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轩有些担心,忙问妹妹,“你在牛乳红豆酥里放了什么?可不能伤了人。”
辰姿得意洋洋,“二哥放心,吓他一下,伤不了他!”谁叫大坏蛋总是欺负她呢,还不允许人报复一下?牛乳红豆酥里根本没有红豆,那些红色,是辣椒,极辣的辣椒!她怕不够辣,还叫厨娘加了碱。
辰姿顺利报复了一回,然而这只是胜利的开始。
俞柏彦死性不改,嘴馋口贱,辰姿随着年龄增长,越发诡计多端,在之后的好几年里,俞柏彦在斗争中一直处于下风,于是他渐渐怕了这个姑娘,开始躲着这个姑娘。直到辰轩去了京城学艺,俞柏彦也接掌了自家的古玩店,他与辰姿见面的机会变得小了许多。
他印象中,她永远是那个挑挑眉就有了鬼主意的姑娘;而她的心里,这个总在自己面前当倒霉鬼的大哥哥渐渐成了一个别样的存在……
阿薇听辰姿讲完,觉得这对欢喜冤家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么看来,两人倒是越发般配了。俞大哥那样的男子若是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儿,每天得多憋闷呀,辰姿古灵精怪,保管让他每天生活都有惊喜。
“因为经常用加了料的食物作弄俞大哥,所以你现在想学习厨艺,改变俞大哥对你的看法?”阿薇洞悉了辰姿的意图。
果然,辰姿点点头道:“从前我也大着胆子做了东西,让丫环悄悄送过来,不过他仍是以为我在作弄他,把东西偷偷倒掉了……不过也还好他倒掉了,我那时的厨艺可真不怎么样,是现在遇到了二嫂你,才遇到救星呢。”
阿薇见她兴奋又苦恼,笑道:“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帮你!”见到厨房中正好有牛乳和红豆,她立马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这日,直到晚饭时分,俞柏彦才和辰轩一起溜达回来。辰轩有些奇怪,俞柏彦竟然丢下自己的店铺,带着自己到处闲逛,一会儿去书肆,一会儿去茶楼。
俞柏彦虽然偶尔有些荒唐,但他爱财,对生意十分上心,绝不会突如其来丢下生意不管。辰轩试探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俞柏彦却只是打哈哈。
两人进到宅院,饭厅里遥遥传来诱人的香味,俞柏彦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心里觉得,就算今天因为自己不在,店里少赚了,也是值得了。
可待他走进去,发现里面不止小嫂子一人,还有那个害人丫头,他的笑脸瞬间僵住,慌张得转身就走,却一头撞上后面的辰轩。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辰轩忙问,霎时正看到辰姿嘟着嘴幽怨地朝俞柏彦看过来。
俞柏彦抚了抚额头,“我尿急,去下茅房。”
“不是刚上过吗?”辰轩疑惑。
“那……那我去店里看看。”俞柏彦眼神闪烁。
阿薇笑着接了话,“俞大哥,你迟迟没回,店里几个伙计按时打烊了,你不放心,也吃完饭再去啊。饭菜都要凉了,也不差那点时候。”
俞柏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辰轩便推着他坐下了。俞柏彦选了个离辰姿最远的位置,为了离害人丫头远些,他生生把阿薇和辰轩隔开了。
桌上的菜香味渐渐让俞柏彦暂时平静下来,在茶楼光顾着喝茶了,这会儿还真是饿得不得了。他举起筷子正要夹,忽而看清自己面前摆着一盘奶香四溢的牛乳红豆酥,时光如同拉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他觉得自己的唇舌仿佛被扎了一般,辣得极痛,吓得他触电似的立马缩回了手。
第48章
阿薇夹了一块红豆牛乳酥放到自己嘴里, 赞叹道:“真是美味!”又夹了一块给辰轩。
辰轩不爱甜食,但要捧爱妻的面子, 也不禁边吃边点头道:“甜而不腻,奶香浓郁, 确实佳品。”
俞柏彦咽了咽口水, “真的那么好吃?”看来是他想多了, 这是小嫂子做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
“当然好吃!”辰姿嘟着嘴, 也随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俞柏彦见害人丫头也吃了,并且吃食上看不出有什么标记, 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 试着夹了一个放到嘴边舔了舔, 不觉得有异味, 又小心咬了一口, 果然甜香满口, 这才放心将整块酥都放进了嘴里。
“俞大哥, 觉得味道怎样?”阿薇笑着问。
俞柏彦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 小嫂子做的东西哪有不好吃的。”
“这次可不是我做的,我只负责打下手而已。”阿薇指指旁边的辰姿,“是辰姿做的呢。”
这样一说,辰轩也惊讶了,想不到妹妹有此等手艺。
俞柏彦则瞪大了眼睛,张嘴侧头想吐, 但已经吞下去的东西,哪里吐得出来,他伸手,打算去抠喉咙,辰轩嫌他恶心,忙制止了他。
“俞柏彦,你怎么了?”
