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小萌正在屋里擦脸,听见老爸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就从里面房间探出头来说,“上次牛老才家唱大戏,我还上台演了一回呢,可惜你和我妈都在家里守铺子没有去看戏……”
“什么,你去唱戏了?”老冯有点儿意外,“你又不是戏班的人,他们会让你上台?”
“我是替……”小萌说到这里,似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闷头洗脸,不再说话。
龙毅似乎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走到小卖部门口问:“小萌,那天晚上你真的去唱戏了?”
“这个……”小萌看着他犹豫一下,说,“我不能说。”
老冯在旁边白了女儿一眼,佯怒道:“臭丫头,什么不能说?警察同志问你话,有什么说什么。快说!”
小萌嘟起嘴巴说:“可是人家宝弟哥不让我说出去嘛。”
老冯问:“是宋宝弟吗?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小萌瞧他一眼,赌气似的扭转头去不说话。见此情形,龙毅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问:“那天晚上,你在《刘海砍樵》中演的是什么角色?”
小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犹豫半晌,才轻轻地说:“我演的是八姐。”
龙毅问:“那不是宋宝弟的角色吗?”
小萌点头说:“是的,就是他让我去替他演的。”
“你替他演?”老冯急了,扯着她的耳朵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小萌看看她爸,又看看龙毅,脸色有点儿发红,知道再也瞒不住,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小萌因为爱好唱戏,一直想进村里的戏班跟师傅学习,可是她爸怕她耽误学习成绩,一直没有允许。她平时跟宋宝弟关系不错,就偷偷拜他为师,跟着他练习唱戏。
8月5日那天,宋宝弟忽然来找她,说:“你不是一直想上台表演一次吗?今晚有个机会,你要不要试试?”小萌当然求之不得。宋宝弟就告诉她,今天晚上牛老才家请戏班唱《刘海砍樵》,他在戏中反串八姐,但因为这几天感冒,嗓子有点儿不舒服,想让小萌代替他上台演出。
小萌说:“这样行吗?要是被戏班的师傅发现了怎么办?我又不是戏班的人,冒名顶替上台演出,如果被发现肯定要挨骂的。”宋宝弟说:“你放心,我有办法,保证不会让他们发现。”
到了演出的那天晚上,7点左右,宋宝弟在后台化好妆,脸上涂着白粉擦了胭脂,戴上假发头饰,再穿着长裙,就完成了八姐的扮相。候演的时候,他假装上厕所,从后台溜出来,与等候在外面的小萌会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的装扮转移到小萌身上,又给她擦脸化妆,很快就把小萌打扮成了八姐,如果不卸妆,绝不会有人看出扮八姐的演员已经换了一个人。
就这样,小萌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代替宋宝弟上台演了一回八姐。因为她表演得惟妙惟肖,而且在后台的时候,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话,加之演出时戏班的每个师傅都很忙,所以从头到尾也没有人发现她这个“八姐”是冒名顶替的。
听小萌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龙毅忽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这才明白宋宝弟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到底是怎么来的。他问小萌:“你一直代替他把整场戏都演完了吗?”
小萌摇头说:“没有,大概晚上10点左右,趁后台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在门口招手把我叫出去,让我把八姐的装扮还给他,后面的戏份就全是他自己演的了。后来他告诉我说,这件事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能说出去,要不然被赵班主知道他偷偷让戏班以外的人参加演出,非将他开除不可。”
老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自己一向老实本分的女儿,竟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他瞪着女儿问:“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警察同志吧?”
小萌看看龙毅,又看看门口的其他警察,见他们每个人都在盯着自己,这才感觉到现场气氛有点儿异常,点着头说:“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问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宋宝弟他……”
龙毅没有回答她,掉头快步走出小卖部,朝专案组的人挥挥手:“走,我们再去会会那个宋宝弟!”
