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她进来到现在,没有说过一个慌。
顾长安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陆城别不是真的把他给忘了吧?如果真是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又或许什么都不会干。
到底什么样,见着人了才知道,问题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这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将顾长安浑身的力气全部抽光,他靠着椅背望着虚空一处,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第83章
顾长安把自己关在房里, 一关就是好几个小时,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看到堂屋的灯亮着, 他有短暂的愣神。
支着头的林岚在睡觉, 她睡的并不踏实, 秀眉紧蹙在一起,嘴里梦呓的说着什么。
一声轻响突如其来, 林岚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顾长安在几秒的无措之后平静了下来,他走过去, 说:“为什么不去屋里睡?”
前面没有称呼,“妈妈”这两个字在他的舌尖上跳跃了几下,咽了回去, 说不出来,起码现在不行。
顾长安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矫情什么。
人回来了,也解释清楚了, 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非要等人撒手人寰, 什么都来不及了才去后悔?
林岚似乎不是很在意, 她站起身看着眼睛猩红,气色很差的儿子:“这里是你的家,没经过你的允许,妈妈不好随便进哪件屋子。”
顾长安突然就有些难过了起来。
他看了眼挂钟, 快凌晨一点了,晚饭还没吃,于是他问正在看着自己的母亲:“你,你不要吃点东西?”
林岚像是怕给他添麻烦,忙说:“不吃了,我不饿。”
顾长安没有多说,他下了两碗面,自己一碗,另一碗端给了母亲。
青菜面,放了荷包蛋,看着挺有食欲,闻着也香,汤料放的都很到位,没做过一百回,也有八十回。
林岚的眼眶湿热,她咽下嘴里的一口面跑了出去。
顾长安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捞了碗里的面到嘴里,一碗面见底,他放下筷子,后仰一些靠着椅背,手用力摁住了酸涩的眼睛。
上午,顾长安给立春打电话,得知临时有变故,明天才过来,于是他就带母亲回了镇上。
时隔多年再回古镇,林岚的心情五味陈杂。
两年前,老宅重建了,建了个三层小楼,还带个院子,装修的很不错,是白严修的意思,他问过顾长安,顾长安同意了,小楼用来办公,也用来当几人聚会的场所。
顾长安推门进了院里,有关部门的两个员工在扯闲篇,看到他就友善的打招呼。
完了见着他身边的妇人,很快就猜出二人的关系是母子。
太明显了,眉眼一样,就连那种弱不禁风的神态都如出一辙。
基因是很强大的东西,不服不行。
林岚从小楼房里出来:“长安,你爸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顾长安带她去了后山。
镇上的人长大了,老了,生病了,痊愈了,死了,迎来了新生命,再次轮回,日复一日的过去,后山始终还是原来的后山。
顾长安停在一处被草木包围的坟包前。
林岚蹲下来,徒手去拽坟包周围的杂草,掌心没一会就红了,她却浑然不觉。
顾长安没有拦着,他很清楚,人有时候心里搁着东西,就要做点什么,如果你不让对方做,对方会生病,而且是大病,永远都过不了那一关。
林岚把坟包周围的杂草全清理干净了,她站起来,腿脚麻了,身子晃了晃往前倾,一只手及时把她扶住了。
顾长安说:“走吧。”
林岚摇头:“我还想再陪你爸多待会。”
顾长安松开手走开。
离开多年的妻子再回来,总有些话想对自己过世的丈夫说,不想让别人听到,就想跟他说说话。
顾长安去了山上的小庙,门头上结满了蜘蛛网,他瞪着趴在里面的大蜘蛛,又去看旁边两只小的,哼笑了出来。
“日子过的不错啊,二胎都生了。”
顾长安刚把木门推开一条缝,就有一只老鼠“嗖”地一下从他脚边钻进门缝里面,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谁都好好的,就他不好。
顾长安阴雨着脸在小庙里走了一圈,发现怎么都找不到那个男人留下的气息,一丝都没有,全他妈是灰尘,扑了他一鼻子,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屋里有张木床,顾长安伸手一抹,全是灰,他却躺了上去。
躺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跟角度,硌得他浑身骨头都疼,他嘶了声合上眼皮,有关三年前的一点一滴全冒了出来,不受控制的瞎窜,脑子里过山车似的,轰隆隆直响。
不行,必须要见着人。
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不能这么不了了之。
顾长安睁开眼睛又闭上了,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见着了那个男人,是先说对不起,还是谢谢。
对陆家来说,老头确实是费尽心思的算计了他们,算计了他们的下一任族长。
对他来说,陆城确实拿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顾长安没什么意义的扯了扯嘴角,还是见着再说吧,总这么想,脑子会炸掉的。
.
