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锦一方面为自己军队的损失小而高兴,可一方面又忍不住思索,若换做是蛮军异族入侵,这一片中原沃土是不是也会被如此轻易的葬送?
一想到这个问题,李彦锦就对高氏皇族越发厌恶起来。
废物啊!废物!
享用了那么多民脂民膏,可他们最执着的事情,不过是追杀被陷害而未死的同胞哥哥……若把这份心力拿出来,放一点到朝政、治国上,江南又如何会溃烂如斯?!
李彦锦懒得为高家人再反思什么,他的心态已经不太一样了。最早来到这异世时的求生存、求活命,在进入谢家后,就变成了求安稳、求太平。
当他接触到李家,并开始习武后,逐渐了解到这个朝代正在走向灭亡。乱世中,为了自保,他学会了杀人,学会了灭迹……
而如今,他最重要的亲人,在十个月后,将要走一趟鬼门关,把流着他血脉的孩子,带到这个世间来。
至此,李彦锦终于感到了肩膀上担子的重量。这重量不能被人分担,就连最亲密的二娘也不成。因为,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彦锦的心变得坚硬了起来,那些不合时宜的同情怜悯,再没有冒出来过。因为他把所有的柔软都留给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李彦锦进展如此顺利,也和他的行事方式有关。他并没有直接扯出大旗来,喊着要造反、要自立。而是搞出了个密旨,说自己是巡查御史,来替天子,巡查百官的。
这个名头其实并不牢靠,遇到有心人,往京中多递几个消息,也就能知真假了。
可李彦锦也并不是真想来查什么案子,他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紧要城池关卡,并将有可能泄密的官员统统控制起来。
而剩下的中低级官员,才是李彦锦要弄个假御史名头的原因。
凭着这个名头,他就能正大光明地解释,那些被押送到湖白府的官员是被他这位“巡查御史”给拿下了!
至于犯人们如今何在?押送到京城复审了呗~~
江南官场本就腐败不堪,下面的小官小吏对那些高官被抓,一点都不惊讶。
眼看着“巡查御史”只抓首恶,对他们这些小虾米似乎并不在意,众人也就安下心来,在那些暂代的官员手下,继续做事。
不过,也因为李彦锦进展得太过快速,就让之前准备的人员有些跟不上了。
好在富平侯姚锡衡还有点家底,他不但把儿子姚劲派来给李彦锦帮忙,还把一批门人清客,也送到江南各地,帮助打理政务。
就连孙儿姚奥黎和孙女姚玉珠都被从黑山中叫出来,跟在父亲身边,长长见识。
五月时,谢沛的肚子已经鼓得很明显了。
她如今身体情况非常不错,这不仅是由于谢沛多年来练武不辍,更是因为那玉魄三身功已经被她练到了三层的缘故。
如今的谢沛若不做易容伪装,哪怕穿上男装,也很难被人误会性别。
倒不是因为她挺了个大肚子,而是谢沛整个人从肌肤到气质,似乎都被柔化了。
镜子中秀美绝伦的女娘,正低头摆弄着桌上散发着药味的膏子和易容工具。谢沛长叹了口气,继续伪装成男子,看来……是不太容易了。
谢沛并不想胡乱找个借口,就此躲在家里。伪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卸下面具了。不然,若孩子出生了,难道还要教他从小骗人吗?
只这一条,谢沛就做出了决定。
次日一早,谢将军在府衙后堂中,召见了一干官员。而孟无悯与斑斑这两位编外人员,也跟着一起旁听。
堂中都是谢沛信任之人,所以她开门见山地就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
“之前为了行事方便,我一直以男子身份见人。实际上,我乃李彦锦之妻,如今正身怀六甲。”谢沛语不惊人死不休,放了个炸/弹后,就端起杯子,喝起了水。
幺哥和斑斑大概堂中最镇定的二位,其他人都听得呆住了。
安采薇和阿意对视了一眼,两位女官员眼中都露出喜色,有这样一位女性上官,她们今后应不会吃什么大亏。
孟无悯呆呆地转头戳了下鹦鹉斑斑,道:“谢大人……真的是女娘?”