众人听完小萌的话,都已经明白过来。杀死段明晖和程韵的凶手确实就是宋宝弟,他不在场的证据是伪造的。他让小萌替他上台演出,因为演员都化了妆,所以根本没有人瞧得出来。而他正是趁这个机会,才得以分身去杀人。
龙毅带人匆匆赶到宋家,宋宝弟看见警察再次登门,心知情况不妙,立即起身往厨房跑去。龙毅以为他要逃跑,立即追了上去。刚到厨房门口,就见宋宝弟左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跑了出来。
龙毅以为他想持刀反抗,立即伸手拦住身后正要涌进厨房的欧阳若等人。不想宋宝弟略一迟疑,手里的菜刀径直往自己的咽喉抹去。龙毅这才明白他是要自戕,叫声不好,阻挡不及,刚好瞧见旁边有一把小矮凳,立即用脚尖钩起,往前踢去。矮凳飞起,砸向宋宝弟。
宋宝弟下意识地挥动左手,将小矮凳击落。没容他有第二个动作,龙毅就已经飞身扑上,一招空手夺白刃,就把他手里的菜刀夺下了。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将宋宝弟按倒在地。方可奇将他双手反转到背后,快速地给他上了铐子。
直到这时,在屋里干活儿的宋琅和纪玉珍才反应过来,奔进厨房问:“你,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们家宝弟?”
龙毅说:“我们怀疑段明晖和程韵之死跟你儿子有关,现在要正式拘捕他。”他把宋宝弟从屋里推出来,身后很快传来宋琅老两口号啕大哭的声音。
警方将宋宝弟带过河,押进警车,警车呼啸着往镇派出所开去。
在路上,警方对宋宝弟进行了初审,宋宝弟自知大势已去罪责难逃,反而全身轻松下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杀人罪行。他的作案经过,与龙毅先前的推理基本一致。
宋宝弟一直怀疑是段明晖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可是宋佳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找段明晖算账。这次他看见段明晖带着女朋友程韵回家,他忽然心生一计,决定冒险试探一下段明晖。
他把自己化装成一个怀孕的长发女人,半夜去找程韵,告诉她说自己是段明晖青梅竹马的恋人宋佳佳。为了给段明晖增加心理压力,他还特地准确地说出了他屁股上那个胎记的颜色、形状和位置。因为他知道,段明晖屁股上的这块胎记,除了他家里人,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小时候有一次段明晖光着屁股偷偷下河玩水,恰好被他的跟屁虫小媳妇宋佳佳看到,宋佳佳当时还笑话他说:“明晖哥,你屁股上怎么有一只蝴蝶啊?”就这样,宋佳佳成了唯一知道他屁股上有这样一块胎记的外人。而宋佳佳发现段明晖的这个秘密之后,又悄悄告诉了弟弟,所以宋宝弟也知道了这件事。
正是因为这个神秘“女人”准确地说出了段明晖屁股上胎记的颜色和形状,所以才让段明晖心中暗自惊恐,他对自己十年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当时宋佳佳并没有气绝,她被自己埋在地底下之后,又奇迹般地爬出泥坑并且复活了?要想知道宋佳佳是不是真的复活了,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挖开她被掩埋的地方看看。
宋宝弟承认自己手持锄头,在8月5日晚上跟踪段明晖进入树林,并在他挖出宋佳佳的骸骨后,一怒之下举起锄头将段明晖砸死。但说到程韵之死,他却摇头否认,说并非他所为。
宋宝弟向警方交代,那天晚上,他杀了段明晖之后,忽然发现程韵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他知道自己的杀人行径肯定都被她看见了,为了保全自己,他决定杀人灭口。于是,他就拎起锄头去追杀程韵。
程韵跑到树林后面那块乱石地就不见了,他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现在想来,她当时应该是躲进山洞了—他只好返回树林,将被段明晖挖出的姐姐的骸骨捡出,再将段明晖的尸体埋进去。因为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警察可以根据手机定位找到某个失踪人员的具体位置,所以最后他拿走了段明晖的手机,并扔在了不远处的水沟中。
做完这一切,确认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之后,他才回到村里,悄悄跟小萌换回演出服装。
他知道自己杀人的经过都被程韵看见了,以为第二天程韵一定会报警告发自己,但是忐忑不安地等了两三天却没有看到任何动静,心里很是奇怪。直到后来警方在山洞里发现程韵的尸体,他才知道程韵在当天晚上被人用柴刀砍杀了。
宋宝弟痛快地承认自己用锄头击杀段明晖,却矢口否认程韵的事跟他有关,这一点很是出乎专案组人员的意料。
来到派出所,警方立即对犯罪嫌疑人展开正式审讯。宋宝弟仍然只承认段明晖是他杀的,而程韵之死则与自己无关。
他说:“我既然被你们抓住,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反正我姐姐的仇已经报了,我死而无憾。本来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我身上再多背一条人命也无所谓,可是你们不能把我没有干过的事栽赃到我头上。我确实没有杀程韵,那天晚上我去追她,追到树林后面的乱石地她就不见了,我转了几圈找不到她,只好回树林处理段明晖的尸体。程韵真不是我杀的!”