下山没一会,顾长安接到季青的电话,知道他在镇上,就让他去新安公安局一趟,说案子有新进展。
顾长安本来不太想去,既然有新进展,那不就表示快破了吗?
结果一听才知道所谓的新进展是孙大庆的女儿妞妞出事了,庆幸的是及时被一个路人撞见,捡回了一条命。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孙大庆急急忙忙跑去公安局,说他女儿不见了。
公安局围着他家四处寻找。
半个多小时后,公安局接到报案找到了孙大庆的女儿,人是昏迷着的,吸进去了份量比较大的迷药,好昏睡一段时间才会醒,她的胳膊腿上有一些擦伤,像是在被拖的时候留下的,没有其他问题。
根据报案的人交代,他在网吧玩通宵回来,半路尿急,打算找个偏僻点的地儿解决,结果刚摸到裤子皮带,就看到一个女孩躺在地里,旁边还有个男的。
报案人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的正拖着女孩往前走,他赶紧扯开嗓子大喊大叫。
那男的被吓跑了。
警方按照报案人的描述找到了嫌疑人,是个傻子。
找到他的时候,他蹲在自家门口撒尿,裤子还没拉,尿的一裤裆都是,骚的没法近人。
傻子很快就被带到公安局,审他的是王明明,进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现在有个现象越来越严重,案子查到最后,人抓到了,十个有八个都有精神病,甭管杀几个人都不进监狱,进疗养院,你说气不气人?
王明明对社会这一现象很无语,而且无语很长时间了,心里憋着火,这傻子撞火山口了。
到了公安局,林岚没进去,顾长安说他一会就出来。
顾长安进去的时候,傻子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嘴里哼哼啊啊的,他瞥一眼王明明:“行了,别屈打成招了。”
王明明听着那四个字,脸顿时扭了扭:“顾先生,我也没办法,他非要跟我装傻,问什么都啊啊啊,我能怎么办?”
顾长安说:“不是装傻,是真傻。”
王明明吐出一口浊气:“真傻也要问出口供,不然怎么跟那几个小姑娘的家人交代?”
顾长安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但凶手不是他。”
坐在椅子上的王明明闻言就站了起来:“目击证人有,指纹,毛发,鞋印也都有,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怎么就不是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问都不问,看两眼就知道不是,会不会太草率了?
顾长安看出他的心思:“那几样证据只能证明这人跟妞妞有过接触,不能证明就是他迷晕的妞妞,更不能证明他跟那几起碎尸案有关。”
王明明一脚揣在桌脚上面,气愤的抱着头狠狠捋了一把:“那这么着,别人放了?”
顾长安耸耸肩:“只能放了。”
王明明半响骂了句操。
来来回回的走动,王明明想起来什么,他拍了下桌子:“顾先生,如果不是这傻子干的,那就是说真正的凶手本来想捋走妞妞,是他刚好碰见,救了妞妞一命?”
“应该是吧。”顾长安说,“傻子嘛,不知道怎么办,又急又慌的,怕得要死,就想赶紧拽着人拖走。”
“还有个问题,这次袭击妞妞的人跟碎尸案的不一定就是同一个人,光是迷药迷晕这个作案手法还不够,当然,也不排除就是同一个人。”
王明明的双眼微睁,下一刻就泄气的哎了声:“完了,他是傻子,问也问不出东西。”
顾长安不认同的说:“不好说,你先带人去医院看看伤,然后你让刘悦来问,她看着亲切。”
“不用看,皮外伤,看着严重,两三天就能好,我下手的时候还是有注意的。”王明明在意的问,“顾先生,我不亲切?”
顾长安笑了笑:“不亲切。”
王明明:“……”
季青在孙大庆家,妞妞已经醒了,问她什么,她都说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以为是我爸回来了,就开门出去了,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季青扭头看中年男人:“孙先生,你大晚上的把你女儿一个人留在家?”
孙大庆愧疚的搓着粗糙的手掌,干裂的嘴唇嗫嚅着:“这个月我没收多少废品,就想着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捡点儿瓶子纸盒什么的,一会就能回来,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要不是……要不是有人正好看见了,妞妞就没了。”
说着,孙大庆惊惧的哭出声来。
妞妞拍拍她爸的后背,有着跟她那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爸,我这不是没事吗?”
季青看着面前的父女俩,眉头紧拧在一起,这次孙大庆的女儿差点出事,他的嫌疑暂时排除了,另一个可疑的人物陈誉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她有种感觉,凶手就在这一片,还会再次作案。
也许对方作案的动机只是因为一个看起来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比如“我不喜欢下雨天”,或者是病态的逻辑,“我讨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看到她们就想杀死”“我讨厌她们身上的干净阳光气息,那样会显得我很脏很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