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冬朝着屏风外扬了扬下巴。
薛太医明白这是让他们去外面商议,连忙带着两位同僚出去了。
霍明明躺在床上继续装死,刚才博陵侯那狂躁的吼声,虽然她看不见这老侯爷的面容,可仅从声音听来,却也让她吓了一跳。
而她竟然从那声音的听出了一丝害怕的情绪,这老侯爷如此歇斯底里其实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罢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为女儿担忧的父亲。
可问题是,不论外界如何误解,博陵侯是清楚她的身份的,她可不是他的什么女儿!
这老侯爷的演技太强了。
霍明明暗叹,假的都能让他演成真的。
薛太医三人在外面商议了半响,最终诊断的结果依旧是以薛太医为主。
“哎,不满二位,我也是因为当初太后派我去过一次博陵,所以这博陵侯也就听我说了两句。”薛太医摇着头,“刚才那些事,二位不要往心里去。”
那差点被博陵侯勒死的太医心有余悸:“若不是薛大人挺身而出,下官现在恐怕……”说着,又打了个寒颤。
传闻博陵侯喜怒无常,无比暴虐,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刚才他们也试过那霍明明的鼻息,已经呈现微弱的趋势。若是身上有骨折还好,有时候痛觉反而会让人清醒,可如今是脑内淤血,这就不好办了。
二位太医身负皇命,待病情和方子都写出后,便要递回行宫里。正要让天使进来,帐篷外突然一阵喧闹。
帘子被撩起,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带着哭声就冲了进来。
“我姐姐呢!”霍五娘一眼看到了薛太医,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太医,我姐姐怎么样了!!”
精致的妆容早就被泪水哭花,霍五娘一生从未像此刻这样狼狈,与她同来的还有齐王陈晔,也是一脸的紧张。
“薛大人您快说啊!!”霍五娘见三位太医都不说话,吓得双腿发软,“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姐姐……”
“都跟老子闭嘴!!”
一声怒吼从最里间传了出来。
霍五娘被吓的差点倒地,陈晔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了。
“令姐昏迷不醒,需要安静。”薛太医道,“五娘莫要在哭泣了,侯爷在里面陪着呢。”
霍五娘吓得捂住了嘴,拼命点点头。
旁边两位太医也被吓住了,——这博陵侯府一家子都不太正常!!趁着老侯爷没冲到外面来,二人带着脉案和开出的方子,赶紧离开了。
而此刻,被单独关押的周阳侯全身已是冷汗淋漓,抬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光禄勋:“你……你说什么?!”
光禄勋十分同情的看着他:“侯爷啊……”说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那人已查明了,的确是周府的门客。”
竟、竟然是周氏娘家的人!!
周阳侯浑身发抖,他弟弟宠妾灭妻,如今那户人家来报仇了。
光禄勋再叹:“侯爷莫怕,此事真追问起来,你也是受了蒙骗。谁又能想到太仆寺几百号人竟然有这么个人混在里面了呢。”
“是他要残害公主,与博陵侯何关!!”周阳侯顿时骂道,“他太仆寺的身份都可以伪造,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周家门客!!”
光禄勋见他还在挣扎,只觉好笑:“这些话,侯爷还是留给圣上说吧。”
“我……”周阳侯语塞,一想到他弟弟离开京城去封地做的那些荒唐事,便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毫无生气。
第一零五章 恩怨
“真没想到,那周府倒还有几个忠心的门客。”柴荣看着刚呈上的口供,“博陵侯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啊,能做出宠妾灭妻,就该把周家一门都灭的干干净净才是。这不,现在出乱子了吧。大哥,这可是白白送上门的机会。太仆周阳侯识人不明,公主的马匹一直是太仆寺来照料,此乃渎职!博陵侯嘛……呵,更不用说了,这板上钉钉的事,总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吧!”
“是啊,父亲!”柴三郎也劝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而且这一切都是博陵侯自己造的孽!”
柴彦安却蹙着眉:“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巧好就是周家的人?”
“大哥你就是太小心了!”柴荣急道,“当年周府就独这一个嫡女,嫁给博陵侯没几年还死了。周家老俩口在女儿去后也跟着走了。但好歹家业还在,那周老爷子当年也是个善人,府里门客如云,如今有一人混入太仆不为功名只求当一小吏为主报仇,此乃忠仆!证明这老天爷还没瞎眼呢!三郎说得对,这都是霍南鹏自己造的孽,和咱们又没干系!”
柴彦安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如今大好机会放在眼前,更是一步都不敢错。当初他联合世家将博陵侯等外戚提拔上来的官吏慢慢清出朝堂,但军营里博陵侯的影响力还在。若能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就能再次踩上一脚。
霍南鹏这个诡异的男人,在三十岁以前,就达到了了这世上不少人一辈子走攀爬不到的高度。他们一群人连拉带拽好不容易将他拉下来了,结果竟然没被摔死,反而还让他成功立了世子。其子霍文钟的妻子余氏,虽不是京城豪门,却是地方上的有名的望族。而霍文钟更比他爹要靠谱一百倍,其孝顺,温和,为官正直的名声在京城数得着的,博陵侯府的第二代有霍文钟这样的人物掌舵,说不定还会繁荣起来。
“此事已交给大理寺在审,又事关公主,你们不要插手。”柴彦安道,“尤其是三郎,好好办差便是!博陵侯越是跌的惨,你越不要去议论,懂了吗?!”
柴三郎郁闷的点头。
他爹真是小心过头了。以博陵侯的风评,他不去议论有的是人要说。过几天御史们的折子都快将圣上的案头给淹了。
而他猜的也是一点没错。
唐廷中已经火急火燎的被陈睿宣入宫了。
陈睿对着那一对对的奏折,已是完全黑下了脸。唐廷中刚进殿内,就看见了一位的老朋友——廷尉张羡弛。
陈睿的意思很明确,现在最重要的是维-稳。皇家遇刺乃是丑闻,必须压下去!对外只说马匹因突然的喧哗声受惊,其他的不许提一字!宣唐廷中来则是命各级御史立刻监视京城舆论,事关天家,御史们的笔也得悠着点。
唐廷中连连应下。
表面工作都做好了。陈睿这才拿起了大理寺呈现的审讯奏折:“张爱卿,你们确定此人乃周府门客?”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张廷尉正色道,“绝无虚假!”
陈睿长叹了一声,将那奏折重重扔在桌上。他堂堂天子,到头来竟然要给博陵侯处理家事!还牵连的他皇姐差点受了重伤!他早就和太后说了无数遍,不能让博陵侯为所欲为,结果呢?
“博陵侯现在何处?”陈睿正问道,门外内侍来报两位太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