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自己新手时期的教导者,正式登上洛斯特舞台的引路人,陈昊对罗德颇为感激。卡多克·伪和廖有为的例子证明,并非所有人来到洛斯特都能康庄大道走到底、绕弯路乃至步上歧途的大有人在。
只是少年未曾料到,自己会在远离加西亚的幽界,与这位胖乎乎的男子相遇。
“我是来找你的,”并不讳言自己的目标,简单寒暄后中年人坦诚相告,甚至不介意伊内斯就坐在二人一米开外。“这里不适合你,收拾一下与我回去。”
尚未消退的欣喜被满腹疑问填满,正与玛莎打着招呼,顺带向她介绍野田早未与瑞雯,陈昊闻言不由脸色微变。“欸,老师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正从口袋里取出一样四四方方的巴掌大小装置,体型‘圆润’的中年人并非哆嗦什么,只是简单点点头予以回应;而在另一边,堂而皇之倾听他们对话的伊内斯脸色愈发阴沉,最终忍不住站起身来。“等一下,人类。”
“谁允许你带走他的!?”
总队长的态度极其不友善,但来者亦非等闲之辈,对她的威胁完全不当一回事。“怎么了,精灵。”默默松开刚刚摁下的按钮,罗德语调平淡得仿佛在拉家常。“你有意见?”
“当然有!”单手握拳砸在桌上,伊内斯眼中洋溢着不可遏制的愤怒。尽管对安排颇有微词,个人也与陈昊不对付,可作为坠星城一分子,她还是以大局为重,按要求吸纳了瑞雯·马格努斯及其‘召唤兽们’。至于吐露真相……在当事人看来,不过是自己小小的反抗。既然魔能网络已经衰竭,对方失去了前往其他地区手段,纵使得知真相心生不满,也唯有老老实实在城里待着,哪都去不了。
但罗德的出现与发言,却让她的有恃无恐瞬间变成自掘坟墓---陈昊倘若记恨她的小动作,大可以拂袖而去,而非留在城里忍气吞声。更别提他与来者相识,进一步加剧了伊内斯的担忧。
我可以不信赖命运之子的传言,但坠星城绝不能放任他离开!刹那间下了判断,伊内斯怒目圆睁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铃铛。刚想用声音呼唤在外待命的芙罗拉,她心中突然萌生一股警兆,整个人闪电般朝右侧扑倒。
下一秒钟,漆黑光束洞穿了她之前所处的位置,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还冒起蒸汽的空洞,充满寒意的夜风从中灌进屋内,吹得每个人衣领飒飒响动。
“精灵,看在你们这些年遵守契约的份上,刚才那一击我留手了。”残余的元素自指尖飘散,看到对方一个鲤鱼打滚举起墙边武器架上的盾牌,罗德不屑地咧咧嘴。“我再说一次,你听清楚了。”
“我不是在求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难得看见对方如此霸气姿态,陈昊识趣地退到一旁,却挨了同样胖乎乎的妇人一记爆栗。“真是的,洛斯特那么大,那么多地方还不够你踏足吗,非要跑这么危险的地方?”
“又不是我想来的,谁叫那家伙逼急了使用传送法术,把我丢到这鬼地方!”振振有辞反驳着,眼角余光发现伊内斯一只手不自然地垂至身后,陈昊马上意识到对方想耍花样。“老师,小----”
被罗德之前轰出的洞口突然传来尖啸,一团高速旋转的翠绿气团从中激射而出,自背后击中了闪避不及的伊内斯。暗精灵痛呼一声扑倒在地,血肉模糊几乎露出白骨的手掌摊开,一把飞刀掉到了地上。
“逆向施法。”不慌不忙吐出四个字,转过头的男子皱眉道:“协会的相关书籍你没看?”
“呃!”神情为之一僵,没敢告诉对方自己只是把魔法协会当领工资与发魔法通讯之地,少年唯有傻笑着强行转移话题。“我还没领悟...哦对了,老师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听说魔能网络已经衰竭,传送阵要等半年才开启呢。”
上下打量着有些无所适从的‘俩位女士’,罗德闻言抿着嘴,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的胡渣。“她们连这个都说了?看样子很信任你嘛~~”
信任不信任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暗精灵的伙食烂到家,尤其是色香味都类似呕吐物的蘑菇粥。少年这边心底还在吐槽,简单包扎了伤口的伊内斯已经挣扎着站起身,一脸痛苦急切道:“你不能带走他,人类!城主下达了命令,他......”
