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这个人来说并非如此。
  世人皆爱慕他的容貌和他伪装出来的一切,只有这家伙清楚知道路日就成为帝国启明星前到底是什么出身,本质到底有多恶劣。
  就算是这样也依旧投来的目光,以及里面藏着的感情,让路日就觉得棘手、不适应、不舒服。
  被调低的室内灯光暧昧而昏黄,仿佛给人一种将要约一发的感觉。
  路日就赌五毛,坐在他床上的那家伙绝对有那个意思。
  要是别人他说不定就下手了。毕竟这家伙的颜值绝对是够,那是一种棱角分明的英俊,力量与权势让他惯于肆意张扬,不受约束,深黑色的眼睛里是整个星空也抵挡不住的光芒。
  纵使失去一切,剥离力量与外表,权力与财富,坠入血与淤泥,他也依旧相信自己,强大璀璨仿佛光一样的灵魂和独立美丽的人格……也越发让路日就想和这种人约一发。
  但吃窝边草太羞耻了。
  而且是非常羞耻。
  到底要怎样才能对一张看一眼就知道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脸下手,太熟悉了,摸着他的脸就和摸自己的脸一样,而且还有一种恋童癖般的罪恶,搞得路日就每次刚刚兴起念头就很痿。
  但是现在时隔多年,真正看到这张脸,他却微妙地感觉到了不对。
  毕竟……几个世界里和主角的经历让他对于这人并非完全没有感觉,现在再看对方样子,路日就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已经不是童年的小鬼,而是某些不可言说的经历。
  他顿了顿,仿佛要确认这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在男人抬起头的注视下,抚摸上他的面庞。
  若是别人,别说让其靠近,域外之王在逼近十米时就会撕裂对方的咽喉。
  像是这样仿佛抚摸着狂犬,充满试探和迷惑的触碰,他不仅没有躲避,反倒任由路日就抚摸自己的面庞和喉结,甚至因这种触碰微微眯起眼睛,而后听到面前人感慨了一句:“你还真长大了啊。”
  我的某些部位也长大了啊。
  男人心道。
  心上人靠得这么近,还在他身上东摸西摸,真是一种甜蜜的痛楚。路日就顶着这一副正直得要命的表情,要不是他熟悉对方的性格,还看不出来这家伙其实已经摸得荡漾起来。
  “……神灵的人生太过痛苦了。”男人沉默片刻,道,“在你逝去后,我清除众神,重建整个北境,让世人歌颂你的荣光,但你已经不在了,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就醒悟过来,回想起一切,意识到了自己的真正存在,这种痛苦已经足够了,不要再持续。”
  “你总是不愿见我,通过这一切来联络你是我唯一的方法。这一切是为了让你快乐才存在的世界,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就会不断创造让你开心的世界,但不是……痛苦。”
  路日就看着他的表情很复杂:“你让我看到你之后说什么?认同你的感情?说好的我的追求者很多你也是其中一个,排个队吧,让我顺手利用一下?”
  “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挚友,”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他在心里补充,“结果我的兄弟告诉我说他其实喜欢我很久了,我就这么毫无障碍地答应下来吗。”
  男人因他的话眼眸暗沉,一言不发。
  他想靠上去,想亲吻他,但不自觉伸出的手最后却只是抓住对方的手腕,他将路日就压在床上,凝视着他的面颊,在路日就的注视下在他唇边附上一个很轻的吻。
  没有回避。
  忍耐、忍耐、忍耐。
  任由理智因为感情灼烧。
  哪怕这个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对于他来说,就比一切都美丽而诱人。
  但是,不能够违背他的意志,不能够伤害他。
  男人拥有的是几个世界失而复得的痛苦,汇聚的人格与记忆在情感深处对他叫嚣,占有他,获得他,不要再让他离开,但如果枉顾对方的意志,简直等同于嘲弄他自以为了解对方的心。
  路日就内心对一切其实都十分敏感。
  看上去是高冷的,内心是轻浮的,但本质是敏感。如果不温柔靠近,重视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感情,那么就只会被对方看作和任何一个爱慕着其容貌的人一样,只会与对方相隔更远。
  但男人爱的并非是他的外表,而是其灵魂,因而不得不坦率而慎重地对待爱。
  路日就有点受不了这家伙腻歪歪的眼神,他说:“有时候我真的挺烦的。”
  他说:“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沦落到逃跑,不如让我杀了来偿罪吧?”
