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房间里几秒前还火热的气氛, 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面面相觑,各自惊惧——也不知道这二世祖大少爷到底是在发哪门子酒疯。
不过有一点他们看得出来。
——
就冲今天白天加上夜里这两场对峙,显然c大的这个小丁老师, 跟这二世祖绝不是头一回见面。
两人一定前缘颇深。
……瞧这阵仗,预计还是孽缘。
如果只是普通发火,那大概还有人这会儿敢小心地上前劝劝。
然而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酒瓶, 支教学校投建的几位负责人,此时都是目光闪躲,互相推诿,没哪个敢在这时候上前去触寒时的霉头。
气氛于是就这么尴尬而令人窒息地僵持住了。
感觉那人的目光一直攥在自己身上, 丁玖玖终于没有再避开对视。
她抬起头。
房间里的灯光吊在头顶, 虚影幢幢,晃得她一瞬有些眼晕。
她的酒量并不好,比一杯倒强不到哪儿去。尤其忌讳急酒, 刚刚三杯没停顿地接连灌下去, 她意识里的清醒程度早就散了大半。
这会儿还能勉强维系理智,不过是因为面前这人让她神经紧绷,不敢有稍稍放松罢了。
但丁玖玖也清楚, 这强绷是撑不了多久的。
她于是伸手扶住了圆桌的桌沿,确保有一点点支撑的力气能被汲取, 让她心里那种一直往下落、像在无底的深渊里不断下坠的感觉稍稍减缓。
“寒先生……”她听见自己声音透着点虚浮的无力, “今天白天的事情, 我很抱歉。……我知道我们该是互相不想见面的状态, 也清楚作为理亏一方,本该我主动退场。”
她缓了口气,继续,“但请你理解,我作为带队老师,要对我的师弟师妹们负责,更要对学校的支教任务负责。”
“……”
寒时隐隐听出这话外音,额角都跳了下。
“所以呢。”
他咬牙切齿地问。
丁玖玖叹气。
“所以如果我们都不能保证不影响工作,那还是请寒先生尽快离开山区吧。”
“……!”
竖着耳朵听的那些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寒时什么来历背景,他们可太清楚了。
看两人这相熟的架势,小丁老师也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可明知道对方身份,还敢这么说话的……
没敢往下想。
几位负责人的脸色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
寒时不笑了。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女孩儿面前,扶住她的手指抵着的桌沿边,寒时俯身迫近——
“你赶我走?”
每个字音都像是刚从零下十八度的冰柜里新鲜掏出来的。
冻得在场人心里一哆嗦。
然而首当其冲的女孩儿却像是毫无感觉。
她甚至有些反应迟滞,停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抬眼。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已经大半都被迷蒙的醉意遮住。
“……你走吧。”
像是终于分辨清楚眼前这张面庞的主人,女孩儿慢慢垂回眼,声音也恹恹的。
“别让我再……追上你了……”
寒时怔住。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几不可闻的话尾,女孩儿身形一软,却是直接往侧旁倒去。
“——!”
寒时瞳孔一缩,慌忙伸手把人拦腰一抱,本能地拽进怀里托住了。
女孩儿柔软的呼吸贴上他的颈侧,匀称而带着点酒意的微灼。
旁边几个负责人终于反应过来。
离着最近的一个慌忙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前走到两人旁边——
“寒先生,小丁老师喝醉了,让您见笑了……我送她回去休息吧。”
“……”
男人原本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怀里的女孩儿。
此时闻言,他冷瞥向身旁。
“你送?”
“哎,是,我来送就行。”
“……”
薄唇一勾,扯起个冰凉的笑意。
“你当我死的吗?”
负责人:“??”
寒时:“我的女人,让你送回房间——你不是当我死了是什么?”
负责人表情瞬间扭曲——
“女女女女……”
懒得理会房间里所有人被雷劈了似的神情,寒时抱起已经睡过去的女孩儿,转身走出去。
四合楼内如今也增加了vip套房,几个负责人为寒时订的正是这间。
寒时没有犹豫,便将女孩儿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床上。
给女孩儿盖了一层薄被,寒时坐在床边安静地望着女孩儿的脸,须臾后才回过神。
他拿起手机,走到门外去。
拨出一个电话,对面很快便接通了,女人透着些微不耐的话声传过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晚上好,夫人。”
寒时笑了笑。
徐婉晴在对面做了两次深呼吸,终于把情绪压到平常的稳线。
“说吧,什么事?”
“我见到她了。”
“……”
对面沉默几秒,嗤弄地笑,“这件事有让你这个时间打电话骚扰我的必要?——进山之前,你恐怕已经把玖玖前一天晚上吃的什么都已经搞清楚了吧?”
