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庆涛将池宁的公文拿出:“这一月池宁三战三胜,金文龙等海寇竟没有一次成功登岸。”
褚成元道:“这是好事啊。”
“池宁这是要至朝廷禁海令于不顾了吗?”褚庆涛横了他一眼。
褚成元道:“可是父亲,朝廷禁海是让渔民内迁,沿海空出来。如今沿海各处的确是空出来,朝廷并没有要让士卒内迁啊。”
“这是狡辩!”褚庆涛一甩袖,背过身去。
褚成元无奈的看了褚庆涛的背影一眼。
在旁边一直懒洋洋的褚成沛终于开口道:“敢问父亲,朝廷禁海的目的是什么?”
褚庆涛不答。
褚成沛缓缓站直了身体。三年前的海战的失利,让他成为族里的罪人。母亲为了让族人饶他一命,命他以后都不得沾任何政事军事,只当一个富家公子,没心没肺的活着就好了,哪怕成为一个只能招猫遛狗的纨绔。
整个褚家不会因为没了褚成沛就完蛋,可他父亲这一支呢?
他哥哥身子不好,如今都硬撑着出山了,听说前几天还咳了血。褚成元是最不喜这些俗物的,如今竟也每天都往大营跑,而每次来,必定会以不熟悉路,不知道自己一个文人如何与那些军士打交道为由一定将他给拖来,还请舅舅做说客……
褚成沛,你要还是条汉子,就再拼一次!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朝廷禁海的目的是什么?!”
褚成沛又问道。
褚庆涛转过身:“你说呢?”
“朝廷禁海,是为了保护治下百姓。”褚成沛一脸坏笑,“如今百姓都活的好好的,足以说明朝廷禁海是有成效的。既然这个目的达到了,谁又会千里迢迢来池安问过程呢?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朝廷禁海是内迁百姓,但那块地还是朝廷治下的,难道就不派士卒去驻守了么?我们士卒打了胜仗,这可是大好事啊,依我看,应当上表!”
“说得好!”聂冬用力拍手。这种舍我其谁的流氓风范颇令人眼熟啊。这小子之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怕被他带“坏”了,还被霍氏给打发带着媳妇去老丈人那里省亲。
“你们……”褚庆涛被两个儿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聂冬作为跟他平辈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个资深老流氓的口吻说道:“大郎二郎说的都有道理啊!而且如今朝廷为什么要诸军?不就为了打胜仗么。如今咱们池安打了胜仗,这可是开门红啊,圣上知道了绝对是只有高兴的!朝上谁敢说三道四?谁若想说什么,就让他来池安,我跟他说!”
褚庆涛默默将聂冬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扒下来,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只要百姓没有伤亡,池宁自己练练兵,也算是他们的县尉没有尸位素餐。”
这算是给池宁一事定下基调了。
褚庆涛作为本地郡尉相当军区司令兼公安厅厅长,是各县县尉的直属领导。他默认了池宁之事的合法性,池宁县的抵抗海寇行为再明面上不会受到来自本地官方的阻碍。
而池宁海战也让他看到了以武力取胜的希望。若是整个池州郡都赢了,这对于一郡郡尉而言绝对是只得大书特书的政绩!有了这个政绩,褚成沛的海战失利的旧闻,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褚庆涛心思千回百转。可如果全面海战再次失利的话,对他这一系也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四代之内,再无翻身可能!