  完全没有道理的任性。
  但是那副轻慢的笑容是如此美丽,不含有丝毫羞怯,他总是如此骄傲,仿佛猎人静静等待猎物掉入自己精心密布的陷阱。
  倘若你爱我,我就给你亲吻——
  于他而言,却是,倘若你为我而死,我就给你一眼。
  而他的任性也总能如愿。
  男人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一把刀来,递到路日就手里,然后指着自己胸口某处说:“朝这里捅,其他地方有体肤护甲,只有这里有个缺口,致死。”
  路日就脸色一黑:“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然而回望他的目光却如此坦荡。
  路日就:……
  ……太奇怪了。
  他当然了解这家伙的本质,放肆不羁,有恃无恐,蔑视社会的整体道德与法律。
  压抑感情来自我折磨的痛苦行为绝对不能带给对方任何快乐,也就是说,等同于被迫忍受将自己的感情和肉体全部交付给别人的不适。
  却依旧决心忍耐并持续忍耐。
  最终,他只是把那把短刀扔到一边,沉默片刻后,说:“……让我想想,明天送我回到帝国。”
  男人虽然答应了下来,却并没有离开,虽然路日就一直朝他翻白眼,还是硬赖在他的床上。
  两个刚沐浴过的大男人几乎等同于赤身裸体,居然睡在同一张床上,怎么看都不会发生些纯洁的事,偏偏这人居然还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靠着路日就肩膀,任由他压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小子是白痴吗?
  路日就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弃星天空下的雨是有毒的,下雨的时候他们只能挤在很小的石洞里。他小时候的睡相不好,醒来时常常发现自己压在对方的手臂上。等路日就抱怨着你手臂不麻吗,不舒服就叫醒我啊,少年却只是抿起嘴角对他笑——
  明明在外人面前他是很少笑的。
  “我似乎感觉到你的情绪变好了。”男人说,声音微微带笑,“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吗?”
  路日就:“……你是我的感情识别雷达吗?”
  他意识到对方恐怕也想起同样的事情,这种感觉实在是有点奇怪。
  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又保留有那么多相同的回忆。
  到底过了多久呢?
  离他们在金星上分别之后,到底过了多久?
  明明能够听到对方的消息,都知道对方做了些什么,但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但那个气息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并且依旧能够传达来安心的感觉,和小时候一样,相信只要这个人在身边,自己就绝对不会在对方死去前死去
  只要这个人存在——
  他们就共享着同样的记忆与羁绊。
  路日就望着黑暗的天顶,轻轻叹了口气,合上眼睛。
  直到他呼吸渐渐平缓,男人才有点别扭地移了移身子。
  这个场面想必让谁看到了都觉得难以置信,那个冷酷得像杀人兵器一样的域外之王,仿佛刚谈恋爱的少年一般面色通红,害羞地试图在极为接近的距离里掩盖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
  太接近了。
  ……简直就像刚刚恋爱的少年。
  他在心里自我唾弃,却又毫无疑问,因为他们再次相遇这点感到由衷的喜悦。
  在以一敌十的战争里都能够在众人的惶恐和炮火声中安心入睡的男人,却并不出乎自己意料地靠在挚友的身边失眠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这人居然还真的履行承诺将他送回了帝国。
  最终的落点是帝国中央的行星a-1,也不知道没有通行证明的白鹰到底是怎么样溜进来的,总之,在被察觉到身份后,路日就已经成功降落在陆地上。
  皇室在媒体赶到前将他带进了皇宫。
  “许久不见。”
  远处是流水在喷泉里涌动的声音,在这个帝国一切的权势与财富汇聚的地方,能够嗅到远处的花圃传来皇家橙花的幽香,这里的星光比其他行星更多,万架星舰环绕整个星球,为帝国中心保驾护航。
  而此刻站在通往大殿的阶梯上,对他微微笑着的,就是以一己之力,筹备整只全帝国最强舰队的皇家太子。
  他的最强大腿之一——
  开玩笑的。
  虽然路日就觉得能够拐上这么一个金主大概自己就真的所向披靡,但是双方虽然关系亲密,却不像是那种依靠着权势与外貌交换的利用关系,甚至并非憧慕,硬要说的话,接近于朋友。
  毕竟是个危险的家伙。
  广阔疆域带来中央权力的难以把控,整个帝国几乎被贵族领主和财阀分割,在如今权力失衡的帝国皇室,太子却是一个难得诞生出来,牢牢把控中央权力的天才。
  就连域外之王都觉得棘手的家伙。
  “我以为你消失后那家伙会把整个皇宫给拆了,”那家伙说的是谁双方都心知肚明,“结果他居然什么都没做,让整个智谋团都感觉意外。”
  ……我的失踪已经是影响到整个帝国安危,需要皇家智谋团出动的大事件了吗?
  路日就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域外之王为什么没因为他的失踪炸毛,那就是因为他的失踪就和那家伙有关啊。
  “皇室需要你出面稳定民众情绪,我们则负责打发媒体。”太子说,“以一人动全星际,也就只有你了。”
  “果然还是要面对现实。”路日就说,“不过如果我这么容易承认失败,也就枉为帝国的启明星了。”
  太子看着他,笑了笑:“当然,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逃避。”
  ……这家伙其实就是在损我吧?
  路日就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
  不过就算帝国民众没法接受他的人设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抱上了最强的大腿。
  域外之王——这倒比起所有贵族财阀加起来都更加强大。
  大不了逃出国内。
  等路日就回到自己的居住别墅后,才发现里面的布景已经不同于他离开之前。
  大厅的智能感应灯光已经被人工关闭,一片漆黑,天花板上面却缀满了星光,与帝国天文台全虚拟投影的高科技成像不同,是十分廉价的、便宜落后地区才有的投影仪投射出来的星光。
  路日就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