俞柏彦拍拍胸口,苦涩着脸道:“吃了她做的东西,就算当天没事儿,事后也会出事儿,比如……拉个三天三夜。”
辰轩蹙眉,不可置信地看着辰姿,妹妹真有这么厉害?
辰姿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阿薇忙劝慰道:“俞大哥莫要再用老眼光看人,辰姿现在又不是小姑娘了,哪里还会做这种事?她正是觉得从前对不住你,才定要做菜向你赔罪呢。”
辰姿朝俞柏彦眨眨眼,抿着唇道:“是啊,今天的菜我都有份做呢,你要是怕,我一盘盘吃给你看。”说罢,她拾起筷子将盘中的菜一一夹起来送到嘴里。
辰轩伸手拦了辰姿,“好了好了,二哥相信你不会再顽皮了,不用再试了。”又朝俞柏彦道,“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也不用一直记着,害我妹妹内疚吧?”
俞柏彦大呼委屈,敢情他这个受害者还做得不对了?不过看害人丫头看自己的样子,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许还真有几分真诚吧。
……
一顿饭毕,四人都吃得十分满足,俞柏彦刚开始还有几分局促,后来发现肚子没什么异样,也就慢慢放松下来,最后成了吃得最多的那个,看辰姿的眼神也放松了戒备。
时辰不早,辰姿一个人过来,迟迟未归,不合规矩,未免她受责难,辰轩向俞柏彦借了马车,亲自驾着送辰姿往范家去。
待辰姿由丫环婆子跟着走进门去,辰轩才驱车掉头,往回走,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兄长。
范辰轶走到辰轩近前,满脸愁绪,辰轩忙问,“大哥,你怎么了?”
“二弟。”范辰轶一身酒气,想是刚刚应酬完回来,他恳切道,“大哥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你搬回来住可好?”
“大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辰轩道,“不过搬回来就不必了,我在俞柏彦那里住几日,就该回青釉镇了。”
“是你大嫂出了馊主意,疏离了你和家人的感情……我对不住你。”范辰轶叹口气,也不再勉强。
“与大嫂无关,是我自己已经习惯了山中的悠闲生活,不求上进罢了。不过大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能帮上,必定竭尽全力。”
范辰轶知道弟弟心地善良,不会妄加责怪他人,心头越发愧疚,想到那件棘手的事情,还是转了话题,将官家今日在酒席上公布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朗廷郎大人奉旨巡视天下窑厂,这月已莅临覃州,会在覃州府的民窑厂里选择一家作为新晋的有烧制御瓷资格的窑厂。而上一次这样的遴选是在七年前,当年范家在夏家的帮助下夺得魁首。
七年后要重新选拔,范辰轶执掌家业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重大的事情,且这些年范家虽家业渐大,但并不能说就对此事十拿九稳,覃州府有实力的窑厂比比皆是,范辰轶难免紧张。
郎大人不先考察窑厂的规模,而是让众商家报名参赛,选自家最优质的瓷器来比赛。仅靠一件瓷器来选出优胜者,这样,范家还真的未必有绝对优势。
城南秦家窑厂擅烧青瓷,城北于家窑厂擅烧粉彩,城东的潘家窑厂擅烧各种大件器物……跟自家有纠葛的夏家,手里揣着秘色瓷的烧制秘方。
想想这些,范辰轶焦头烂额,若是范家不能蝉联魁首,今后的生意必然大受影响。
“二弟,遴选之期就在下月初,在城中八宝楼作选,朗廷郎大人亲自过目各家呈上的瓷器。你从小就聪慧,不如帮大哥想想,烧制怎样的瓷器才能助范家再次夺得魁首。”
辰轩想不到郎大人又来了覃州,还是这次选拔窑厂的考官,而且别出心裁要用一件瓷器来定胜负。初想之下,觉得这个法子欠妥,但多想一层,就知道这个法子的精妙所在。
由郎大人亲自逐一验证,可规避底下人受贿勾结,导致不公的问题,能有实力敢于来参与遴选的,最终不过数十家窑厂,数十件瓷器,至多数日时间便能选出优胜者,规避了时间拖长后,各家相互倾轧、诋毁的可能。
而仅凭一件瓷器来断定优胜者,也并非就意味着考虑不周,毕竟顶尖的瓷器,规模小经验少的窑厂肯定烧制不出。
“二弟,你在想什么?”范辰轶见辰轩用手指撑着下巴不停摩挲,不禁问道,“可是已有了好的主意?”
辰轩忙摆手,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郎大人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好官。”
范辰轩不明所以,这个郎大人害得各商家伤透脑筋,大家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有抱怨这种遴选方式的轻率。二弟竟然说他是好官?想想二弟在京城待了五年时间,常常与达官贵人接触,他脑中一动,立即问道:“二弟,你可是知道这位郎大人的喜好?”