斑斑翻了个小白眼,用嘴巴理了理胸脯上被戳乱的羽毛,说道:“多新鲜呐?不是女娘,她肚子里哪儿来的蛋啊!”
这个只有母的才能生蛋的道理,是斑斑最近才掌握的知识点。鸟生十几年,竟然闹出那么大的笑话,简直是羞煞老鸟~~~
卷毛今日正好来府城回事,此刻也一脸蠢相地坐在堂中,发呆。
“幺哥,幺哥~~”卷毛凑到乔曜戈耳边说道:“你怎么不吃惊呐?莫非早就知道了?”
乔曜戈揉了揉鼻子,点头道:“是啊,知道的。”
卷毛高高挑起眉头,道:“你知道怎么不早说啊?!我上次把你介绍进我们的秘密小组时,你是不是肚皮都要笑破了?!明知道谢大人是女子,还看着我们在那里胡编乱造,你你你……是不是把我们讲的那些都告诉大人了?!”
幺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早就在查,是哪个混蛋在军中造谣了。之所以加入你那个见鬼的小组,也是看看你们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你就庆幸吧,我看大家并没太大恶意,纯属无聊,嘴巴痒痒,这才没告诉大人。回头每个人都写一份两千字的检讨交上来,这事就算完了。别想着蒙混过关啊,我可是知道你们名单的……哼~”
卷毛没忍住,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下,让你嘴贱!让你嘴贱!没事编排什么“谢大人和李大人无法言说的秘密”,让你瞎说什么“一朝发胖,同性情人也不忍目睹”……
卷毛一抬头,就看见谢沛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突然灵机一动地拍了个马屁,道:“哎呀,这可真是大喜事啊!枉属下之前看大人腹部鼓胀,还暗暗担心大人的身体是否有恙。如今才知,竟是两位大人喜得贵子,真是再好没有啦~~~啊哈哈哈!”
堂中诡异的安静,被卷毛一通马屁打破了,大家听他一说,倒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嘛……
谢大人是个女子,其实更好啊!
在座之人,都清楚李、谢二人的目标。以前他们还对两位大人不分彼此有些担忧。
毕竟,任何势力,有一个首脑就够了。就算关系再好,也必须分出主次,这样才不会埋下祸乱。
以前看李彦锦和谢沛,从职位上说,应是李彦锦为主,谢沛为副。可从二人行事上看,却又有些混淆。尤其是最近这半年,李大人明显在谢大人面前挺不直腰杆……
下属们虽然都没说什么,可对他俩的情况,多少有些担忧。
如今才知,原来谢大人竟是女子,而且还是李大人的娘子,这可就再无忧虑了。
难怪两人如此亲近,难怪李大人最近挺不直腰,原来如此!
堂中之人,很快都想明白过来,以往的那些担忧彻底没了。既然两位上官是一家人,那以前害怕的朋友反目,强强相斗就不会再发生了!果然是大大的喜事哇~~~~
第179章 江南
谢沛的身份说开了之后,衙门和军营中并未生出什么波动。尤其是在军中比武时, 谢大人以一敌五, 把军营前五名都揍了一遍……这让后来的那些新兵们, 也彻底服了气。
人家顶个大肚子都能一人对付五个高手,你还有脸说人家是女子,不配管你吗?
