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冤枉啊,这都是误会,我没偷粮食,你们误会我了!”嘴里塞着的杂草团子一被取下,二流子立马扯着嗓子喊冤。
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罪行。
可惜周围的人全都冷眼瞪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村里的第一大队大队长更是冷哼一声:“都被抓了个现行了还喊什么冤?”
同时心底对偷粮食的二流子恨得不行。
这混蛋是归自己大队管的,偷的也是自己手下大队田里的粮食,最后不管二流子会被怎么处罚,自己总是逃脱不了一个连带责任。
到时候被领导臭骂一顿都是轻的。
一想到这,大队长脸色更难看。
小在在怯怯地看了眼脸黑黑的大队长,默默揪紧了二哥的手,团子似的小身子更是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她怕怕。
不管是什么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有其优点,更有缺点。
读脸术这种神奇的能力也不例外。
它固然能使人轻易看穿别人的内心,但人心又是何等复杂,有善良温柔的人,自然也有邪恶残暴的人。
前者不提,后者却是逼着人直面人性的黑暗面,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如果没有一个坚强而勇敢的内心,很容易被这汹涌的恶意给击溃。
宁在在生来就会读脸,所以她小小年纪就得被迫直面别人的负面情绪。
愤怒,恐惧,嫉妒,贪婪……
这些对于一个毫无意志防备力的孩子来说太难承受了,小在在以前每次大哭,基本上都是被吓哭的。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会认为她是个娇气的孩子,一旦哭了就很难哄好。
只有身为亲妈,又知晓女儿秘密的苏欣妍知道,自家小宝贝一直被可怕的东西给吓唬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哄好?
所以为了女儿的身心健康发展着想,在小在在更小的时候,苏欣妍基本上很少把她放出家门。
日常更会尽心尽力地教导她,培养她坚强乐观的性格。
快乐的人,内心也同样强大。
所以,现在的勇敢在在,可不是以前的胆小在在了。
她虽然还是有一点点怕怕,但是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小在在一边小声念叨着:“在在要勇敢,勇敢。”,一边握着小拳头,鼓起勇气,慢慢往前迈了……半厘米。
“在娃儿。”
刚刚鼓起勇气的小家伙小身子一抖,立即如泄了气的皮球,又怂兮兮地躲哥哥身后去了。
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兄妹面前的村长爷爷。
陈家村的村长陈大河蹲在小在在面前,遍布岁月风霜的黝黑老脸上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企图安抚小娃子的情绪。
“别怕,爷爷就想问你件事儿。”
“事儿?”小在在歪歪脑袋,不知不觉,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小家伙好奇心还挺重。
陈大河用孩子能听懂的问题问她:“刚刚是你第一个瞧见二麻子的,你跟大家伙儿说说,你瞧见二麻子在干什么?”
身为村长,他得对村里的每个人负责,在事情没有真正确定之前,陈大河不愿意随便给谁定罪。
如果人家真是冤枉的怎么办?
所以还是得把事情都弄清楚再说。
“偷粮食。”小在在嗓音稚气,却透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其他人可能还因为只看到二麻子从草垛子里扒拉出粮食,没亲眼看见他从地里偷粮而有点犹豫。
想着也许是他发现了其他人偷粮食,藏在草垛子里头,这才演了一出黄雀在后呢?
但小在在可是实打实地读到了二麻子脸上的心思,所以很肯定他就是偷了粮。
人的嘴会骗人,心可不会。
一听小在在这回答,大家伙儿还没反应,二麻子就抢先干嚎起来。
“臭丫头,你别胡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就会撒谎。我明明是见着有人偷偷往草垛子里头藏粮食了,这才想着要把这赃物翻出来上交。书记,村长,大队长,你们都要相信我啊,我可是你们从小看到大的,怎么可能会干这种缺德事?”
边给自己辩解着,他还边拿眼怒瞪小在在,活像是她偷了他家的粮食似的。
刚听到动静,从人堆外头挤进来的宁翰当即就不爽了。
手里拎着镰刀,往妹妹跟前一挡,瞪回去:“你再瞪一眼试试?!”
那模样,仿佛在威胁二麻子,如果他敢再吓唬他妹,他就挖了他眼珠子。
没想到宁翰年纪不大气势却那么凶,二麻子被吓萎了胆,讪讪地挪开了视线。
“你说你没偷粮,那刚刚被我们发现的时候,你跑什么?”
