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车厢内,初柠无奈地看向秦曦:“你这是干什么?”
离得近了,借着车内的灯光,初柠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的脸。
他变化很大,五官比以前更显硬朗,眉眼轮廓深了些,双眼皮拉出很深的褶皱,纤细的眼尾微弯,眼角处泛着红,仿佛有化不开的惺忪倦意在里面,有点没睡醒的样子。
也是,他才刚回国,时差都没倒回来,一大早又去了二中,估计都没好好休息过。
“没话跟我说?”他声音低沉,略有些哑,显得那份倦意更加浓烈。
被他静静地盯着,初柠缓和心绪,默了会儿,有些僵硬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
持久的,尴尬的沉默。
冷场。
秦曦烟瘾又犯了,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弹了一根出来,又掏出打火机点燃。
初柠闻到呛鼻的烟味,忍不住咳嗽两声。
秦曦余光瞥她一眼,摇开车窗,夹着烟的那只手臂搭在外面,修长好看的指节轻弹两下,掸掉烟灰。
风吹进来,浓烈的烟味渐渐散了。
他又默默抽了两口,吐气时朝着车窗外。
刚刚那股无名的躁郁被压下,他指腹随意捻着烟蒂,侧目看她:“今天看见我跑什么?”
“有吗?”初柠诧异地抬眼,似乎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她猜想着一种可能,面不改色,“那可能我当时没认出来。”
她生了张很纯很乖的脸,双瞳剪水里清澈见底,仿佛天生就不会骗人,不会伤人。
可她曾经朝人心窝上捅刀子时,也是顶着这样的一张脸。
那时候,他恨不得掐死她。
“那刚刚呢?”他继续问,“跑什么?”
“天太黑,没认清是你,我还以为是坏人呢,当然得跑。”
“是吗?”秦曦没骨头地倚在靠背上,漆黑的眼瞳里映出她娇小的身影,唇角扯了下,“我还以为,你做贼心虚。”
初柠放在膝上的手指僵滞一秒,指尖在裙子上划了下,平静地看他:“心虚什么?”
“当初说分手的人是你。”秦曦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凝视窜出来的火苗,举过来照在她脸上,那双眼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看透,“可能现在旧情难忘的,也是你。”
初柠隔着火苗看他,不说话。
秦曦挑眉:“默认了?”
一阵风吹来,打火机里窜出的火苗灭了,周遭黯淡几分。
初柠开口:“没有。”
秦曦手放在她后面的椅背上,上身前倾过去,初柠无形中感觉到压迫。
她往后缩了缩,听到他问:“那今天去学校干什么?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念旧?”
“……”
初柠终于知道他今晚为什么突然找过来了。
他以为,她去学校是在怀念过去,白天看到他躲开是因为怕他发现心事,所以心虚。
“不是你想的那样。”初柠急忙解释,“池鸢在那边拍戏,我去给她送东西的。”
池鸢这个名字,在一起时初柠跟他提过,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秦曦眸色黯了些,想到韩勋说有剧组在学校拍戏,占了高三教学楼。
倒是跟她的话前后相合。
他还以为……
秦曦自嘲一笑,心缓慢往下沉。
须臾,他不死心地再问一次:“就这样?”
初柠点头:“就这样。”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秦曦收回视线,猛吸了口烟,掐灭烟头后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他靠在椅背上,坐正,顺着车前的玻璃看向远处的黑夜,语气散漫下来:“说清楚了就好,你没惦记着我,我也就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抿着唇,半晌嗤笑一声,“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白天在学校看见你,我压力很大的,知道吗?”
他侧首看着她,眼底染上轻狂,整个人看上去很放松,仿佛终于卸下一桩心事,摆脱累赘,能松口气的感觉。
初柠抿了下唇,垂着眼睫:“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嗯。”他胡乱应了声,“要下雨了,我送你。”
初柠刚想说不用,外面狂风大作。
很快,雨豆子从云层中落下,争先恐后地砸在车身。
秦曦身侧的车窗还开着,雨斜射进来,他关上车窗,将外面的嘈杂隔绝在外。
初柠说了声谢,报地址:“星阑湾。”
她把安全带系上,又道,“离这里很近,但你刚回国不认路的话,我告诉你怎么走。”
秦曦没吭声。
——
一路上很安静,秦曦也不用初柠指路,他似乎认得。
初柠还挺奇怪的,他在外面待了七年,长莞变化挺大的,星阑湾是新建的公寓小区,他居然认路。
初柠出声打破寂静:“我看你挺熟的,来过这儿?”
