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温度持续走低,两天前的小雨被冻成了冰,夹着雪渣砸在脸上,有些痛。
孟奚衍抬头看了看脏灰色的天空,呼出一团同样沉郁的雾气。
似乎在感情方面,他总是不够幸运。
他回头看了那栋住院楼一会,沉默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齐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阙炎早上送来的果篮里拿过一水果,他顿了顿,发现里面除了一张没开封的卡片,全是苹果。
他沉默把水果放了回去。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这只果篮保持着每天更换一次的频率,不同品种的各色苹果见证了病房窗前渐渐消融的雪色。
清晨,刚晴了没多久的天空再次被阴云笼罩,齐铭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果子缓慢而熟练地削皮,他每天会雷打不动给谢冷月削一只苹果,这样哪天她醒过来抱怨说渴的时候,第一口会是甜的。
尽管天气不算好,温度还是又往上爬了些,丝丝春意透过窗子打在洁白的窗帘上,让人感觉难得的平静安宁。
齐铭知道,这只苹果很快氧化发黄的果子,会像之前的那几个一样,在几小时后被前来打扫的护工丢进垃圾桶带走。
他还是想做点什么,不仅是瞒住谢冷月的病情这种破事,他想做点不一样的,可以改变现下这种僵持局面的事情。
“……好香。”
谢冷月像刚睡醒般喃喃一声,翕动鼻翼闻着清甜的苹果香气,沙沙的果皮削切声仿佛让甜味更加浓郁,刺激着口水的分泌。
“想吃?”
齐铭抬头望她,对她突然醒过来一点都不惊讶,切了一块递过去。
谢冷月没回话,温热的手指抓住了他的。
“阿铭。”
齐铭看着她。
“我睡了多久?”
齐铭回握着她的手收紧,把她揽近怀里,
“还好,也就一个多月,中间醒了几次,有印象吗?”
谢冷月摇摇头,接过他切好的苹果。
“哥哥呢?”
她小口含着果肉,声音很轻地问。
齐铭沉默了几秒,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
“喝点水暖暖再吃。”
谢冷月没有再问,接过水杯低头慢慢地喝,有水蒸气粘在杯壁上,遮住了谢冷月的表情,泪珠无声的砸在里面。
突然的安静似乎没有那么难挨,齐铭沉默站在一边看着她,他能听到隔壁医疗机器平缓的滴滴声,可以听到走廊外病床的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却听不到谢冷月发出的一丁点抽泣。
可她的确在哭,只是哭的太安静,就像这不过是一种自然的生理反应,不需要太过激烈的情绪作为支撑。
齐铭走过去,把她手里的杯子拿开,揽住她的肩膀,
“冷月,记得,你还有我们。”
她的呼吸带着果香,酥酥麻麻的拂在他脖颈,齐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看着谢冷月黑亮的眼睛,这个敢拿枪把一个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女人吓得满地打滚的女孩,此刻苍白脆弱的像是一戳久会碎掉。
“爸爸呢?他也不要我了吗?”
“你受伤的事情被我们压下来了,他还不知道,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美国找他。”
“嗯,这样挺好的。”谢冷月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又说。
“哥哥在哪?我想看看他。”
“冷月,别去了。”
齐铭拦住她准备下床的动作,
“梁默以前签过器官捐献申请,现在在冷藏柜躺着的……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梁默。”
齐铭的声音终于变得有些沉重,
“他连皮肤都没给自己留。”
谢冷月没再多问,只是蜷着的身子不停的发抖,断断续续的哽咽声,渐渐转化声痛苦的悲鸣,齐铭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冷月,这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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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逛过一间人体展馆,中间在福尔马林里泡着的尸体里,有一具浑身皮肤被剥开只剩下肌肉纹理的壮年男人.我当时不过十二三岁,平时胆小的不行,那时候竟然不觉得恐怖,趴在玻璃箱上盯着他被黑布罩住的头颅,好奇甘愿捐献自身,以这样的姿态被存留于世的人该是怎么样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很多火灾中的幸存者,因为皮肤屏障功能破坏,需要其他人捐献的皮肤进行植皮手术才能正常生活。
在此表达我微不足道的感谢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