案情出现了出人意料的变化,审讯工作进行到这里,就进入了僵局。龙毅只好把宋宝弟先行羁押,让专案组的人再补充调查,待证据完善后,再进一步审讯。
晚上,专案组的人仍然留在派出所过夜。夜里8点多,法医芮雪从法医中心给龙毅打来电话,说程韵详细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有些情况跟她在案发现场做出的判断有出入。龙毅问:“哪些情况?”芮雪说:“主要是推定的死亡时间有了变化,根据法医中心尸检结果推断,程韵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8月5日晚上11点左右。”
“晚上11点?”龙毅很是意外,追问道,“准确吗?”
芮雪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准确,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她的死亡时间最后被推定为8月5日晚上10点30分至11点30分之间。”
龙毅不由得皱起眉头说:“可是我们先前推定的死亡时间,不是晚上9点多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芮雪解释说:“在现场时,我们推断程韵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9点11分前后,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手表被砍坏后指针停留在了这个时间点。但现在看来,这是我们的一个误解。”
“误解?”
“凶手拿柴刀砍向程韵,程韵转身躲避,刀刃砍到她被反绑到身后的手臂,她的手表被砍坏,指针停止在她被砍的这个时间点,那就是晚上9点11分。而实际上,这并非她遭遇的致命一刀,这个时候她只是受了刀伤,但并没有死去。这之后,凶手又拿着柴刀不断砍向她,至11点左右,终于有一刀砍断了她的颈动脉,于是鲜血喷涌而出,程韵很快就倒地死亡。”
“这么说来,凶手从晚上9点11分前后开始行凶,到夜里11点致程韵死亡,凶手整整用柴刀砍杀和折磨了程韵近两个小时,这……这也太令人发指了!”
芮雪叹口气说:“其实程韵死亡之后,凶手并没有停止施暴。我们在程韵身上找到七八道伤口暗红的刀痕,周围比较干净,可以断定是在其死后约1小时内被柴刀砍出的死后伤。也就是说,程韵断气之后,凶手仍然还在拿刀砍她。我估计从晚上9点多一直到半夜12点左右,凶手施暴时间至少持续了三个小时。”
龙毅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凶手将程韵的手脚捆绑住,封住她的嘴巴,然后用柴刀向她疯狂砍杀四十余刀,施暴时间长达三个小时,这得是对程韵有多大仇恨,才能向这个弱女子实施这么不可思议的暴行啊!
芮雪说:“关于凶手,我推测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凶手与死者程韵之间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第二,凶手心理变态,所以其行为举止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推测。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龙毅在电话这头沉默片刻,他没有回答芮雪,而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半晌之后,他叹口气说:“看来我们现在抓到的这个宋宝弟,还真的不是杀害程韵的凶手。”他在电话里对芮雪简单说了对宋宝弟的审讯结果。
芮雪思索着说:“程韵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10点半至11点半之间,而按照你的说法,8月5日晚上,宋宝弟在处理好段明晖尸体之后,于夜里10点左右已经赶回戏班参加演出,那么很显然他不可能是杀害程韵的凶手。还有,你说宋宝弟是左撇子,而我们检查过程韵身上的刀伤,每一刀的伤口痕迹都是从左往右延伸的,显然凶手是用的右手持刀杀人。作案者是左撇子的可能性不大。”
龙毅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宋宝弟明知自己是左撇子,却故意用右手拿刀杀人?”
