等到马车进了宫门,沈绍掀开帘子往后看去,长长的队伍一直在往前走,宫内的所有禁军真的纷纷放下兵刃接迎,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可若是瑄王有了这样的实力,为何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真的是因为顾虑太皇太后的缘故吗?
“阁老为何忧愁?”马车里一块坐着的是他的学生吏部侍郎,有些不明白老师到底在担忧些什么。
沈绍摇了摇头,说了他们也不能理解的。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小皇帝的寝宫,这时才有人出来阻拦了,是刑部葛侍郎,横眉冷对身后带着另一派的官员,呈一字在寝殿门口排开,以身躯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敢问瑄王为何带着这么多人进宫?甚至不曾下马卸刃,难道是意欲逼宫吗?!”
葛侍郎在此,更让瑄王确认了,小皇帝是真的出事了!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进宫,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终于消失了。
“小小侍郎竟然敢如此和王爷说话,真是反了!”
知道瑄王得势,原本缩在沈绍后头的小官们都急不可耐的要抱他的大腿,赶紧上前去呵斥葛侍郎。
游泓亦冷哼了一声,方正的脸让人忍不住的一抖,见两方要争执起来,瑄王赶紧出来劝和,等到他荣登大宝,游泓亦和葛侍郎他们都得收拢手中,他们手上抓着京中三司,还是不能太得罪。
“都是误会,是本王得到消息,说是有人要谋害陛下,这才带着亲兵前来救驾的!不知陛下此刻可是安全?”
他早就和幕僚商议好了,能把谋逆的罪名压下来是最好的,他虽然不介意背着弑杀侄儿的骂名,但谁还不想名垂千史了。
之前说着不在意,可真的有了权力下一步就想要名声了。
“呵!我看王爷这不是来救驾的,而是来逼宫的!陛下的安危自有禁军御前侍卫等待命,哪里轮得到一个王爷率重兵进宫的!”
“葛侍郎,你可别不识抬举!我们王爷那是担忧社稷,为国为民操碎了心,如此诚心可昭日月,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逊!”
想要出头的人自然是不少的,忌惮大理寺刑部的人有,可为了能博个出头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欸,别动气,葛侍郎算起来也是本王的表兄,都是自家人,本王今日也是为了社稷为了大周,就怕是有人图谋陛下,才会带人前来救驾!既然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不如葛侍郎就让我们见一见陛下,也好让我等安心不是?”
葛侍郎的面色马上就不好了起来,眉头紧锁,“陛下一点事都没有,行刺图谋之人已经被拿下了,而且陛下也未曾召见尔等,想要见陛下,明日早朝自然能见到,此刻还不速速退下!”
瑄王又想笑了,心中满是畅快,葛侍郎越是不让他们见,越是说没事,才是真的有事!
他这位舅父的儿子,没想到还是个忠心的半傻子,守着一个死人作何,难道死人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本王即便不是以臣子的身份,如今以一个皇叔的身份,关心自己的侄儿,难道也不行吗?沈阁老您倒是来评评理,这面是该不该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人群后面的沈绍,沈绍双手拢在身前,双目正视着殿前的众人,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了。
可如今已经是破釜沉舟没有退路了,只能放手一搏,“老臣,有事求见陛下!”
说完就五体投地跪伏在地上,有他带头,身后的众臣都一一的跟随着跪了下来,“臣等求见陛下!”
葛侍郎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们,你们这是在逼宫!你们这是要谋反!”
“本王,求见陛下!”瑄王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宫苑之内,可他没有下跪,还是以一副傲人的姿态,微微的一拱手,看得众人气愤难当。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寝殿的大门被打开了,吱嘎一声惊起平地一声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游泓亦把身子微微的侧开,小姑娘的样子就暴露在了目光下,肌肤胜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让人移不开视线,豆青色的衣裙更是显得人脱尘绝艳。
一个稚嫩带着些鼻音的声音从小姑娘的口中传了出来,“是你们要见小皇帝吗?”
沈绍在看到姜乙儿的一瞬间,就知道完了,看着她的脸甚至没有办法呼吸,他仿佛像是回到了第一次在大殿之上见到姜皇后的样子。
姜皇后当时刚刚摄政,居高临下看着他,清冷的声音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想当官吗,你想权势吗?
如今一样相貌的她,同样一副淡定的看着他,你,想要见小皇帝吗?
听到她的声音,这时所有人才从迷离中清醒了过来,尤其是瑄王最先回过神,姜乙儿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被安宁除掉了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大胆,此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陛下呢,我等求见陛下!”
乙儿面对凶神恶煞的瑄王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一时之间仿若花开遍地,摇曳生姿,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你真的想见他吗?可是他现在还不能见你们。”
努力没有被乙儿的笑容所蛊惑,瑄王正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能见,果真是陛下遭遇了什么不测,莫非就是你这妖女在此兴风作浪!来啊,把此女子给我拿下!”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人,得了命令真的就要上前去抓乙儿,可还没近到她的身侧,就被游泓亦他们给拦了。
“瑄王你这是意欲何为!陛下就在寝殿之内,你竟然带人在此行凶,如此行径让天下人所不耻!”
“本王是知道了,原来是你们与妖女勾结在一块,将陛下囚在寝殿之内!来人啊,我们要进殿救陛下与水火!”
“救陛下与水火,救陛下与水火!”瑄王一声令下,所有人跟着一块往前逼近,连带着身后的亲兵也是摩擦着兵器的声音,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略带些疲惫的声音从殿内发了出来,“朕安然无恙,不知皇叔带着数千精兵意图如何?!”
理应死了的小皇帝,竟然在萧清荷和杏儿的搀扶下,昂首挺胸好端端的站在众人面前,一张稚嫩的脸庞,此刻也显露出了几分帝王之威严来。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瑄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皇帝,他只是唇色有些发白,整个人却是毫发无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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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谁能伤他分毫!”瑄王猛地朝人群的侧目看去,顾洵仿若谪仙般悄然的出现,淡定自若以一种在自家庭院中漫步的姿态一步步朝着他走近,让人无法直视。
瑄王的心底一震,顾洵不是在顾府吗,顾府不是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吗,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何该死的人一个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