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都收拾收拾,大队上给你们这些知识青年分了些玉米碴子,在那边缸里,眼看着快中午了,快弄些吃的,下午要去上工,都不准迟到!”
赵保国扔下一句话,叼着烟袋消失在草屋。
“晓艾,你好好收拾行李,我一会儿就过来。”秦超交代了一声往后面草屋跑。
“我是不会做饭,你们谁会做谁做吧。”张桂兰没好气地将东西扔到炕上,自己挑了个靠窗户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我也不会做,家里都是我妈做饭,我哪儿干过这样的活。”田月娥跑到张桂兰旁边,开始铺行李。
其他几个姑娘也不吭声纷纷找地方落脚,只有程晓艾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
她满脑子都是不能洗澡,不能洗澡,不能洗澡!
爹爹,我会不会长虱子。
“晓艾,你不是会做饭吗,你去吧。”张桂兰大嗓门喊着。
缓过神的程晓艾有些气愤,凭什么他们都不会做饭就要我去做。爹,他们都是坏人!
“你们不会我也不会,桂兰姐,你别总欺负我。”
程晓艾说完拎着东西跑到对面西边的炕上最后一个位置,满心委屈的收拾东西。
哼,秦超都是骗她的,这里不能洗澡,不能睡觉,还没饭吃,还要上工,上工是什么?给饭吃吗?
“我说程晓艾,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有那秦超天天维护着,谁敢欺负你。”张桂兰不乐意了,抱着肩膀开始挑刺儿。
程晓艾是真的不想搭理她,为什么有这么讨厌的人,没看见我都不想搭理你吗,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还有啊,这么多人晚上睡在一起,还能脱衣服吗?还有她现在穿的衣服,好奇怪,里面好像没有中衣。
张桂兰没得到回应,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要抬起手去拍程晓艾,只是这手没落下,就被人拦了。
“张桂兰,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柿子挑软的捏!来,有能耐来欺负我,来,随便欺负!”秦超担心程晓艾,扔下东西就跑了回来,这刚一拐弯就看到张桂兰抬起爪子,赶忙拦下。
“秦超啊,我就是看晓艾肩膀有灰,想帮她拍拍,你这误会大了。”
“哼,最好是这样!别忘了,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是接受改造的。去做饭!”秦超一声吼,张桂兰气地干瞪眼,只能去煮饭。
“秦超,我们要一直住在这里吗?”程晓艾又打量了一下这破败的屋子,荒凉的小院儿,心里莫名的恐慌。
其实这住的地方远远超出了秦超的想象,他现在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他们是知识青年,来到农村就这样的待遇?
程晓艾这边的屋子还能看出来被打扫过,他们那边竟然还有蟑螂和耗子!
“晓艾,我们好好干活,努力赚工分,就能换好地方。”
程晓艾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好吧,赚工分是吗,她努力赚好了。
“啊!”
尖叫声从棚子处传来,紧接着噼里啪啦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一地,好像还有碗碎了得声音。
大家慌忙往外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张桂兰坐在地上一边登着腿一边哭,“我的手,烫死我了……都是你们,你们这些懒鬼,一个个儿好吃懒做都不做饭,看看把我手烫的。”
程晓艾看过去,张桂兰的右手手背有些红,但是没起泡,“桂兰姐,你的手伤了,剩下的我来弄吧。”
这种大锅台其实难不住程晓艾的,她娘早逝,她经常会做一些好吃的犒劳她爹。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玉米碴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来只能吃稀粥了。
粥熬好了,大家都聚了过来,却没办法开饭。
张桂兰将碗摔了,没东西盛粥!