当江南十二府的官场和军队, 正发生巨变之时, 京城皇宫中, 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升和帝的三位高手供奉一夜之间发生火并,两死一伤之下, 将两位皇子的野心暴露无疑。
当夜, 这二人就带着自己的人马直闯皇宫, 想要用武力逼迫父皇禅位。
只是, 大皇子前脚刚进宫,二皇子也拍马杀到。
两人还没冲到升和帝的寝宫,就先打了起来。
升和帝再蠢, 此时也知道情况不妙。他当机立断, 带着冯大伴,钻进了寝宫内的密道。放下了断龙石后, 两人在密道中一阵狂奔。
跑了没几百米, 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的皇帝老儿就吐着白沫,再也跑不动了。
冯大伴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此时只能背起升和帝,使出吃奶的劲, 朝前奔跑。
约莫连跑带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密道出口。
冯大伴在升和帝的指点下,打开了出口的暗门,走出来一看,是间无门无窗的石屋。
石屋正中有个石桌,石桌中间镶嵌了一个双耳铜盆般的玩意。
升和帝蹒跚地走到石桌旁,大喘了几口气后,把双手放到了铜盆的两个把手上。
“转头!”升和帝面色难看地对冯大伴说道。
冯公公慌忙转身,心中生出一股苦涩。到了此时地步,陛下竟然还是不能信任自己。
石屋中,升和帝无声地搓动着铜盆上的两个把手。
而二十里之外的皇家陵寝中,一个装满了水的硕大铜缸,突然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嗡鸣声。
不远处,正在扫地的中年男子猛地扭头,瞪大了双眼盯着那铜缸,一瞬不瞬。
嗡鸣声虽然刺耳,但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似乎有种节律暗藏其中。
中年男子闭上眼,听了许久后,终于抛下扫帚,疾奔而去。
片刻功夫,京郊皇陵中涌出了一千骑兵,直奔皇宫而去。
领头的中年男子,面色狰狞,不断地催促着手下。他心知大事不妙,否则那铜缸传出的消息,就绝不会是——清理皇宫,有根者,一个不留。
皇宫中的厮杀惨叫声,持续到了第二日清晨。
昨夜皇宫里的动静,让无数人夜不能寐。
清早上朝时,官员们有的战战兢兢,有的眼神闪烁,大殿前,无人开口寒暄,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
许久,冯大伴声音嘶哑地喊道:“陛下驾到,文武百官,上朝觐见!”
往日,绝不会由升和帝的大伴来做这个事情,有些心细的官员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一天,对升和帝的整个朝堂来说,都是冲击巨大的一天。
皇帝陛下宣布 ,两位皇子昨夜不幸暴病身亡,因照顾不周,两位皇子的亲眷都被圈禁起来,奴仆则更不用说,已是杀得人头滚滚。
紧接着,升和帝又以各种罪名将两位皇子的外族和几位朝臣抓捕了起来。直接下了罪名,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
虽然升和帝为了那点面子,没有把事情说破,可他这一番举动已经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昨夜,两位皇子谋逆了!
看着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升和帝,可以想见,那两位谋逆的皇子,定然是失败了。至于他们是否还活着,这就不是臣子们能过问的事情了。
整整三个月,皇城中都不时响起砍头抄家的哭嚎声。
两儿子都宰了,升和帝对那些带坏了儿子的朝臣们,更是一丝情面都懒得讲。
只是,当升和帝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肃清了叛逆贼子,恢复了朝纲秩序后,江南的异变,也终于传进了乾清宫。
“陛下,此乃吾家本宗,拼死送出的消息。那所谓的巡查御史,如今已经把江南十二府掌控住了。军政之权,尽在其手中啊!”一位文官颤颤巍巍地说道。
“枢密使何在?此事可是当真?为何不见江南官员上报?!”升和帝鼻子都气歪了,骂道。
枢密使走到中间,躬身行礼后,说道:“回禀陛下,此事恐是疯传谣言。想当初,江南民乱之时,自称帝王的草寇也非罕见,这自称掌控江南的什么御史,又有何惧哉。”
升和帝这才消了些怒气,道:“你速速派人去查清此事,若遇到不知好歹的乱民闹事,准你先斩后奏!”
枢密使颇为自得地领命,退下。
然而,两个月后,派去清查的官员如同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音。
枢密使再连发军令,催促江南各地厢军回报实情,结果发出去的军令竟没有换来一封回信。
此时,升和帝已经被丧子与背叛打击得愈发虚弱了。眼看着,他膝下已经再无子嗣能够继承皇位了,而身体又每况愈下,升和帝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反正,自己百年后,继承皇位的人,绝不会是自己的亲生子嗣了。那……还管什么朝政稳定、管什么百姓安康,都去他奶奶/的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