辰轩摇头道:“并不知道,但我想,郎大人是个公正的人,不会仅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拔,范家只要拿出最擅长烧制的瓷器就好。我不太了解家中生意,这点应该大哥最是清楚。”
范辰轶思考一阵,叹了口气,“这七年,咱们范家烧制的瓷器运往各地销售,若说销量和品质,自然是范家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但若说起一样瓷器,只有范家能烧出,别家则烧不出……我没有这个把握。这次要夺魁,恐怕有赖于精巧的构思,二弟虽不管家中生意,但所学技艺也是和瓷器打交道,摸过的名贵瓷器想必比我多得多,所以我才想让二弟帮忙设想一番。”
辰轩点点头,觉得大哥的分析甚有道理,“大哥,我暂住在俞氏古玩店,有了合适的构想,我会派人通知大哥。”
范辰轶知道他这就算是应下了,多个人分担,心里放松不少,便与弟弟挥手告别,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巷口。
这时门里走出来一个模样娇俏的丫环,提着灯笼走过来,温声道:“大少爷,您回来了?厨房里给您温着醒酒汤呢。”
“大少奶奶让你做的?”范辰轶脱口道。
丫环低着头,腼腆道:“大少奶奶在哄小少爷呢,是奴婢自作主张让厨房煮的醒酒汤。”
范辰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淡淡嗯了一声,随着丫环照亮的路,往里去了。
******
辰轩回了俞柏彦那里,见他点着灯正在店里看账,便走进去道:“你还真是盯得紧,一天不看,伙计能吃了你的?”
俞柏彦头也没抬,“他们吃不了,也不敢吃。我只是算算你妹妹来了这么一天,我损失了多少钱。往后你得多补几件瓷器给我填补。”
“你不躲出去,店里怎会少赚钱,这是你自己选的,可怨不得辰姿。”辰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题转得很快,“想不到,你会成我妹夫,从前倒小瞧你了。往后可要对我妹妹好些,否则我这个大舅子对你不客气。对了,打算什么时候上范家提亲?”
俞柏彦一惊,账本掉到了桌上,“你……你说什么呢?谁做你妹夫!”
“怎么?还不承认?”辰轩瞪了他一眼,“当我眼神不好?你和我妹妹,今天在饭桌上可是眉来眼去。”
俞柏彦双眼圆睁,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他明明是在用眼神向害人丫头飞刀子,怎么就成了眉来眼去了?
“我才不要娶个悍妇回家,我嫌命长吗?”俞柏彦撇撇嘴道。
辰轩替妹妹打抱不平,“辰姿是娇蛮可爱,再说,我看她对着你改变了许多。”
“那也不行。”俞柏彦高傲地努起嘴,“我只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
“可温柔贤淑的女子不会喜欢你。”辰轩的眼中不乏玩味,“算了,懒得劝你,想娶我妹妹的人多了去了。你呀……继续当你的童子□□。”
俞柏彦从前总拿童子鸡的比喻笑辰轩,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对方嘲笑,“你说什么?”他气得叉腰,不就是成亲比他早了点吗?他难道会娶不到媳妇儿?他只是要求比较高而已。
刚刚步出的辰轩顿住,转身淡淡一笑,“我说错了……应该说,做你的童子小麻雀。”
“你——”俞柏彦气极,但辰轩不理他,已经出了门去,朝他遥遥甩出一句,“我来是和你说一声,我要多住些日子,你有口福的日子可以延长了。”
俞柏彦鼓着腮帮子坐回椅子上,对着账本却再看不进去。有口福归有口福,但那个害人丫头是不是也要时常过来?
他呆坐了一阵,忽而脑海中无意识般浮起一张作弄人得逞后笑靥如花的脸来……其实,她长得挺美的,现在还跟小嫂子学做菜,除了古灵精怪些,离自己的要求也不是很远。
第49章
辰轩回到自己暂住的屋里, 见阿薇正拿着昨日夏伯父给的那个锦袋端详,见他进来, 笑道:“我收拾衣服的时候翻到的,正等着你回来拆开看看呢。”
辰轩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个锦袋了。“你要好奇, 自己拆看看看就是, 我又不会说你什么。”他笑道, “不过是些财物罢了,往后交给你保管。”
“真的?”阿薇其实心中早有疑惑, 怀疑那个夏小姐是借着夏老爷的名头,私塞了东西给辰轩而已, 里面摸着是张薄薄的纸, 说不准是封信也可能的。
辰轩看着阿薇的小眼神, 知道她的小心思, 便立即拆了那个锦袋。
里面果然是一张纸, 不过看着没有密密麻麻的字, 纸张也有些旧, 阿薇知道不是她想到那样, 顿时觉得自己小心眼的, 却见辰轩的眼神突然一变。
“怎么了?”她忙问。
辰轩目色凝重,“是秘色瓷的配方,夏家独有。”
阿薇一听就知道里面有故事,乔老头一辈子和瓷器打交道,阿薇自然耳濡目染。所谓秘色瓷,是一种品相极佳的青瓷, 这种瓷器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不同的颜色,正所谓“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秘色瓷在数百年前为皇室专用,如今早已失传。辰轩却说夏家拥有秘色瓷的配方,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辰轩解释道:“夏家祖上曾供职于御窑,祖辈流传下这个秘方。七年前的御瓷遴选,夏家与范家共同立足决胜局,夏家本想以此秘方夺魁,因为与范家有了协议,所以让了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