“张桂兰,你说你还能干点儿啥,碗都拿不住。”孙伟没好气地绕过坐在地上的张桂兰,奔着那剩下的五个碗,自己舀了一勺粥,也不嫌烫,咕咚咕咚喝下肚。
“孙伟,你还是不是男人,我们这些女的都没吃的,你好意思吗?”张桂兰疯狂地扑过去抢孙伟手里的碗。
孙伟毕竟是男的,就算再瘦,张桂兰也不是对手,直接扇了张桂兰一巴掌,“你个地主婆,还好意思从我手里抢吃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孙伟扔下那个碗回了草屋。
张桂兰捂着脸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程晓艾突然觉着,这个叫孙伟的是比张桂兰更讨厌的人,竟然打女人!
她想安慰安慰张桂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好盛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张桂兰冷哼一声,“不用你假好心!”伸手将程晓艾手中的粥碗打翻,跑回屋子哭去了。
程晓艾盯着地上一直看,大家都以为她气极了。
“这个张桂兰,真是不识好歹,晓艾,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秦超怕程晓艾委屈,连忙安慰。
其实呢?哎,太可惜了,这碗玉米碴子粥,还有这个碗。程晓艾这样想着。
最后,剩下的十个人七个女生轮流用碗吃了粥,男的直接用勺子消灭了锅底儿。
知识青年一行十二个人,八个女生,四个男生,就这么完成了来到赵家村的第一顿饭。
张桂兰和程晓艾做了饭,田月娥几个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们收拾,几个人将一片狼藉的棚子收拾了好,再没时间休息,因为大队的广播响了,迟到了是要扣工分的。
秦超大踏步走在最前面,干劲儿十足。
身后稀稀拉拉跟着一众人。
程晓艾突然发现,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个最沉默寡言的男人,无论干什么都在最后,不争不抢的。只是,她以前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叫什么。
算了,女孩子家要矜持,不好随便问男子名字的。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来到田埂上,看着田野上绿油油一片,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是祖国的大好河山,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刚毕业的初中生高中生了,他们是为祖国做贡献的知识青年!
秦超他们需要上工的地已经分配清楚,这些知识青年每天上工是八个工分,其中张桂兰是五个工分。
也就是说干一样的活,张桂兰年底分到的粮食和钱会少很多。
张桂兰撇撇嘴,本来就挨了一巴掌,一副委屈要哭的模样,但是,她可不敢在这些人面前逞强。
程晓艾在盘算八个工分是什么,赵保国说,一个工分等于四分钱,那八个工分就是三毛二分。一天三毛二分,一个月不到十块钱。
十块钱能做什么,谁能告诉告诉她啊!
赵保国怕这些小青年不会干农活祸害了庄稼,特意找了几名老手教他们。
今天的活就是铲地,刚出来的高粱,要除掉杂草,秦超几个学的还挺快,干得有模有样的。
只是,还不到一个小时,原本气质高昂的众人,全都瘫倒在地,弯着腰直喘粗气。
孙伟扔了手里的锄头,一屁股坐在地垄沟里,“这什么活,累王.八.犊.子呢!我说秦超,你还干的挺起劲儿,真是二愣子。”
秦超现在是有苦说不出,从出了北京城到赵家村,他这一路上是最激动的,说了不少干劲儿十足的话,这功夫撂挑子不干了,那不就是打自己脸么?
“孙伟,你说话干净点儿。你看看,晓艾他们女的都干着呢,你坐在这儿像什么话,真给咱爷们丢人!”
秦超话音刚落,田月娥她们也坐在了地上,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抱怨,“孙伟说的对,这哪里是人干的,你说,咱们大好青年,来到乡下就是种地来了?”
程晓艾耳边嗡嗡的,听着他们在抱怨,脑子越来越晕,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不省人事,摔了下去。
沈潇,也就是程晓艾注意到一直没吱声的男生,他是距离程晓艾最近的,在程晓艾晕倒的刹那,跨过一条地垄沟将人接了个满怀。
秦超吓坏了,扔了锄头跳过来,还踩坏了几颗高粱。
“晓艾,晓艾?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秦超从一把从沈潇那里夺过了程晓艾,疯狂地往地头跑。
“赵队长,快来,快来看看,晓艾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程晓艾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她身边说话,“这城里的女娃就是金贵,我们谁不是五六岁就开始干活,十岁就下地了。啧啧……看她今天没干完的活儿怎么办!”
