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边边在克洛西泽眼里, 就是一个烦人的小哭包,至于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帮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但至少想帮一个几岁的小哭包,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不关心为什么这个小哭包没有跟大人在一起,也不关心她的来历, 但现在他才发现,他似乎看错眼了。
一个几岁的小哭包,能够在短短几秒时间,让几位高大强壮的成年男人倒下吗?
先不说她怎么做到的,她的目的真的只是见巫者吗?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故意接近他, 好利用他?
不不不,克洛西泽很快否定这一句,他是在看到小哭包后, 心软之下才临时决定来教堂,路上遇到她也是巧合, 一切都是他主动帮忙的。
“哈里先生。”司机反应过来, 护在克洛西泽身边, 神色严肃道,“这里太危险了,您随我下楼……”
“不用。”在克洛西泽捋清之前, 他下意识阻止司机的动作,“你什么都不用做。”
“可……”
“这是命令。”
司机冷汗都下来了,他既是司机也是保镖。克洛西泽作为哈里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被重点培养, 同时还是下一任秘书长人选。
一旦他出了事, 他这个司机兼保镖根本负不了责。
那个小女孩……连他都看错了眼。
谁能想到一个身高不到一米的孩子,竟然这般厉害,连她怎么动手的都不知道,其他人就倒下了。
司机唯一看到的是小女孩跑到右祭司身后,还以为她调皮好动。如果不是确认这里没有其他人,他都怀疑这里是不是早就埋伏好了“刺客”。
克洛西泽低声道:“看看她要做什么。”
司机默然,这还不明显吗,那小女孩目标就是巫者,她摆明要救巫者。
少年维格尔半眯着眼,随着殿门推开,他看到了一个矮小的生物,因为逆着光,一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直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爸爸!”
那矮小生物扑了过来,他失灵许久的鼻腔蹿进一抹淡淡的、仿佛奶香的味道,紧接着一个柔软的东西钻入了怀里。
维格尔全身僵住。
克洛西泽刚准备踏入殿内的脚步顿住,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他听到了什么——爸爸?
那小哭包叫谁爸爸?
“爸爸,你疼不疼?呜呜呜呜,肯定很疼……”看到维格尔溃烂的手腕,边边瞬间被巨大的悲伤覆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捧起维格尔的手,鼓起小嘴巴在伤口呼气,暖暖的气息触及到皮肤,终于令维格尔反应过来,他猛地推开了边边。
“你是谁?!”左祭司又换了什么鬼招?
然而当看到那团小身影被自己摔倒在地时,维格尔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后悔,后悔自己推了她。
“爸爸?”边边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望着维格尔,“我是边边,你不记得边边了吗。”
肯定是那些坏蛋对爸爸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所以爸爸不记得自己了。
“没关系,爸爸不记得边边也没事,”边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四肢并用地爬过去,“爸爸,边边是来救你的。”
她的小手拉起铁链,维格尔心中狂跳,哑声喝道:“别碰!”
然而出乎意料,边边的手碰到铁链时,什么也没发生,铁链到了她手中,似乎变成普通的铁链。
她要做什么?
当克洛西泽脑海里下意识掠过这句话时,下一秒,他就知道答案了。
耳边响起司机倒抽口凉气的声音——
一声刺耳的嗞啦巨响,那个小哭包居然抓着铁链,用力扯断了!!!
克洛西泽:“……?”
这是边边第一次这么吃力地扯断某样东西,上一次吃力还是在地球,救爷爷和祝渊叔叔时,扯断绑住他们的那种电力绳子。
相比较细细的电力绳,粗壮的铁链对边边来说,显然更难掌握,然而小姑娘此时愤怒伤心之下,力量爆发,几下就扯断了。
顾不得磨破的手心,边边又拿起维格尔右手上的铁链,用同样的方法扯断了。
维格尔抬起手腕——套在他手腕上的铁圈十分紧,边边不敢扯那个,因此铁圈还套在手腕上,但铁圈连接的铁链已经被边边扯断。
细看之下,可以看到边边扯断的铁链上,刻着特殊的复杂符文,就是这些东西才会压制住维格尔体内的能量,让他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同时再在他的食物里下药,让身体虚弱,如此,再无反抗之力。
随着边边扯断铁链,维格尔体内被压制的能量好似打开一个口子,疯狂又贪婪地涌了出来。
他漆黑的瞳孔深处渐渐涌起漩涡一般黑色的雾气,但被他死死压住。
他沉默地看着那团小生物。
她叫他什么?
