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很少与人真的生气,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挺谦逊礼让。
但人有逆鳞,不可触碰,娃也一样。
她重重嘟着嘴,暗下决心今天必须赢,并且要赢得别人说不出半句不是。
年龄小也有好处,在多番刺激让她忽略掉自己与别人的年龄和个头差距之后,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
她真没考虑到自己一个六岁的孩子和十四岁的孩子比赛哪里不妥。
沈崇咧嘴直乐,拍拍她肩膀,“没错,这是比画画又不是比打架,个头高有什么用。”
看着父女俩信心爆棚的样子,旁边的封吹雪略显尴尬,她暗地里有点后悔,或许不该给欣欣跨这么大的年龄组报名,该报8~10岁组。
倒不是她认为欣欣水平不够,而是低估了其他参赛选手家长对这事的抗拒。
另一边,等沈崇三人走远之后,虎视眈眈的李鸿牧等人才迅速撤离,跟了上去,依旧吊在三人后面。
由于这翻闹腾,本就不宽敞的道路上被堵塞了几分钟,后面的人群怨声载道。
等终于恢复畅通,先前那被镇住不敢再搭腔的中年女人直嘟嚷,“这家人到底什么来头,排场也太大了吧。不就参加个比赛而已嘛,带这么多保镖,搞得跟皇帝出巡一样,至于吗?”
这会儿先前被她煽动着起哄的部分家长冷静下来,听她还在抱怨,暗自无语。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别人本来没让保镖跟多紧,就是想低调。不是因为你追着不放,你们几个还围上去像是要打人,别人的保镖才动起来的吗?”
另外几人赶紧撇清关系。
“可别乱说啊,没有的事!我只是脚下打滑不小心走近了点而已!”
“咳咳,我视力不太好,跟人聊天的时候忍不住会站很近,但我可真没那意思。”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读书人,怎么能随便动手动脚。”
中年女人见这些原本的帮凶一个二个怂得飞快,自觉带头大哥的她面子有点挂不住,“你们该不会是缩了吧?你们可都是大老爷们儿!算了,不管你们怎么看,这事我肯定不服!”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生物,名为杠精。
真正的杠精不畏强权,绝不会轻易低下高贵的头颅。
顶级杠精可以杠到地老天荒。
古时候曾有个被人诬陷送上县衙的杠精。
被抓捕时,他痛骂狗官瞎了眼,痛骂世道不公,表示做鬼也不会放过狗官,表示自己一定死不瞑目。
他在公堂上顶杠县令每一句话。
县令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他都能回一句关你屁事。
县令不堪其杠,本来可判可不判,最后判了个秋后问斩。
等到秋天快要斩他时终于水落石出翻了案,县令本要将他无罪释放。
他却还在顶杠,爷我就不走,爷我就是要让你当昏官,让你遗臭万年,你必须砍了我!
于是他求仁得仁,真被砍了。
可惜人家县令没臭,他自己却成了悲剧与笑话。
现在这大姐就有点这种味道,面子挂不住了,说什么也得争回来。
旁人劝她,“大姐算了吧。我刚想起来这人是谁,石锤科技的大老板,身家几百亿呢。他老婆更厉害,比他还有钱,好像是林一工业的老总。”
这人本是好言相劝,哪想到这句话把傻大姐逼上“绝路”。
骑虎难下啊,难受啊!
听说那家人家产几百亿,甚至可能更多,她心里本来咯噔一声慌得不行,可马上反应过来,如果这时候收摊,自己岂不是真成了怂包?
“有钱又怎么了!有钱也要讲道理!他再有钱能把朗朗乾坤买下来吗!如果他没这么有钱我还不说什么,但你们想过没?既然他真有几百亿,没事干嘛还带着孩子参加这种比赛?这对他有什么意义?一点儿都没有!”
“我就告诉你们吧,这种人打的主意是什么?他是要让咱们的孩子给他那小女娃子当垫脚石!他肯定早就和评委串通好了,那个小女娃就算只画个太阳出来,也得是冠军!各位,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我就不说什么了,可咱们的娃付出这么多年心血,居然输给四五岁的小娃子,这能忍?”