“淑芬,你少说几句,她们今天刚来,还不适应。”
程晓艾不高兴了,怎么又是那个魏淑芬啊,说了我能长块肉吗?
“赵志军,你是我男人,怎么,看上这丫头了?我告诉你,没门!我魏淑芬才是你们老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从昨儿这几个小丫头下车,你那眼睛就没往好地方瞧!”
第三章
“你个糟老娘们,说什么呢?你是嫌我活太长了,想让我去挨□□是不是?”赵志军也火了,指着魏淑芬鼻子开始骂,“魏淑芬我告诉你,你那个嘴要是再没个把门儿的,老子要是不给你缝上就跟你离婚,让你滚回你娘家吃糠咽菜去!”
魏淑芬别的不怕,就怕赵志军把她撵回娘家。她娘家实在是太穷了,嫁给赵志军最起码还能吃饱,回娘家,她爸能打断她的腿!
想到这里,魏淑芬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志军,吵什么呢,隔着二里地都听见了,也不怕人笑话,再吵着人家姑娘。该干嘛干嘛去!”赵志军的妈徐兰端着一碗红糖水进了门,老远的就听到自家大儿子大儿媳妇吵起来没完,没好气地呵斥赵志军。
魏淑芬看到徐兰进来,连忙去接红糖水,“妈。”
徐兰瞪了她一眼,没给她,“老大家的,你这毛病得改改,咱做人要厚道,行了,你先去照顾二蛋,免得一会儿我那大孙子醒了找不见我又该哭了。”
魏淑芬可不敢顶撞老太太,灰溜溜地出了门。
感觉魏淑芬离开,程晓艾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位年约五十岁的妇人端着冒着热气的红糖水乐呵呵地看着她,妇人很瘦,皮肤有些黑,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干农活的,“小丫头,醒了,来,喝碗红糖水补补身子。”
“谢谢婶子。”
程晓艾坐直了身子,接过碗,突然觉着下腹处不对,她好像来葵水了?怎么办怎么办!
“丫头,别担心,我那媳妇儿帮你换了裤子,又垫了毛头纸……”徐兰看出来程晓艾脸色不对,连忙安慰。
可是程晓艾在听了那句魏淑芬给她换了裤子的时候,整个人处于石化中,徐兰再说什么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见,满脑子都是,完蛋了,被那个讨厌的人看光了,怎么办,没脸见人了!
“丫头?”
“啊?婶子,谢谢你们,这水很甜很好喝,我好多了。”程晓艾反应过来连忙道谢。
徐兰伸出手将程晓艾的碎发别在耳后,乐呵呵的,“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叫秦超的小伙子看着真不错,你这晕倒了,他可急坏了,一路把你从地里抱到我家。要不是我再三说你没事儿,他都要弄驴车送你去县里了。”
程晓艾露出吃惊状,秦超抱着她回来的?她被男的抱了,爹爹说,不能随便碰男人的,这么说,她只能嫁给秦超了?
想到这里,程晓艾有些郁闷,“婶子,我们是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从小就玩在一起。”
“你今儿啊,就在婶子这屋住吧,这屋炕热乎,小姑娘年纪轻,可别着凉,我先去看我二蛋去了,你也别惦记今儿上工的事儿,今儿晚上在婶子这吃。”
徐兰看着程晓艾红扑扑的脸蛋,以为她是害羞了,找个由头出去了。
程晓艾脑子里有些乱,要嫁给秦超吗?脑子里不属于她的记忆告诉她,她是喜欢秦超的,但是,她不是以前的程晓艾,对于秦超,她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那么多人看见秦超抱了她,这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爹爹,我可能要在这里嫁给别的男人了,你会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