爸爸?
他才十六岁,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重点是他不认识她。
然而,内心深处却又觉得诡异的认同。
维格尔眉心死死拧着,直到边边将拴在脚上的两条铁链一并扯断,他才缓缓出声:“……你叫边边?”
“爸爸,你记起我了吗?”边边开心地跑过来,被她满心满眼地看着,维格尔的视线避开了。
“谁让你来的?”
边边又哭又笑,哭是因为爸爸的伤,笑是因为救出爸爸了。
“我和梅西雅姐姐一起来的,我们坐的轮船从法明芝到柏兰,在船上遇到哈里西泽哥哥,哈里西泽哥哥说你被坏蛋关在这里,我想偷偷过来救你,在路上遇到哈里西泽哥哥,哈里西泽哥哥就带我过来,跟那个坏祭司说要见你,所以边边就很顺利地见到爸爸了。”
“我把那个坏祭司打晕了,爸爸,我们走吧。”边边去扶爸爸,“还有一个坏祭司在楼下,等下边边再把他打晕!”
克洛西泽忍无可忍地出声:“我姓哈里,名字叫克洛西泽,不叫哈里西泽!”
话落,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巫者的视线转了过来,漆黑幽暗的双眸锁定他。
“你和巴伦斯·哈里是什么关系?”维格尔阴沉沉地问。
尽管全身仿佛被寒冰笼罩,刺骨的冷意不断顺着毛孔往身体内钻,克洛西泽依旧平静地回视维格尔,好似一点也没察觉到危险。
“他是我的父亲。”
“巧了,正好可以送他一份尸体大礼包。”维格尔笑了。
司机脸色大变,如临大敌,身为保镖的他敏锐的感知到恐怖的危险,立刻将克洛西泽护在身后:“哈里先生,您快走。”
“想走?”维格尔拒绝了边边的搀扶,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随着他的站立,空荡荡的殿堂阴风顿起,温度寸寸降下,石壁上缓缓覆盖一层白色薄冰。
轻轻的,维格尔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司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五官瞬间扭曲,眼白充血,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拼命张开手,示意克洛西泽快跑。
下一秒——
“爸爸。”边边抱住维格尔的大腿,“哈里哥哥不是坏蛋,你不要杀他好不好。”
维格尔的动作顿住,低头望向抱着他大腿的小生物,沉默了。
“爸爸。”边边扯着他的衣摆轻摇。
“你们可以滚了。”片刻后,他冷冷道,司机拉着克洛西泽往外跑,克洛西泽站不住,只得被迫跟着他跑,他回头看了眼,看到边边朝他挥手。
他们碰到了左祭司——在铁链被边边扯断时,左祭司就惊动了,他让人将教堂大门封锁,然后带着人赶上来。
左祭司手里拿着一根绿色权杖,没有质问殿堂内具体发生什么,只分出两人护着克洛西泽下楼,随后来到殿堂大门,看着维格尔,他的眼皮抖了抖,旋即叹息一声,慈祥地说:“孩子,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挣脱符链,你也逃不了。”
说完,这个假仁假意的老头将绿色权杖置于胸口,双手交握,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他嗡嗡的话语传出,权杖顶端的宝石散发出耀眼光芒,紧接着真主殿堂头顶光线骤亮,驱散所有黑暗。
边边抬头,发现“天花板”是一个六角星,此刻发光的就是这个六角星,每一个角都“吐”出一个光柱,刚好将她和爸爸笼罩起来。
她不认识这个东西,但肯定不是好东西,因为这些光柱出现后,爸爸看起来非常非常难受,然后……然后爸爸就吐血了。
维格尔看了眼哭出来的小生物,抹掉嘴角的血渍,淡淡道:“我没事。”
“你以为,上次用六盲星困住我,这一次,我依旧拿它毫无办法吗。”维格尔冷冷道,“只有蠢货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听到这句话的边边冷不丁想起自己好像在同一个地方不止跌倒过两次……
“爸爸,我帮你!”她不知道爸爸要做什么,却聪明的知道这个讨厌的“六角星”是那个坏老头弄出来的,只要把那个坏老头打晕就好了。
“不要过去!”维格尔右手失控地挥向一侧,一道沉闷的气流击在地面,地板被无形的力量震开一道裂口。
对面的左祭司也低喝让身后的教徒后退,他脸上的假慈祥近乎维持不住,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维格尔的力量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并且比被困之前更强!