芮雪说:“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倒不是没有,只不过成功的概率很小。左撇子不习惯用右手,就算勉力为之,右手的力量也比惯用的左手要小许多,这就跟我们平常人右手力气大,左手力气小是一样的道理。但是我们检查过程韵身上的刀伤,几乎刀刀见骨,力道很大,看上去显然不太像一个人用他不太惯常用的那只手持刀砍杀造成的伤口。”
龙毅明白她的意思,其实他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案情已经很明显,宋宝弟确实不是杀害程韵的凶手,他杀了段明晖,却没有杀程韵。用柴刀疯狂砍杀程韵的凶手另有其人。
第十四章 一桩悬案
第二天,龙毅让老毕带两个人押着宋宝弟回市局,而他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等人留在马蹄村继续调查程韵的命案。
专案组的人一直以为段明晖和程韵是被同一名凶手所杀害,只要抓到杀死段明晖的凶手,自然也就把程韵的命案给破了。但宋宝弟被抓之后,只承认自己为了替姐姐报仇杀死了段明晖,并没有杀程韵。种种迹象表明,宋宝弟并没有撒谎,杀害程韵的凶手确实另有其人。
警方一直都是将这两个案子并案侦查的,现在拆分开来,单独调查程韵被杀一案才发现,程韵的案子其实比段明晖的案子更难调查,因为凶手几乎完全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现在回过头把这个案子重新审视一遍,专案组的人竟然发现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着手调查。
方可奇最先提议,可以从凶手作案后留在现场的作案凶器—那把染血的柴刀开始调查。但是柴刀刀柄上包着一层稻草,警方无法在上面找到凶手的指纹。而且马蹄村村前村后树木很多,村民经常砍下树枝当柴烧,所以家家都有柴刀,有的人家甚至还不止一把柴刀。现场凶器只是一把样式普通的柴刀,刀上并无特别的印记,根本无法根据这把柴刀找到它的主人。
后来欧阳若又提出,应该从程韵的人际关系入手进行调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凶手在程韵身上狂砍四十余刀,不停折磨她近三个小时,若无深仇大恨,凶手怎么会如此残忍而疯狂?所以,从这一点来推测,凶手肯定是一个与程韵的生活有过交集的人。如果从这一点着手调查,应该不难把这个人找出来。结果经过调查之后发现,程韵是第一次来到马蹄村,所有村民都是第一次见到她,在此之前,村子里没有任何人跟她有过交集,更不可能跟她产生什么仇怨。
后来又有警员说:“会不会是精神病人或疯子作案?”但调查之后发现,马蹄村并没有精神病人。
最后龙毅经过慎重考虑之后说:“我们还是从凶手不在场的证据开始调查吧。我们现在已经调查证实,在程韵死亡前后,村里并无外人出入,也就是说杀死程韵的凶手,如同杀死段明晖的凶手一样,肯定也在村子里,也可以说凶手就是马蹄村人。马蹄村成年人口并不多,我们只要逐一排查,找到案发当晚9点至12点之间无法证明自己去向的人,基本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了。”
按照队长提出的侦查方向,专案组的人立即对全村村民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展开调查。
经核查,村子里包括已经死亡的段明晖在内成年人口共52人,排除掉段明晖和宋宝弟,还剩下50人。这50人中,有8人是村戏班的演员,程韵被杀的8月5日晚上,村中牛老才家请戏班搭台唱戏,8名演员全部到场演出,中途并没有人长时间离开。除了戏班里的演员师傅,还剩下42名村民。经过逐一调查统计,当晚共有包括主家牛老才本人及船夫刘驼子在内的40名村民带着二十多个孩子在台下观看演出,这一点村民间能相互证明。
剩下没有到场看戏的两名村民,是在村里开小卖部的老冯夫妇,他们是因为要在家里守店,所以没有去看戏。但是在唱戏途中,不断有村人到小卖部来买零食和饮料等,据说这一晚小卖部的生意特别好,从大戏开锣到演出结束,到店里来买东西的大人孩子就没有间断过。村民来买东西时看见老冯夫妻俩一直都在店里忙碌着,所以他们夫妻也不可能有时间跑去行凶。
这样一来,就等于全村每一个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谁都没有作案时间。
专案组的人不由得傻了眼。没有外人进来作案,案发时全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那这个案子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就是程韵自捆手脚,自己拿刀往自己身上狂砍四十多刀,最后气绝身亡。不过,这样的情节估计只有在神话故事中才能出现。
中午的时候,专案组的人垂头丧气地回到老冯的小卖部门口,一人泡了一桶方便面,坐在空地上闷头吃着。
老冯看着这帮警察天天在这里啃方便面,心里实在有点儿过意不去,就在店里炒了两个小菜给他们端过去,让他们将就着吃。龙毅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口热菜了,连声道谢。
老冯有点儿心疼地说:“你们这帮人,也真是太辛苦了。”迟疑一下,又问,“龙队,我听说那天晚上除了我们两口子,其他村民都到牛老才家看大戏去了,是吧?”