“炖土豆。”
徐婉晴:“——???”
寒时冷脸,“这里的饮食太差了。”
徐婉晴:“………………”
徐婉晴:“我要挂电话了。”
寒时眼神闪了闪。
“今晚她喝醉了,说了一句让我很在意的话。”
“嗯?”
“她说……”寒时皱眉,“希望不要再追上我了。”
对面呼吸有一瞬难以察觉的停滞。
但寒时还是发现了。
他眉心蹙得更深,“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吗?”
徐婉晴:“没有。”
寒时垂眼,“夫人,即便不通过你,我总能找到自己一定要找的答案的。”
“……”
电话对面沉默良久,被一声轻叹打破。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
“和她有关的一切,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想知道。”
徐婉晴:“……去年年假前后,她出过国。”
寒时一怔,随即心跳蓦地有些失序。
压着口干舌燥的慌乱感,寒时转身,背对长廊外的夜空清月,“她……去哪里了?”
“那一个月,你去了什么地方,她就去了什么地方。”
寒时身形绷紧,“不可能,她怎么知道——”
话声戛然一停。
寒时的瞳孔慢慢缩紧。
徐婉晴在对面冷笑了声,“你不记得了?那时候你最忙的事情,不就是勾着大大小小网站报纸的娱记,演你那大洋彼岸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大戏?”
徐婉晴收笑,面无表情:
“那些娱记的地点时间能精确到分秒……你猜她撞见过你几回,和不一样脸孔的小模特们喝酒打趣?”
“……”
手机几乎都要被脸色铁青的寒时捏碎——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看你们前功尽弃,白遭了那么多罪?”
“……”
“我早说你配不上她,寒时,你真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是不是打来电话前还觉着,这份感情里从来都是你追着她,怎么可能会有她追着你?”
徐婉晴冷笑。
“你睁开眼看看吧,寒时。你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只是远近——就算你向她走了九十九步而她只往前跨了一步,但你那九十九步是穿着高级定制的皮鞋走得阳光大道和坦途,有人为你加油助威夸你深情真意不计贫富,而她呢?她是赤着脚踩在荆棘丛里的,一步下去,都鲜血淋漓——这才是你们之间最远的距离!”
寒时攥着手机的手臂蓦地一抖。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玻璃窗上映着的人眼眶通红。
很久后,他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哪一程,她熬不住,去便利店买了酒回旅馆,喝多了……一边给我打电话,一边把自己闷在枕头里哭。”
提起那天,徐婉晴慢慢地叹出一口气。
“你没加过玖玖的微信吧。”
“没有。”
“她从来不发什么东西,只在那晚上发过一条,第二天早上便删了。”
“……”
手机叮咚一声,寒时放下发僵的手臂,点开徐婉晴发来的一张截图。
大片空白之上只有一句:
“多希望有那么一天啊,我能走向你……满身光鲜,无所畏惧。”
“……”
寒时眼神微栗。
半晌后,他慢慢蜷下身,攥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倚在矮墙的墙角,痛苦而狰狞地嘶声。
直到将那种几乎要逼疯他的情绪发泄出来,他才慢慢仰回去。
沉寂了很久,徐婉晴在电话对面叹声。
“她跟你不一样,寒时。她的所有感情都压抑在下面,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所决定的……不要再让她难过了,寒时,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而她什么都没做错过。”
“……”
吹过的夜风里,带走哑得发嘶的笑。
坐在墙角的人撑着膝,手背遮着通红的眼眶。
“别说下去了。”
那个声音笑得近乎哽咽。
“……我在四楼,我怕自己会跳下去。”
“……”
“我可不能这么下去啊,夫人……我不给她苦,我要她从今天开始甜一辈子。”
……
丁玖玖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疼得像被门夹了好几回。
盯着天花板的墙纹看了好几秒,残余不多的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房间。
初醒的迷蒙瞬间被吓退了一半。
丁玖玖猛地坐起身。
套房,很大。
床也很大。
地上散乱。
衬衫,长裤,腰带。
全是男人的。
……
……
丁玖玖哆嗦了下,脸色煞白。
恰在这时,旁边洗浴间门咔哒一响。
一个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大大方方敞着漂亮白皙的胸肌腹肌线条的男人走了出来。
“终于醒了?”
“我……们……”丁玖玖舌头都像打了结,呆滞地看着那人走到面前,“昨晚……”
男人哑声一笑。
他俯到女孩儿耳边,声音沙哑——
“昨晚……你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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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歪,妖妖灵吗,有人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