钵盂大小的拳头挥动时无声无息,精准命中了还在喋喋不休者后颈,比起刚才注意力更加松懈,伊内斯毫无防备被击中,吃痛之下两眼一翻,整个人瘫软在地昏厥过去。随意地甩了甩胳膊,好似做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觉察到众人视线的玛莎微微一笑,朝大门方向努了努嘴。
“让她好好睡一会,我们先走。”
与两位同伴面面相觑,陈昊最终下意识点了点头。结伴离开了房间,跟在罗德身后的他走了近半分钟,才猛地回过神来。“等会,我们现在去哪?”
“传送阵。”
“但是,暗精灵们说传送阵已经失效...”
“确实失效了,”用手拉起兜帽,罗德大半张脸隐于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格里芬’有预备方案,我们搭建了一个小型传送阵。”
格里芬?好像是老师的姓氏,所以老师的家族也在幽界占据了一块地盘?对罗德满身的谜团很是好奇,但陈昊如今最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能不能稍等片刻,我还有几位同伴留在学园里...”
交换了一下视线,玛莎似笑非笑眨了眨眼。“都是漂亮的女孩子?”
“不全是,还有五名精灵武士,他们答应为我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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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精灵很简单,他们居住的会馆压根不在乎人员流动,支付了住宿费的少年很快让阿尔法与罗德等人汇合。
但两位外挂小姐加波波就有些麻烦了---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城北的上城区进入宵禁,街上时常能看到持械巡逻的武士。偏偏陈昊的系统不久前撂挑子,导致他无法远程呼唤希斯或珍妮。
好在作为波波的‘主人’,瑞雯给了少年一份意外之喜。“不,不是吃的,笨蛋!”自言自语同时手舞足蹈,暗精灵的模样仿佛在跳大神,看得陈昊只能努力憋笑。
“对,让她俩收拾好东西...不是去食堂,去侧门,上次咱们偷溜回来时翻墙的地点!!”近乎是对牛弹琴般折腾了好一会,总算用灵魂链接完成交流的瑞雯张开双臂,满脸疲倦扑进陈昊怀里。“累死了,我以后再也不负责跟那家伙传话,她脑子里只有吃~~”
对此有着深刻体会,哭笑不得揉了揉怀中丽人脑袋,觉察到对面‘美少女’几度欲言又止,陈昊干脆主动开口道:“怎么了,野田小姐,你不想回洛斯特吗?”
“别开玩笑了,阁下,”依旧是中性打扮的巫女端坐椅上,闻言鼓起了腮帮子。“我做梦都想回到洛斯特,重新聆听祂的指引!但是...”
朝夕相处能感受到对方近乎偏执的虔诚,陈昊倒不意外野田早未的激动,毕竟从罗德口中得知‘我们有不依赖魔能网络的传送方式’时,自己兴奋到猴子般欢腾的一幕不久前才发生,自己还是主角。如今正在城中某个隐匿处等待小伙伴们汇合,心情愉快的他不禁追问道:“但是什么?”
“但占卜的结果,并非如此。”十指灵活结着印,换成正坐姿势的巫女一脸庄重念念有词,好一会才睁眼疑惑道:“奇怪,预兆并未改变。”
“等一下!”比起某人能用‘占卜’这种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招数,陈昊更在乎他依旧能使用面板技能的行为上。“你的系统恢复了?”
“没有啊,只是我从小学习,已经能做到不依赖外物进行占卜了。”
淦,为什么别人就能把现实世界的技巧带进洛斯特,我却要从头开始,有本事保留我的编程能力啊!明知自己的本事拿到异世界也无大用,但这不妨碍陈昊私底下腹诽两句。安抚好还有点小情绪的瑞雯,发觉野田早未还是满脸纠结,陈昊也不由紧张起来。
“占卜出什么了,难道老师有危险?”