他刚回国,按理说不应该啊。
秦曦把着方向盘,没搭理她。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冷场。
感觉到他不想说话,初柠疲累了一天,也不找存在感,头歪在一边假寐。
等红灯时,秦曦朝那边看去。
她似乎困极了,就那么歪着脑袋睡过去,淡淡的黑眼圈,尖尖的下巴,人憔悴了,也瘦了。
他手缓缓伸过去,带着不自觉的微颤,想触碰她的脸。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秦曦手倏然缩回来。
恰好绿灯亮起,他驱车继续走。
初柠被惊醒,坐直了些,翻出手机扫一眼备注。接通电话,她开口时声音微哑:“季泽哥。”
秦曦余光朝那边瞥一眼,车速慢下来。
池季泽是池鸢的哥哥,要去初柠住处拿池鸢的行李,问初柠什么时候到家。
“快了,在路上。”初柠看一眼时间,“我先到的话,在小区门口等你。”
那边池季泽说绕过来接她,初柠忙道:“不用了。”
“我……”她往秦曦那边看了眼,下意识道,“我同事送我回去,很快就到了。”
秦曦眼皮跳了下,余光觑她,唇线绷得很直。
见那边收了电话,他看着前方的路,意味莫名地问一句:“我是你——同事?”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初柠怔愣少顷,沉默。
池季泽和池鸢他们都不知道她以前谈过恋爱,她只是觉得说遇见了前男友,可能要牵扯出一堆问题,所以随便扯了个同事。
“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秦曦抓着方向盘的力道收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么晚下班,他怎么不来接你?”
“不是,是池鸢的哥哥,要去我家拿他妹妹的行李。”初柠顿了顿,又道,“我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
秦曦沉郁的脸色在一瞬间舒展开来,唇角禁不住向上翘,说话语气却傲慢:“怎么没谈?遇见过太优秀的,口味刁钻了,其他人入不了眼?”
“……”
这人还跟以前一样,任何时候都不忘自我陶醉。
“我觉得一个人挺好,不打算谈恋爱。”初柠说。
“是现在不打算谈,还是以后也没这个打算?”
他啧啧两声,指尖在方向盘的边缘随意敲点着,心情似乎不错,“看来我的罪过还挺大,大大提高了你的择偶标准,把你胃口养这么刁钻,如果孤独终老我是不是得愧疚一下?”
刚刚冷着脸沉默了一路,这会儿莫名其妙跟她聊起来,对他的喜怒无常,初柠还挺不适应。
“你的话好像突然有点多。”初柠抬眼,出声提醒。
“有吗?”
“大概好像……有一点点吧。”
“哦,那又怎样?”
“……”
-
在星阑湾门口停下,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池季泽还没到,初柠没带伞,准备去门卫处避个雨,顺便等池季泽过来。
要下车时,她又觉得今晚上秦曦冒着风雨送她回来,好像是欠了人家很大的人情。
他们俩现在,应该不是可以随便欠人情的关系,最好当场把这人情给还了,彼此心安。
想了想,初柠道:“我平时打车回来需要五十,晚上是七十,这样吧,我给你一百。”
她说着,低头翻自己的包找现金。
秦曦似乎觉得荒唐,哂笑:“你这是把我当出租车司机了?一百块钱就想……”
话没说完,他看到初柠从包里翻出一张叠成红心的百元钞票。
平时出门一般不用现金,初柠随手把一张折成红心的百元钞票放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拿出来的时候她也愣了,把这个给秦曦,好像更加不合适。
看着手掌里那枚红心钞票,她又想到秦曦刚刚的话,便道:“你若是觉得一百少了,你开个价,我加你微信,转账给你吧。”
秦曦已经伸了手,把那枚红心捻起来,食指和中指的指缝夹着,意味莫名地开口:“怎么还找借口要我联系方式呢?这恐怕更不合适。”
他抬眼,迎上她清澈的眸子:“当初是你先把我微信删掉的,做人呢,得有骨气,你想吃回头草——”
把那枚红心装进胸前的上衣口袋,他慢悠悠地说,“那也得问问草答不答应。”
“……”
“不过,你如果真心实意想跟我复合——”
他把挡风外套的拉链拉开,脱下来。
初柠下意识往门侧缩了缩,瞪大眼睛看他:“你脱衣服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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