第一六零章 心喜
外面男人的世界总是波涛汹涌的,相比起来,内宅之中就平静多了。霍氏看着病怏怏的,说话也是温温柔柔,又卧床不起就快半年多了,可整个后院中没有哪个姨娘敢在这个时候冒头讨巧。
她的女儿都嫁出去了,唯一一个儿子褚成沛这段日子也不在身边,庶子庶女们意思到了就行,该上学的去上学,该练女红的李就去练练针线,值得霍氏拿出精力出来关心还真没几个,正好来了个侄女可以凑一起解闷,也是对弟弟的重视。
霍明明目前处于无所事事的阶段。她穿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寻找聂冬,如今人找到了,虽然换了个壳子,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至于怎么把聂冬给换回去,这种问题得交给老天爷,霍明明表示姐从来都不是自寻烦恼的人,顶多就是看看寺庙,拜拜佛,但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
霍明明又不想现在出风头,老实窝在霍氏身边,听霍氏说一些人□□故也挺好的。这回就说到了盐之一事。
正好厨房进了几道盐焗风味的小菜,霍明明尝了一口,说道:“外面倒是吃不到,在府里时,盐虽不缺,但也没有这样的做法。”
霍氏矜持一笑:“喜欢就多用点,这也不值得什么。”
这年代,老百姓并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吃得上盐的,在农闲时,都尽量少吃盐甚至不吃盐,留着在农忙需要用力气的时候吃。敢用盐焗这种做法菜,那绝对是菜肴中的爱马仕。博陵侯府是有钱,但也没有富到这程度,博陵又不是产盐地。
对于霍明明这个之女,霍氏以前没有见过。聂冬也只是含混的说了几句,无非就是依着大家的猜想那样说的。对于弟弟私生活混乱这种事,霍氏已经见怪不怪了。放在旁人家是没规矩,一个连姓名都不知的外室女生的女儿,绝对是上不了台面的。霍氏到没有这个想法,反正她闺女都已经嫁出去了,霍明明的风评也影响不到她。更何况,这个外室女还被朝廷封了县主,绝对是有几分本事的。
女人出身不好不可怕,脑子不好才是可怕!
霍氏只是找人来解闷,顺便表明自己关心弟弟的立场,几日的相处,霍明明虽不大说话,但也并不糊涂,这样的表现就足够了。
“原本还准备让沛儿他们带你在城内走走。”霍氏笑道,“我们这儿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但因靠海也算是有几分野趣。可惜这几个猴小子这几天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整日不见人影。我已吩咐下去,明儿府里请一班小戏来。”
霍明明的艺术细胞基本为零,这个建议可有可无。见霍氏精神有些乏了,便道:“姑母每日处理家事也乏了,侄女先告退。”
霍氏点点头,命身边的嬷嬷送她回去。
虽然霍氏对霍明明表示出了关心,但也不会带霍明明出门交际。一来弟弟的态度不明确,二来毕竟身份问题,哪怕是县主,但池安水深,霍氏不想给自己平添麻烦。
然而霍明明入池安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一些人的耳朵里,正在查军械的唐愈就其中一个。
“她她她……她怎么来了?!”唐愈惊得连手里的笔都掉了。
门下人没想到他家公子反应这么大,解释道:“博陵侯命其来陪赵国夫人解闷的。”女人家的事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事关博陵侯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reads;。
唐愈却是整个人都定住了。
来到池安有大半月了,他每日都是在清查各处军械,脸上都有些风霜之色。博陵侯在池安胡闹的事他也知道,但从府里带来的谋士都再三告诫他不要去趟浑水,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使就行。这趟出来,是来镀金赚政治资本的,池安系与博陵侯一系哪怕是打起来了,咱们也只管在旁看着,别让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就好。唐愈虽有心接近一下博陵侯,奈何他也不知道博陵侯在做什么,只晓得他要运贡品,找池安借船,如今船也借走了,池安的人也被他骂了,从头到尾唐愈硬是没有找到能帮忙的地方。
府里带来的人怕他头脑发热,又拿了一堆事来绊住他。检查军械本来就是繁琐之事,查完一处还有一处,还有历年以前的,随便挑出一件都是事啊。
唐愈忙的焦头烂额,在吃过几场接风宴后,便一头埋进了军械之中。也写了一封折子入京报告自己的进度,还得了表扬,便越发要把差事办好。
“她怎么来了?”唐愈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见到周围门人的眼色不断往他身上扫,唐愈咳嗽了一声,坐直了背脊:“博陵侯竟然让一个女眷独自赶路,也是够荒唐的。不说这个了,池州下属七县,其他六县都已将军械账目交来,唯有池宁还没有动静,得派个人去看看了。”
门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年长者道:“有些事公子想必也是知道,咱们虽然是奉旨前来清查军械,但池安本地这些人也不是良善之辈。如今六县都已将账目交来,加上之前的总账,两相一减也就是了,也相差不了多少。至于池宁那边,您可与郡尉说说,咱们的人就不必亲自去了。”
唐愈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