这时,一位围观的女知青站了出来。
她就是那俩好奇心比较重的女知青中的一个,叫许寸妮,今年十七岁,是前个月刚从城里下乡来的陈家村。
许寸妮初来乍到,对村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熟悉,所以比起村长他们,更能站在客观角度看问题。
要不是做贼心虚,二麻子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大家实情,没必要逃跑。
“我……我……”二麻子眼珠子心虚地滴溜溜直转,一时想不到借口,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陈大河一看他这样,心底就是一沉。
他还没开口,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村书记先出了声:“咱们先去他家里搜搜看,看看有没有被偷的其他粮食。”
农忙期已经进入尾声,看二麻子这熟练的样儿,想也知道很可能不是第一回了,所以他家里很大可能还藏着其他被偷来的粮食。
很不幸的,正巧路过的村书记,也是围观二麻子从草垛子那洞里翻粮食出来的围观者之一,只是当时二麻子急着逃跑,没注意到他。
不然现在可能也不会说这么多没用的辩解了。
一个村里,书记最大。
现在最大的领导都发话了,大家伙儿立即闭嘴,乖乖照做。
人群里走出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押着二麻子,一起朝他家里走去。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过,引来很多不明所以的人围观。
“这是干啥子,地里的粮食不收了?”正割麦的老大爷眯缝着眼,奇怪地看着那一大波子人。
“二大爷,你是不知道……”
听见老大爷的疑问,有那知情的立即从队伍末尾脱离出来,跟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宣传事情经过。
老大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火气都上来了。
他一摔镰刀,连麦子也不收了,气冲冲地大步追上前头的队伍:“二麻子那兔崽子敢偷村里的粮,这可是在偷咱们的命根子,走!老头子倒得看看,这造孽玩意儿心肝有多黑?”
村里不少和老大爷一样的人们纷纷加入队伍,结果等到了二麻子家,那围观的分数生生涨了一倍还多。
小在在左手大哥右手二哥,旁边还跟着个三哥,被哥哥们保护得严严实实地,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
这本是最佳看戏地点,但她却垂着眼,没敢往上抬。
人太多了,一张张脸上的心思更多。
妈妈说了,她还太小,对上很多张人脸的时候分辨不过来,也没法做到忽略想忽略的脸,容易脑袋疼。
所以遇上这情况就干脆别去看,不看就没事了。
看不见没关系,她还有耳朵。
小在在竖着两只耳朵听消息,很快就听到村里人从二麻子家里搜出了一大袋新粮,顿时证据确凿,他再想花言巧语地抵赖已经行不通了。
知道自己完了,二麻子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地冲着周围众人磕头哀求。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偷大家伙儿的粮食,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书记,村长,求求你们,我只是太饿了,饿到受不了才起了歹念,我可以赎罪,随便你们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不把我送到那地方去,就原谅我这一次,看在大家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我错了,求你们……”
不怪二麻子这么害怕。
他的行为,说轻了,是偷窃粮食,说重了,就是侵犯集体财产,割社会主义尾巴。
这是人品作风问题,更是犯罪,是要被关去坐牢的,更严重的可能还会吃木仓子。
想起以前他听说过一件事。
有两人饿得实在受不了,扒在运粮车上扎了俩小口,生吃了几口米,就被拉去毙了,二麻子更是浑身一抖,吓得差点失禁。
他才二十出头,还没娶媳妇儿,真的不想死啊!
“书记,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有人看着二麻子那惨样,忍不住有点心软,可偷粮食是大事,又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他,只能为难地看向村里能主事的人。
“先把二麻子绑起来,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村干部们聚在一起商量对二麻子的处罚措施。
大家伙儿都安静等待着结果,没人发现,小在在偷偷抬了下眼,又飞快低下去,抿了抿嘴。
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不好不坏。
这事儿的处置其实取决于村干部们的态度,要闹大严惩,就干脆把人绑了,不拘是送警察局还是革/委会,二麻子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要是念着旧情想息事宁人,就让他赔偿,再给点处罚了事,或者找个由头送农场去劳动改造。
村干部们商量后给出了对二麻子的处罚决定,由村长宣布:“二麻子得赔偿他偷走的所有粮食,并以作风不良的名义送去农场劳动改造三年。”
这处罚大家伙儿都能接受,也就没人反对。
劳改三年……
二麻子抽了抽脸皮,目露绝望,可到底没敢说什么。
干三年苦活总比没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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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晚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