明明符链在压制他力量的同时,还会抽取他的力量,饭菜里的药物也会掠夺他的体力……怎么可能!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爸爸,我不过去。”边边愤怒地瞪着那个坏老头,继而在左祭司惊愕的目光下放出小光球。
莹白的小光球托在边边掌心,也让分了丝注意的维格尔看到边边被磨破的掌心,那是替他扯断铁链留下的,胸口好似被重重砸了一拳。
维格尔右膝一弯,差点跪在地面,然而他紧弓的脊背却顶着无形的压力一点一点重新站直,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被血染红的唇却勾了起来。
左祭司身后那些普通教徒看着仿佛从地狱中站起来的维格尔,竟然不约而同地后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有人想起曾经那几位同事的死状,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这些人都被维格尔的动作吸引,一时没有注意边边手中的小光球——他们下意识以为边边拿出的是照明工具。
直到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打那个坏老头!”
小光球内,q版边边握紧双拳,冲到q版左祭司面前,身高不够的她照着左祭司的腿弯打,左祭司的身体猛地往地上一跪,q版边边趁机蹦到左祭司身上,拳头如雨点般狂砸下去。
现实里,那些教徒就看到他们的左祭司突然松手,权杖砰的落在地上,紧接着左祭司从喉咙里挤出惨叫,继而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六盲星柱消失。
趁那些教徒呆滞的时候,边边哒哒哒跑过去,一脚跺在权杖上面。
咔擦——
权杖被她一脚剁断,小姑娘蹲下把顶端发光的宝石抠下来,随后又踹了一脚地上的左祭司,方才跑回维格尔身边,举起宝石:“爸爸,给。”
维格尔面无表情。
不是他想这么冷淡,而是此刻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在脸上摆什么表情。
他什么都没做,一切都被这团小生物解决了。
“你自己拿着。”他说。
这颗宝石对边边来说,和九思爸爸给她的亮晶晶没什么区别,她乖乖把宝石塞进包包,正好看到包包里装的红薯。
差点忘了。
边边拿出红薯准备给爸爸,却看到爸爸朝那个被她打晕过去的坏老头走去。
她连忙跟上去。
维格尔抬手,那些教徒看到他这个动作,居然四散着跑开了。
左祭司的身体悬浮起来,维格尔顿了顿,微微侧头,边边正睁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闭上眼睛转过去。”他道。
边边乖乖照做。
过了会儿,边边听到爸爸说:“转过来吧。”
边边转过去,发现左祭司不在了,连同先前被她打晕的右祭司也不见了,地上只躺着几个晕过去的教徒。
“爸爸真厉害!”边边没有问两个坏老头去哪了,开心地说,“我就知道没有那些铁链,爸爸就能把这些坏蛋打得跪地求饶。”
维格尔看着她,沉默。
“爸爸?”
维格尔嘴唇微启:“你不怕我?”
“你是爸爸呀,我才不怕爸爸。”边边说完,踮起脚尖把手里的红薯递过去,因为哭过,她的眼圈还有些泛红,睫毛湿漉漉的,“爸爸,我来的时候在路边买的,边边尝过了,特别甜。”
维格尔目光从她的脸移到纸袋,两颗红薯并不大,它们挤在纸袋里,破了皮,淡淡的香味弥漫。
“你为什么叫我爸爸。”他犹豫了下,接过纸袋,在边边期待的目光下,拿出一颗红薯,轻轻咬了一口。
许久未进食的他胃部翻涌,但他却毫无异状地将红薯咽了下去。
“你是爸爸呀。”
“我只有十六岁。”他平静地道。
边边想了想,然后发现她并不知道维格尔爸爸的年龄,因为爸爸没有告诉过她,于是小姑娘道:“没关系的爸爸,我不是你亲生的哦。”
不管爸爸多少岁,都是爸爸!
“……”
“走吧。”他不再说什么。
边边伸出小手去牵他:“我和梅西雅姐姐住在希尔酒店,爸爸,我们回去找梅西雅姐姐吧。”
维格尔条件反射想将她的手甩开,然而当那只温暖的小手握上来时,他却下意识地反握住。
心脏奇迹般涌出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暖意。
直到此刻,维格尔才意识到,他重获了自由。
救他的是一个叫边边的小女孩,她叫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