“不是。”又进行了一轮结印,巫女认真对少年解释起来。“我的占卜更类似电视上的星座运势,只能针对自己短期行为的正确与否、吉凶程度进行大致推算,不能看透其他人的命运。”
“至于阁下的老师,”眼角掠过淡淡的敬畏,野田早未顿了顿补充道:“虽然我只是听过传言,但既然他是格里芬的人,想必精灵们不至于为难他。”
难道这个家族在帝国很有名气吗?难怪老师之前叮嘱过,我可以借用这个姓氏。替罗德的行为找了理由,陈昊了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样我就放心了,继续说你的占卜吧,到底什么事让你心烦意乱?”
“我把占卜弄错了。”双手保持着结成各种印符的动作,野田早未看起来既苦恼又疑惑。“之前我曾占卜过,通过前往精灵地界、进而重回洛斯特的事,得到的答案是‘有惊无险’与‘别离’。”
且不说这种能趋利避害的技能有多开挂,初听对方给出的答案,陈昊不觉得有哪弄错:沿路躲过各类牛鬼蛇神,最后被陈昊救下,有吃有喝最后平安回到洛斯特,这正应验了‘有惊无险’的结论;至于说别离...考虑到陈昊要去联盟地盘的圣·雷丁,野田早未则返回帝国一隅的伊斯特,二人就此别过、期待日后有缘相见也挺合理。
“我倒是觉得占卜挺准,可能是你这些天太焦虑,变得杞人忧天咯~~”调侃了对方两句,觉察到外面传来动静的陈昊先是警惕地握住剑柄,随即微笑着放松警惕----
能发出那种咋呼咋呼叫声的女性,在他记忆里有且只有一位。
“呀~~”一个飞扑蹿进少年怀中,顺带将暗精灵挤了出去,在前者身上嗅来嗅去的猫娘满脸期盼念叨着与食物相关的单词。从坏笑着的珍妮手里接过一小块干面包,用它换来波波片刻安份,少年这才有功夫朝随后进屋的五人打招呼。“辛苦了。怎么样,准备完毕了吗?”
并未说什么豪言壮语,从服饰武器到精神状态皆焕然一新的武士们一字排开,整齐划一行了个礼。对此十分满意的陈昊长舒一口气,朝城东方向指了指。
“出发!”
没有动员,没有踌躇,准备就绪的众人很快离开了曾经用于囚禁瑞雯、现已被放弃的空屋,直奔与罗德约定的汇合地。靠着阿尔法敏锐的感知与对精灵武士们巡逻规律的熟悉,队伍陆续避过了多支巡逻,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好歹陪安妮进行过体能锻炼,不至于拖后腿的陈昊保持步伐同时,也确认着沿路的状况。眼看再拐一个弯就是罗德的落脚点,少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空气内那些不受自己控制、隶属于黑暗女神的能量在躁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队伍最前列的阿尔法也停下脚步,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前面有人在施法,应该是神殿的人。”压低嗓音回头解释着,他悄无声息握住腰上刀柄,同时向陈昊投来询问的视线。
暗精灵派人来了?也对,哪怕伊内斯意志不坚定,己方离开狩猎队也半个多小时,他们发现异样上门兴师问罪也正常,好歹老师他们是走正规途径进城的。清楚对方是在暗示要不要直接发起进攻,没听见喊杀声的陈昊想了想,决定先观察一下场面再做决定。“先别上去,珍妮,把你的化妆镜借我一用。”
也明白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萝莉女仆从女仆围裙的内袋里取出一块小镜子,递给了贴在墙边的陈昊。学着电影里窥探远处的技巧,陈昊把镜子略微伸出墙,靠调整角度看到了远处景象---
说实话,不乐观。二十多名全身披挂的狩猎队正式成员,已经把二层小屋围至水泄不通;一只手还缠着纱布,被芙罗拉搀扶的伊内斯正站在门前,朝一脸轻松的罗德大喊大叫;而在狩猎队中央,正停着一节由地行蜥牵引的豪华车厢。
好像还停留在嘴炮阶段,要不要趁机现身?正思考着这么做的利弊,少年突然发现车厢靠自己那侧的窗帘被拉开,一个人正朝自己挥手致意。
“欸,怎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