龙毅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点头说:“是啊,大家都能相互证明,谁谁坐在自己前面,谁谁坐在自己旁边,都说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证明人。”
“那个……”老冯犹豫了一下说,“你们问过段大谷了吗?”
“段大谷?”龙毅放下手里的方便面,掏出笔记本看看自己根据村民口述画出的座位图,说,“问过了,他当时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左边,他旁边是村民龚志强,龚志强证实他确实在现场看戏。”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看错了……”老冯抓抓头发,转身要走。龙毅看出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就叫住他说:“老冯,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这样的,龙警官,”老冯搓着手说,“那个龚志强吧,是村里出名的懒汉,那晚村里人到我这里买东西,都是自己到店里来的,只有这个龚志强吧,打我店里的电话,总叫我给他送货上门。那天晚上他一共叫了我两次,第一次大概是晚上7点多,他要一包花生,是我亲自给他送去的,当时坐在他旁边的段大谷想向他要几颗花生吃,他硬是没给。后来大约到了晚上8点半的时候,龚志强又打电话叫我给他送一瓶可乐过去,我去了之后发现段大谷已经没有坐在他旁边,我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好像也没有看见段大谷。当时我以为他看戏看到半途就溜回家睡觉去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既然龚志强能替他作证,那可能是我去送东西的时候,他正好上厕所去了。”
“是吗?”龙毅连方便面也不吃了,他掏出笔来,在笔记本上段大谷的名字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他咬咬笔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哎,我说老冯,这个段大谷也姓段,他跟段明晖家有关系吗?”
老冯叹口气说:“他是段明晖的亲大伯,是段一山的亲哥哥,年轻时结过婚,但老婆被他打跑了,至今没有再讨老婆,估计他今年也有五十七八岁了吧,身边无儿无女,一直是一个人过日子。他喜欢赌博,因为借钱的事跟他老弟段一山结下仇怨,两家人至今不相往来。”
龙毅不由得皱起眉头来。那也就是说,这个段大谷跟段明晖他们家有过节,那他有没有可能把这种仇怨转嫁到段明晖的女朋友身上呢?完全有可能。他对弟弟一家不满,想要对他们动手发泄自己的仇恨,但段一山一家三口都对他有了防范之心,他很难下手。正好这时段明晖带着女朋友回家,程韵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在并不知道他们两家恩怨的情况下,对他自然没有防范之心,他要动手对付她,自然比对付段家父子容易得多。
他立即来到段一山家,进一步了解情况。
段一山反映的情况,跟老冯说得差不多。不过,他特别向警方补充了一个细节。
就在他儿子带程韵回家的那天晚上,两个年轻人在村道上散步,恰遇段大谷牵着一头大水牛从前面走来。走到他们身边时,段大谷故意抖动缰绳指使大水牛用牛角去挑程韵。幸好程韵闪避得快,才没有被尖尖的牛角碰到。这件事是段明晖回家之后,悄悄告诉父母的。
从段一山家里出来之后,欧阳若说:“龙队,这个段大谷很可疑啊。”
龙毅点头说:“确实很可疑。”
欧阳若问:“我们要不要先把他抓起来,再慢慢审问?”
龙毅边走边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得先去问问龚志强,搞清楚那天晚上段大谷到底有没有去看戏,具体看到什么时候离场的。”
两人找到龚志强时,他正靠着一把躺椅坐在自家门前的树荫下乘凉。看到有警察来找自己,他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并没有起身。龙毅对他说:“龚志强,有个情况我们想找你核实一下。”
龚志强问:“什么情况?”
龙毅说:“牛老才家唱大戏的那天晚上,段大谷是坐在你身边看戏的,对吧?”