“你们不少人都是从外地过来的吧?你们千里迢迢来参加这比赛,多辛苦。他们搞的居然是这种名堂,算什么?”
她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她自己都信了。
“大家扪心自问,摸着你们的良心想一想,这次比赛评委都是些大师,我们以为这是公平公正的比赛,才兴冲冲带着咱们的娃来。可他们如果输给这种小孩子,输给闹来玩儿的东西,咱们的娃这辈子都得难受!”
油腻大姐不去搞传销真的可惜了。
经过她这样一煽动,众人心中一分析,还真有道理。
“各位家长朋友们!我们当大人的委曲求全一辈子,没问题!我们再多委屈都能受,可这是咱们娃的事,事关咱们娃的前途!这家人仗着有钱有势要搞暗箱,要踩着我们的娃当垫脚石!他们倒是开心了,五岁小娃娃拿下青少年组冠军,多了不起,一辈子都是资历!”
“可咱们的娃一辈子都是背景板!是他们的承托!我绝不答应!我们穷,我们没权没本事,我们苦了一辈子,但我们的娃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如果今天给他得逞了,咱们孩子的人生观和自信心就都没了!”
“这一步我们退不得!不是为了争口气,也不是为了面子,我们这些当爹当妈的,就该记住一句话!谁敢动我们的娃,我们就和他拼命,哪怕他是天王老子!”
人群顿时炸了,翻天了。
“没错!”
“大姐说得好!”
“我们要抗议!”
“必须要个交代!”
“反对暗箱!我们要公平!”
“没有公平就退赛!这种破比赛我们不参加!”
“有种就几百亿买我的命!”
悄悄藏在人群中的便衣保镖被这场景吓到了,赶紧悄悄找了个角落给沈崇打电话,通知此事。
现在事情已经从简单的小矛盾变成阶级对立,一下子变了味。
那位大姐虽然看起来油腻,但真是个人物,少说也得是培训讲师出身,洗脑功夫一套一套的。
“沈先生,情况不太对劲,不然干脆还是退赛吧?”
将沈崇拉到旁边,免得欣欣听到,李鸿牧忧心忡忡的说道。
沈崇心头火起,“不退!现在尤其不能退!如果真就这么算了,那我们反而真成了她嘴里说的那种玩意儿,这锅我和孩子妈接不得,欣欣更接不得!不能小看这事,处理不好得真成大负面。”
李鸿牧只是个保镖,只考虑到安全问题,没沈崇想得这么深沉。
听他一分析,还真是这样。
林知书与沈崇如今都是知名企业家,名声很重要,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仇富的阶级对立,如果处理不妥当,影响极其恶劣。
李鸿牧问道,“那现在可怎么办?”
沈崇手一挥,“能怎么办?欣欣的本事我最清楚,根本不用搞什么暗箱,到时候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等欣欣现场画完,把东西摆出来给人看,不就什么毛病都没了?就算不能稳拿冠军,但绝对也得是前几名。他们自己就会害臊得闭上嘴,灰溜溜的滚蛋。”
“行,那我让人继续跟着。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实在不行的话,今天还是得先撤,安全第一。”
沈崇无奈点头,“行吧,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他又悄悄拉过封吹雪,把那边的情况说了。
吹雪妹子听完之后脸都吓白了,“对……对不起沈先生,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咳咳,不怪你,我刚才自己处理得也不好。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你快赶紧冲前面去找你老师汇报下这情况,商量个解决办法出来。人心这玩意挺复杂,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欣欣退赛。”
封吹雪连连点头,然后便一路狂奔往少年宫里侧办公室冲去。
正坐在办公室里开赛前会议的评委们听封吹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这事之后,也纷纷傻了眼。
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可惜人群来得太快,他们都没来得及商量,外面便传来闹闹嚷嚷的声音。
10~14岁组参赛选手共计128人,外面竟来了接近一半,多达60余名学生家长!
他们群情激奋,怒火冲天。
这下麻烦可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